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梅花大姐——多多的左邻二(站在多多的小屋里面门而立,左边第二间小屋的主人即被称为左邻二)在福缘门Z排Z号三层住了3年后的夏天,多多租住到了梅花大姐的隔壁。这时,苗苗和青松正好都趁暑假来小屋里和爸妈团圆。多多是南方人,南方的农村地大物博,建房子是很容易的事。(这个跟北方不一样,因为北方的冬天太冷,建房子考虑的事要复杂很多。单说这北方的公共浴室,朵朵就说她在来北京前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一屋赤身裸体的人站在一起洗澡,她觉得很尴尬。她第一次去浴室不是去洗澡,而是给同室的娜娜送衣服。看到十几号光溜溜的身体,她立马闭上眼睛喊娜娜过来接衣服,然后飞也似的逃离了浴室。南方的浴室,都是隔开的,都是一人一个小隔间,虽小却是你看不到我我看不到你。)基于这种南北差异,多多想象不出这么小的一间小屋怎么能住下4个成年人,而且还要亲自做饭吃,做的饭菜还那么丰盛可口。当时苗苗和青松都在打暑假工,没时间做饭(可能也不怎么会做饭),王亮大哥本来是很会做饭的,但由于2015年的暑假他的工作地点坐地铁还得经过北京西站,隔福缘门确实很远,所以都是早晨5点出发,晚上8点半左右到家,而且除了下大雨天天都上班,根本没有时间做饭,一家4口做饭洗衣的事就落在梅花大姐身上了。也不是苗苗姐弟不体贴母亲的辛劳,而是用水的人太多,他俩动作太慢,没法洗。毕竟这个水龙头是17家人公用的,其中有11家是自己做饭。他们不仅要做晚饭吃,还要做好第二天的早餐和午餐,以便第二天早晨能去公司微波炉加热解决早餐之后还能赶在6:30正式开始干活。可见晚上七点到九点这段时间水池那是多么热闹,动作慢了就会妨碍大伙的做饭大业。后来的多多和朵朵这两个知识分子一般这个点是不会去水池的,也算是知识分子对体力劳动者的一种理解。其实当时他们并不知道,他们每月的结余比梅花大姐多不了多少。梅花大姐从早晨6:30工作到晚上6:30,月薪是4000元,加上还可以卖废品,4500元的收入还是有的。王亮大哥一天500,不下雨的话一月能赚15000元,他的年收入不仅比多多高了几倍,而且也比朵朵高。他们就是凭着勤劳和精打细算,让两个孩子顺顺利利地念完了大学。出租屋确实很小,但吃到梅花姐做的香喷喷的饭菜,苗苗和青松感到的只是幸福而不是拥挤,因为这样的口味,一点也不比那20元一份的外卖差。更可贵的是梅花大姐总是乐呵呵的,多多一点也看不出她有累的感觉。后来多多自然知道,他眼里的这种无法想象的日子,梅花大姐一家已经坚持了三个寒假和三个暑假。自从苗苗姐弟上大学以来,梅花大姐一家就没回家过个年。一是梅花大姐和王亮大哥都有哥哥在老家发展,他俩不回家老人也有人照顾,当然每月给父母的生活费总是按时寄给自家哥哥的,要不心里过不去;二是梅花姐春节期间都加班,这样能多赚1000多块钱:三是可以视频通话,不回家也能和父母见面,从而免去内心的牵挂。
其实,历史发展到2012年,大学生已经不稀罕,新一轮“读书无用论”已经开始在农村流行。苗苗的堂哥红松只比苗苗大5岁,由于父亲爱打牌输了很多钱,念到小学三年级就只得去县城的饭馆打小工。等到苗苗上大学时,在外面打拼了13年的红松已经在县城开了饭馆还请了十来号员工做起了老板,并且定好了2012年年底结婚,不是考虑女方2012年才到结婚年龄的话,2011年年底就会摆结婚酒了。
