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国·颖洲
想必此地便是彭国最大的养马场,颖洲了吧。梅仁省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草原,远处,将士们挥舞着手中的长鞭,海潮般的马群从茫茫草地上席卷而来,万马奔腾,气势磅礴。
梅仁省不禁感叹:“彭国不愧为骏马产地,儿郎均是在马背上长大的。瞧这一匹匹骏马,四蹄翻腾,长鬃飞扬;瞧这一个个将士,神采飞扬,威风凛凛,整个场景真是雄壮伟岸至极呀!”
林天凤则在一旁默默听着,对梅仁省瞥一个白眼,并不予理会。梅仁省自说了这一大堆话,只好以尬笑收场。
再骑行不到几里,是几万户接连而成的马棚、马厩。奴隶和战俘被关押在这里负责牵马、刷毛、清扫粪便等杂活儿。
林天凤带着梅仁省来到羁押琼国军士的区域。只见每人的双手双脚上均被锁了镣铐,有的拎着水桶和木刷在刷毛,有的拿着扫帚在清扫马粪马尿,十人为一队,每队都有一个军官在后面执鞭催促,若是稍有懈怠,则是狠狠地一鞭抽去。
林天凤借此场面,模仿梅仁省刚才说话的语式,讥笑道:“唉呀~这琼军不愧为铁血之师,瞧这一个个将士,本本分分,勤勤恳恳,真乃天生刷马扫粪的人才哪!”
听到如此辱国之言,梅仁省向来皎洁的目光中突显愤怒之意,只是,转瞬即逝。大方笑道:“林将军,你彭国在我琼国境内的奴隶,却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呀!”
“你!”林天凤恨不得一掌劈去。若不是看在彭帝的面子上,而且父亲也再三叮嘱此行勿要再生事端。否则,早叫这令人生厌的十皇子好看了!
梅仁省则毫不示弱的挑眉瞅着女子,虽然没有说话,但却仿佛在表达:如何呀?
“哼!”林天凤瞥过头去,心中憋闷:纨绔之徒,就会逞口舌之能!
走着走着,琼军将士之中,有些认出了是十皇子梅仁省,先是露出一副欣喜之情,随后又赶紧低下头去,这成了他国降俘,自然是羞愧难当。
“为何只剩这些人?”梅仁省发现与鸿留守将所报的人数,差的有些多了。
“不肯做这些杂役的,便杀了。”林天凤若无其事的说道。
听了这话,梅仁省是又惊又怒,“你!”
林天凤也是咄咄逼人:“怎么,不肯降,便杀了呗。难道还要我彭国白养他们不成?”又转而讽刺道:“我彭国弱小,不像大琼乃膏腴之地,幅员辽阔,产的出如此多的米粮!”
一时之间,能说会道,巧舌如簧的梅仁省竟被噎的无言以对。
“十弟!你怎来得此处?”远处,九皇子梅方桓看到了自己的皇弟,如同见了救命稻草一般,赶忙弃了扫帚,踉踉跄跄哭寻上来,可怜一国皇子,身着烂衣破裳,灰头土脸。
“十弟,是不是父皇派你来接我?我就说!你们竟敢欺侮大琼九皇子,等我回去了,定要让你们彭国上下,吃不了兜着走!”梅方桓指着女将军的鼻子嚷嚷着。
梅仁省听罢,微笑不语,略显尴尬之色。
林天凤则怒瞪双眼,夺来军官手上的藤鞭,准备抽打而去,“好啊,便教我看看如何吃不了兜着走!”
梅方桓惊叫大呼:“十弟救我!”赶紧躲到了梅仁省的身后。
梅仁省上前挺护,“诶,林将军切勿和我皇兄计较。”又刻意提醒道:“以免在我这外臣面前,失了彭帝威仪!”
此言一出,林天凤多少还是要顾虑着的,但还是放下狠话:“那便请外使好生管着你那皇兄的嘴!否则,彭帝可不在这里!”
一旁的梅方桓见梅仁省对仇人的态度甚是恭敬,小声提示道:“十弟,害我们五哥的,便是此人啊!”
