眼前的月台李徵仪并不陌生,赫然就是弥厦市地铁站的月台。
连规格都一模一样。一样有那些鳞次栉比的立柱,以及令风呼啸而过的隧道。
自己只要对准涂鸦拿出钥匙,立马又会出现那种古怪的违和感。仿佛“世界”在变质的感觉挥之不去,让眼前熟知的景象也令人毛骨悚然。
“好的,首先得要深呼吸。”对普蕾雅来说,血族视界是种如同本能一样的能力,主要得靠自己去理解“能看得见”这一事实。
这一过程其实也不太难。打个比方,从前不会骑自行车的人在能够独自上路后,这件事就会变得驾轻就熟。
但在实际做了之后,李徵仪依然没有发现比较显眼的变化。月台还是那月台。若不是四下无人,李徵仪并不觉得这里与现实有什么异同。
“看来北落师门号不是每时每刻都停靠在这里啊。”李徵仪坐在椅子上,默默地望向其上空无一物的铁轨。
打开手机,很普通地显示着“不在服务区”。时间的流速应该还是正常的,李徵仪默默地在心中数了六十秒后,屏幕中的时间如约跳动。
和普通的地铁站一样,这里也有一台售卖机。而且很贴心地把其中的饮料全部换成了可乐。
本能地打开手机扫码后,他才发现这台机器只要按下按钮能自己出可乐。
“诶,怎么没反应?”
李徵仪以打地鼠一般的速度按下按钮。而除了第一下,之后几次都没有反应。
那台贩卖机发出一阵咔嚓的机械音,有道声音正一字一句地警告李徵仪:“本机一天仅供应一瓶,还请客人自重。”
“小气。”
李徵仪略有不满地小声嘟囔了几句,他抿了口可乐,回头却与亚弗姆撞了个满怀。显然,刚刚那句充斥机械音的警告正是她惟妙惟肖的模仿。
“没想到客人这么快就前来造访,克图格亚大人刚刚离开了。如果想要乘坐北落师门的话,敬请下次光临。”亚弗姆就算在工作之外也一直保持着服务员的语调,她绕过李徵仪,贩卖机吐给她的是罐几百倍浓缩的苦咖啡。
还带余温的咖啡香气四溢,但其味道却是足以麻痹神经的苦。只见亚弗姆小巧的双手捧着易拉罐,将其一饮而尽。
“这里..还真是个奇妙的地方啊。”李徵仪悻悻地看着她一脸满足的神情,只得无奈地说出这种评价。
“这里并非现实的维度,可以看做是“上层”与“这个世界”的夹缝。我们基于契约而存在,又因契约为客人您所服务。”
契约?我记得亚弗姆之前似乎也提到相似的话题。而知悉了李徵仪的疑惑,亚弗姆恭敬地把右手放在胸前,向他解释道:
“是的。我们身为禁忌,却被容许存在于这里,这本就已经是让人惊叹的奇迹。遵照契约,我们会在暗处推动人类的故事,但并不能过多干涉。”
无论是克图格亚还是亚弗姆,他们对人类本身没有兴趣,却以“人类在未来所见的风景”为赌注,与“弥厦市本身”签立契约。
如果未来不再有北落师门号停靠的地方,那么便是“亚神”的胜利。直至那一刻为止,北落师门都会耐心地等待下去。
这种模棱两可的事情要如何证明啊?未来不确定的因素多到夸张,谁又能保证明日到来前会发生什么?
“正就全仰赖人类本身的力量了。您很特别,过去我曾接待过许多客人,也很少有人的经历像您这般坎坷复杂。”
如同月亮有阴晴圆缺,以现在他的状况来比喻的话,应该正值月蚀吧。
亚弗姆看着李徵仪那张不明所以的脸,发自内心地笑了,她缓缓开口:
“对不起,看来我又擅自从上方观察您了。您过去的每一次选择,如何造成现在的局面,以及之后的结局,这一切都毫无保留地展开在我的面前。但很遗憾,我并不能亲口诉说您的未来。”
“这是您的力量,也是该由人类所成就的故事。请相信自己的决定吧,客人。”
“要是不说清楚的话,我姑且认为你在表扬我咯?”李徵仪挑了挑眉头,故作镇定地喝下最后一口可乐。
“这点就留待未来,请您亲自确定吧。好好珍惜自己身边的同伴,用这一切去铭记这一年的时光吧。”
时不我待。
一阵阵尖锐的风声从隧洞钻出,灯光拉长了亚弗姆的阴影。她的身姿在墙上摇摇晃晃,形成一幅扭曲的星空涂鸦。
...
“喂,你怎么睡着了?”
李徵仪睁开眼睛,发现普蕾雅正对着他的脸。手机的信号恢复如初,他在那个奇异的月台待了半小时左右,而现实世界的自己似乎沉入了梦中。
看来经由“北落师门”号的空间转移也难以察觉啊,就仿佛变魔术,凭空在目的地出现一样。
“稍微打了个盹,”李徵仪爬起来,环顾四周。只见玻璃上的黑色涂鸦似乎不断变化着形体,其存在感简直充斥了这个房间。
不过,似乎只有“北落师门”的乘客能察觉到啊...
“等下,似乎有什么不对劲。”
李徵仪记得,江雪兔早上似乎说过家里的涂鸦来着?那些图案连普蕾雅都难以察觉,为何江雪兔能看见?
难道说,她也是北落师门的“乘客”吗...不对,还是说这也是“死神”异能的一部分呢?自己和江雪兔都来自月光屿的孤儿院,那座岛上莫非有什么秘密吗?
正当李徵仪思考得全神贯注时,普蕾雅却无法从他的脑海中得知有关北落师门的任何事。
这种感觉,就如同和别人分享了自己珍贵的小秘密,而对方却只给了几件众所周知的情报敷衍了事。
于是她有些赌气地荡在半空中,在他看不见的角度生着闷气。
这种奇怪的氛围并没有维持太久,一阵慌忙的脚步声扰乱了李徵仪的思考。
“快点,绷带放在哪里?”
林不语急匆匆地踏上二楼,立刻从地上跳起的李徵仪轻车熟路地走向箱子,把一大卷绷带递给他。
“这些不够,情况很紧急。李徵仪,帮我联系一下救护车,我现在只能为他做点紧急处理了。”
听完他的描述,李徵仪立刻想象了从车祸到分娩的所有的可能性。若不是诸如此类的大出血,李徵仪想不到技艺精湛的店长会如此慌张。
“和上一次的情况类似。该死,我都要怀疑是不是这芥子街附近的动物园出事了。”
要不然,什么野兽才能在人体的大隐静脉咬出那样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