考虑到上大学的费用,王亮其实是不主张儿子青松上大学的,他只想送苗苗读大学。他的想法是男人反正得靠自己,而且干啥都能赚到大钱。而女的就不一样,只有读书读得好才能赚到大钱,也才能找到好婆家。就像自己的妻子梅花,尽管聪明能干,在家里里里外外都是一把好手,但由于没上过学,没文化,在北京就只能做保洁。其实那些保洁主管的事梅花也是能胜任的,而且保洁主管不仅赚的多而且工作轻松,但梅花大姐就是因为不识字而没有机会做保洁主管。当然梅花大姐和王亮的想法还是有区别,她认为自己做保洁其实也很好,只是再怎么好也不希望苗苗去做保洁,包括保洁主管、保洁经理。但跟多多和朵朵做几年邻居后,梅花大姐的很多想法还是改变了的,当然这是后话。
关于苗苗和青松读大学的事,王亮主张送苗苗读同时让青松跟他去工地上干活,以便赚足本钱好让青松自己做老板。王亮觉得侄子红松虽然只上了三年学,但也很出息了。看到北京那么多收银员、理货员、快递员、搬运工都是大学生,他就心里打鼓,担心自己上面没人,儿子的大学白念了。2012年那会他在工地上干活工钱不高,不到现在的一半,一天最多只能赚200多点,抛去无法干活的天气,一年的收入最多6万,俩孩都上大学的话,每年上学的刚需就得4万。如果青松上完大学找不到工作的话,娶媳妇的钱就没着落了。那时梅花大姐一天做12小时的保洁每月只能赚1600块钱,月薪比现在少很多。青松如果上大学的话,4年至少得花8万,到工地干4年活的话至少也能赚15万,这样一来,相当于这四年里青松少赚了23万块钱,用这23万在县城买房基本差不多了。而苗苗不一样,上大学可能拿得到奖学金,加上还暑假能打工,估计四年的花销8万块钱已经足够。而如果打4年工的话,做服务员什么的也赚不了多少钱,四年下来最多能赚5万,这笔收入他一年就可以赚回来。最重要的事,如果只苗苗一人读大学的话,他完全能负担得起。但两个孩子一起上的话,他确实有点压力,他一年的收入最多6万,妻子梅花一年收入最多2万,总收入不足8万,上学的刚需就占了4万(实际苗苗和青松在大学期间买衣服买笔记本电脑的钱也不是一笔小数目)。出于这些很现实的想法,王亮大哥不主张青松上大学。青松的爷爷奶奶恰好相反,不主张苗苗上大学,支持青松上大学。他们这一辈重男轻女的思想严重,关键时候肯定会维护孙子的利益。梅花大姐主张俩孩都应上大学,不管有用没用先上了再说,因为自己不认字,所以发誓砸锅卖铁都要送俩孩上大学。所以当青松拿到录取通知书的第二天,梅花大姐就坐上了到北京打工的火车,目的是尽快赚钱为孩子存学费。大家知道,梅花大姐做了五年的陪读,一家的开支全靠王亮赚钱,加之高三请家教花了很多钱,家里的存款实际不够俩孩交学费。
现在看来,苗苗能顺利上完大学,跟梅花大姐的勤劳勇敢是分不开的。梅花大姐说干就干的决心和魄力,给了王亮信心和勇气。如果梅花大姐吃不起苦,在各种压力下,读不成大学的最后只能是苗苗。关于这一点,朵朵很有同感。作为父亲的掌上明珠,朵朵在感情上更偏向父亲:她的很多重要密码都是父亲和母亲的生日组合,但组来组去,总会把父亲的生日放前面。尽管如此,朵朵也深知,如果没有母亲的果断和吃苦耐劳,她就读不成硕士研究生。尽管念了硕士研究生的她不仅赚的不比初中没毕业的王亮大哥多,而且头发白的比大了她近10岁的梅花大姐多,还做不出梅花大姐那么丰富多样的饭菜。但她其实是不后悔自己念书念多了的,并时常为自己没能一鼓作气念完博士而深感遗憾,以致时常会语重心长地对多多说:“孩子,加油吧!谦虚吧!一种能力的获得总是以另一种能力的丧失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