“哼”,林天凤翘起嘴角,轻蔑哂笑着。对于梅胜之死,她自然是豪不在意的,甚至觉得这种卑鄙小人死在自己的枪下,是玷污了自己的银枪。
梅仁省侧头与哥哥低语:“我知道,皇兄先听我。。。”
“那你为何对她如此恭敬呀?莫。。。莫非父皇不肯用兵?”还不等梅仁省说完,梅方桓好似猜测出什么,说罢便哭丧着脸,丝毫没有刚才颐指气使的威风。
林天凤在一旁得意的欣赏着梅方桓失望出丑的神态,大笑打趣道:“啊哈哈,动不动便哭鼻子,莫不是琼国男儿,皆是如此?”
梅仁省尴尬而笑,走近林天凤,低声请求:“我与皇兄多日未见,有些话,我们私底下讲的比较清楚,还请将军移步,暂避一下。”
林天凤也不想搭理这两个像极了娘们的男人,故意提高嗓音,“让我移步倒不必了,你们要私下聊,这里多的是未打扫过的马厩啊。”说罢,一双杏眼挑衅的盯着梅仁省,骄横的说道:“便请琼国的两位皇子,去这,又脏又臭的马厩里聊吧~”
“啊哈哈哈!”林天凤这一番话,引得彭国士兵哄笑起来。
纵使面对如此讥讽,梅仁省却依旧面不改色的浅笑着,“谢将军美意!”
哼,脸皮可真厚!对于梅仁省的百般羞辱而不恼,林天凤反而惹得自己心中有些不快。
“皇兄,请随我来。”虽是对梅方桓说的,梅仁省却又好似刻意讲给林天凤听,“我与你细讲一番,此次父皇派我出行之经过!”
“好。。。”梅方桓哭丧着脸跟随而去。
进入马厩,梅仁省双手扶持梅方桓的臂膀,双眼含泪,“皇兄,受苦了啊!”
梅方桓却是急切问道:“你倒是快说啊,父皇主意如何?为何还不发兵彭国,替五皇兄报仇?”
“唉!”梅仁高官叹一声,惋惜之中夹杂着一些抱怨之情,“九哥,你也不是不知道父皇。。。父皇竟说。。。竟说这战场厮杀,生死各安天命!不肯为五哥一人而大动干戈啊!”
“啊!”梅方桓大惊失色,仿佛大难临头,差点晕厥过去,语无伦次的问道:“那。。。那我呢。。。我呢?你此次来彭国,是。。。是来赎我的吗?”
梅仁省见梅方桓已是惊慌失措,又长叹一声:“唉!”
听到梅仁省又一声叹气,梅方桓是又急又怕,脸色都吓的苍白了,“十弟,你别老是叹气啊!你倒是快说啊,父皇。。。父皇对于我,是如何决定的?”
梅仁省紧握梅方桓的胳膊,泪水竟夺眶而出,皱眉摇头道:“父皇。。。父皇他说,他无下马受降之子啊!”
“啊!”梅方桓顿感晴天霹雳,一屁股瘫坐于草堆之上,双眼失神,语无伦次的嘀咕着:“完。。。完了。。。我。。。我余生。。。要尽在此处度过。。。”
梅仁省伤心之际,不忘偷瞄一眼梅方桓的万念俱灰之状,又正色转折道:“还好皇叔在朝堂之上,不顾父皇恼怒,力保皇兄,说皇兄定不是这贪生怕死之徒。降敌,必有原委啊!”
听到这里,梅方桓又赶紧站起身来,激动的说道:“还。。。还是皇叔知我呀!”又追问道:“然。。。然后呢?然后他们怎么说啊?”
“皇叔自然是劝谏父皇先行接回皇兄,再做定夺啊!”
梅方桓本已绝望的神情中又充满了希望,“那。。。父皇应允了?”
梅仁省点头示意。
梅方桓好像不太敢相信,激动的都双目含泪了,想再确认一次:“真的?”
“真的!”
梅方桓喜极而泣:“诶!那你不早说?!吓得我!。。。你说你这老十啊,你真是!”
还没等梅方桓抱怨完,梅仁省却依旧皱着眉头,提醒道:“只是这降敌的原委。。?倘若到时九哥你说不出的话。。。”梅仁省又作哀怜之状,继续说道:“仁省只是觉得在此处,皇兄你尚能苟活。。。若是回了琼国,你对受降之事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你也知道父皇素行大义之道,若真发起狠来,怕是真的要治你死罪啊!”
