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倾城想了想,最终还是答应了留下来,叶崇武把人打横抱起,安置到偏殿的软塌之上,俯身吻了吻她白皙光洁的额头,一手拉过被子,帮他盖好:先睡一下,你醒来的时候便可以见到叶湛。
伍倾城不想因为自己耽误找人,听话的闭上眼。感觉一只温柔的大手轻轻的拍着自己的背,仿佛有魔力一般,她竟然真的睡了过去。
听到床上人平稳的呼吸,看着床上人蜷缩在一起的身子及紧皱的眉头,无奈的叹口气,起身,叶崇武脚步很轻的走出偏殿,又低声对祝祥交代了几句,才亲自领着一队人在皇宫内搜索。
不知道睡了多久,伍倾城从惊恐中醒来,被子已经被汗水浸湿,刚刚她做了噩梦,梦里的内容太过吓人,让她根本不敢去回想。
揉了揉有些疼痛的大脑,安抚好自己因为害怕而颤抖的心,才迟钝的察觉四周的气息有些陌生,渐渐的适应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伍倾城下床四处查看,因为完全没有视物的可能性,只能靠着手指的触感去感知周遭的环境。
从床边往外走,大概十多步的距离是一张石桌,手指所触之处还有一盏油灯,从指尖湿湿滑滑的触感来看,油灯应该是有可用的灯油的,找到灯芯的位置,取出景春给她准备的火折,点燃灯芯,屋内一下子亮堂起来。
目光所及全是光秃秃的石壁,整间屋子里,除了石床和石桌什么都没有。
伍倾城秀美紧蹙,自己应该是睡着后被人移到这里的,可是是谁干的呢,又是出于什么目的?
没有过多的精力去细想,现在的关键是怎么从这里走出去,伍倾城在石屋内走了一圈,没有发现出路,又想端起油灯仔细的再找一次,却发现那油灯的灯座是嵌在石桌上的,根本拿不起来,试着转动了一下灯座,哄的一声,身后的石壁突然被打开。
石门后又是一间石室,这间石室的墙上燃着烛火,忽明忽灭的,从石壁与石壁间的缝隙处,还能感受到风吹动的感觉。
伍倾城走到石缝前,隐约的听到风声中还夹杂着有人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太清晰,却让伍倾城有种十分熟悉的感觉。
俯身将耳朵整个贴到石缝上,声音渐渐变得清晰,伍倾城皱眉,他们两人怎么会在这石室里,难道?想到这里,伍倾城的整个身体都因害怕与怒气开始颤抖。
皇上,九皇子身上的药效撑不了多久,你还是要快些断绝的好。
久久的听不到叶崇武的回答,久到祝祥都忍不住再次开口提醒,叶崇武终是重重的叹出了那口气,石缝间闪过匕首的寒光,直直的刺向叶湛的心口。
伍倾城的口中溢出痛苦的惊呼,双手胡乱的拍打着身前的石壁,想要阻止眼前的一幕,慌乱间,似乎正好拍打到机关,那扇阻隔着他的石门轰然打开,然而等他冲过去的时候,匕首已然没入叶湛的身体。
顾不得质问那行凶之人,她跌跌撞撞的跑到叶湛身边,抱着叶湛的身体,眼泪如断线的珠子般滑落,一声一声的呼唤着他的名字,怀中的人却没有任何回应,一种前所未有的恨意溢满她的四肢百骸。
伍倾城站起身,看着叶崇武,整个人都陷入疯狂之中,她不住的大笑,口中犹自喃喃自语:我居然会相信你,我居然还会相信你,枉我伍倾城聪明一世,到头来却跨不过情之一字。
说完,她感到自己的喉头一甜,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那原本就只剩空壳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如秋天的黄叶般快速凋零。
叶崇武见伍倾城突然出现,一下子也愣住了,待回过神来,妻儿已经双双在自己面前失了气息。
倾城,他几步上前接住伍倾城倒下的身子,双眼因为极致的担忧而变得通红:倾城,倾城,你怎么了倾城。
怀中人身体还在一分一分的冷却,那样刺骨的寒冷透过两人相贴的身体传入叶崇武的脑海,时间越是流逝,便越是证明着自己最爱的人,正慢慢从这个世间消失。
祝祥看着眼前的一幕,也忍不住留下眼泪,扫了眼床上躺着的叶湛,想到伍倾城对叶湛的在乎,终是忍不住开口提醒:皇上,九皇子的身体支撑不了多久,老奴知道你伤心,可是······
叶崇武被祝祥的呼唤拉回些神志,看了眼躺在石床上的叶湛,胸口涌出的血已经变得鲜红,又看了看怀中早已没了生气的伍倾城,嘴唇轻吻上她的额头,小心翼翼的把她的身体放下,起身去查看叶湛的情况。
他找到叶湛和景春的时候,景春早已被人杀害,叶湛被她搂在身下,紧紧的护在怀里,他花了好些力气才把景春僵硬的手从叶湛的身上移开。