“啊!这。。。这。。。”可怜那梅方桓才高兴了一会儿,便又大惊失色道:“依你之言,我在彭国尚能活,若是回了琼国,却要被父皇杀头?”
梅仁省皱眉闭眼,漠然点头。
梅方桓目光二度呆滞,跌退几步,“这。。。回去便是死。。。要不。。。要不我还是留在。。。”
“但倘若皇兄能向父皇细细禀明降敌的原委,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梅仁省提示道。
被梅仁省一来二去的惊吓,梅方桓早已失了方寸,哭皱着眉头:“这。。。受降便是受降。。。要如何与父皇解释啊?”
“是啊,十弟这一路上也是为皇兄冥思苦想啊。”梅仁省先是作苦恼状,又松了一口气,“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了一策!”
梅方桓大喜,问道:“有何说法?”
梅仁省却又故弄玄虚道:“只是。。。”
“唉呀,只是什么,贤弟你就别卖关子了,有话直说吧!”性命攸关的大事,梅方桓都快急疯了,怎容弟弟还在那儿吞吞吐吐。
梅仁省挑着媚眼,贴近哥哥,郑重其事的讨好道:“若是此番帮助九哥免去杀身之祸,九哥日后定要在太子哥哥面前,帮弟弟美言几句!”
虽说大伙是皇兄皇弟,又是酒色朋友,经常一起出没于花楼。但梅方桓自己心里也是清楚的,和梅仁省绝没有熟到这种地步,可以让他特意前来搭救,还替自己出谋划策;况且之前他和梅轩宏走的较近,始终不是一路人,又怎么会真的对自己的生死如此关心呢。
但此刻梅仁省提出的要求,倒是让梅方桓想通了这一点:必是知道这几年来梅轩宏势颓,想借机改换阵营,投靠太子党派啊。
于是,梅方桓便轻巧笑道:“诶,我以为是何事,原来就这么点芝麻绿豆般的小事!”又向梅仁省承诺道:“贤弟若真能救我,这份恩情哥哥一定牢记于心!日后一定帮你在太子哥哥面前说上几句好话!”
梅仁省一听,甚为欣喜,仿佛找到了靠山,急忙恭维道:“若果真如此,那弟弟便先在此谢过九哥了!”
梅方桓自然是比较关心自己的安危,急切的询问道:“诶,还是先顾及眼下吧!贤弟到底有何良策,可免我降敌之罪啊?”
梅仁省低声对梅方桓说道:“只需如此如此!”
梅方桓听罢,豁然开朗,大喜:“好啊,贤弟之计,甚妙啊!只是。。。不知这些情报是否可靠啊?倘若弄错了,那我便是欺君啊!”
梅仁省笑着安慰道:“九哥放宽心,回了琼国,你只管如此说便是了!我身为外谒使,这两年在外打听消息的本事,你还信不过吗?”
梅方桓一想,这倒也是!虽然梅仁省与自己一样骄奢淫靡,但自他任外谒使以来,也算是在这个职位上有所建树,或有与其他国家和谈建交的,或有同盟互利的,或有怀柔弱国的,而其中也不乏暗中打探他国情报的。
“信得过,当然信得过!”
此时梅仁省却又故作疑色,“只是十弟尚有一事不明,恐父皇心中也是有所疑惑啊!”
梅方桓不解:“哦?快说,有何疑惑?”
“这劫掠彭国边境运粮小队的差事,为何会落到五哥和九哥的身上?”
“这。。。”梅方桓似有些难言之隐。
梅仁省则是欲擒故纵:“九哥若是不方便透露,那便算了!十弟只恐父皇到时会问起这个事情呀。”
犹豫一番之后,梅方桓最终还是决定告诉梅仁省,“诶!十弟如此帮我,我怎会不方便告知呢!其实是因为。。。”
此时梅仁省又真的打断了梅方桓,“算了,此处说话也不方便,九哥只要自己想清楚、理明白到时如何回答父皇便好!”梅仁省瞅了一眼外面的林天凤,意思是在提醒梅方桓:这位将军正等候的不耐烦呢,恐怕没有时间细说下去了!
梅方桓赶紧拜谢道:“是是是,这个问题。。。为兄一定思虑周全!”
随后两人便走出了马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