叶崇武让人抬走了景春的尸首,抱起叶湛,才发现叶湛嘴唇发紫,颈项间还有被蚊虫叮咬的痕迹,小小的一点,而那圆点四周的肌肤同样泛着和嘴唇一般的紫色,显然是中了剧毒。
那毒很是猛烈,只是刚刚的几下晃动,已经有快速蔓延的架势,如果强行把人带回伍倾城身边再治疗,叶湛只怕早就一命呜呼,不得已才把人先安顿到了密室,同时派了人去通知祝祥和暮霭。
进入密室后不久,祝祥先带着一些药材过来,暮霭人在宫外,赶来还需要一些时辰,可是叶湛的情况已经越来越糟糕,服下的药虽然延缓了毒性的蔓延,却还是难以控制,眼看青紫已经快要蔓延到心脉,叶崇武下定决心,孤注一掷。
可那个方法太过凶险,稍有不慎,叶湛同样性命难保。
因为流血过多,毒虽然逼出了,但此刻的叶湛也只剩细微的呼吸了,能否撑过去,还要看自己的造化,叶崇武伸手点住叶湛的几个大血,汹涌的血液被止住,便再也没有看过叶湛一眼,他俯身再度抱起伍倾城,走过祝祥身边,冷冷的开口:去看看国师到了没有,到了就直接把人交给他。
说着,头也不回的离开。
叶湛显然并不记得曾经有这样的一段经历,他只记得小的时候,自己曾经大病一场,被送到国师府修养了好些时日,也是那段时间,才和暮霭熟悉起来。
等他完全康复的时候,回到皇宫后,自己已经变成了没有母亲的孩子。
那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母后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伍倾城扶了扶叶湛的头发,安抚他有些急躁的情绪:人死之后也不过是化作一缕幽魂,我肯定也是一样的,那个时候,我只觉得整个人轻飘飘的,被一阵怪异的风吹着,到了一条河边,河的两岸都开着火红的花朵,那些花我虽然没有见过,却也认识,便是冥界的引路之花蔓珠沙华。
那个时候,面对死亡,我没有一丝恐惧,反而得到前所未有的解脱,要说唯一的牵挂便是你,可是你死在了我的面前,让我怎么还有活下去的勇气。
沿着河流一直往下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眼前出现一扇大门,我猜想那便是冥界的大门了,可谁知还来不及跨过门槛,我的身体便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吸住,最后居然整个人都进入一片黑暗之地。
伍倾城不知道的是在通过冥界之门时,她的灵魂被吸入了一颗曼珠沙华的花种之中,并由人护送回镜国皇宫,而至那日起,叶崇武便每日一杯黄泉水,每月一碗生血的养着这颗花种,好不容易花了十二年的时间,种子才有发芽的迹象。
这也是十二年里,叶崇武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笑容,他把花种发芽的消息送到了冥界,没多久,那边又送来一车布帘。
叶崇武每日都在等着曼珠沙华开花,伍倾城不知道叶崇武为此付出了怎样的代价,她只知道当她从沉睡中醒来,已经身在叶崇武的的乾清宫之中,整个人被叶崇武紧紧的搂在怀里。
那个男人把他搂得那么紧,仿佛害怕一撒手怀中人就又没了,可他又没有真的用力,似乎怀中人太脆弱,一用力就会碎掉一般。
伍倾城还在恍惚,不知如今是梦是醒,可回过神来,所有的痛苦的回忆都如潮水般的涌了出来。
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涌上来,伍倾城只觉得恨毒了眼前的这个男人,她用尽全力的挣扎着要从他的怀里逃开,越是挣扎,那人抱着她的力道就更大,没有了一开始的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几乎霸道得让伍倾城不可思议。
纠缠间,黑暗的角落中又走出一个人,随着那人的接近,他的面容清晰的出现在伍倾城的面前,竟是一个和叶崇武一模一样的男人,伍倾城看到他,一下子忘记了挣扎,震惊得根本不知该作何反映。
而那个和叶崇武一模一样的人有些局促的站在一边,看着相拥的两人,良久,才唤了一声嫂子。
伍倾城被这样的称呼震得有些头晕目眩,满眼疑惑的看向深情凝望着自己的人。
叶崇武对上伍倾城的视线,忍不住轻轻的在她的嘴唇上印上一吻,才缓缓开口:倾城,我说过,终有一天我会让你知道我始终是你的崇武,诚如你所见,这世间本就有两个我,他是我的弟弟叶崇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