瓠州,刘宋北部边境豫州州府。
拱北城头之上,刘宋豫州刺史府左军行参军陈宪之手按城墙垛口,神情凝重,目光坚毅。
不知是对身后躺得横七竖八的伤兵残卒们说的还是自己在那儿喃喃自语,抚摸着他用战刀一刀一刀刻在城砖上的一道道深深的印迹。
“二十三天、二十三天……我们众将士己经坚守二十三天了,皇上啊,我的万岁啊,您老人家派出的救兵什么时候能到呀?再晚可就来不及啦”。
陈宪之感觉自己的心在滴血,“叭哒、叭哒……”
夜风中的陈宪之将军战袍残破、征衣成绺,盔歪甲斜、头发凌乱,虽然他精神高度紧张,神态极度疲惫,脸上、身上满是尘土污泥和斑斑血迹,却丝豪掩盖不了他英俊脸庞透出的昂昂英武之气。
初夏的子夜,原本应该那么静谧、美丽的,月色溶溶,繁星点点,桐花飘香,蛙声阵阵,夏虫呢喃。
然而空气中却弥漫着浓烈的令人作呕的酸臭腐尸味和麦子秸秆焚烧的刺鼻焦煳味,让人焦躁不安,潮热烦闷的空气令人烦躁、心绪不宁。
瓠州城外,狼烟滚滚,斑马嘶鸣,魏国鲜卑军营篝火冲天,灯火通明,中军大帐里欢声燕语,歌舞升平。
瓠州城内,残垣断壁,缺衣少食,伤兵哀嚎,士气低迷。
鏊战之后的瓠州大地上,尸体横陈,血流成河,成群的乌鸦盘旋在夜空中哀鸣。
凶猛的兀鹫扑飞,凄厉地狂叫,张开巨大的翅膀遮天而来,随时准备俯冲下来啄食战死在疆场将士们的尸体。
城头上的陈宪之将军,看到此情此景,不禁毛骨悚立,无论如何也升不起十多场战斗后取胜的喜悦,莫名的悲哀笼上心头。
陈宪之脚下瓠州的这片大地,是一片古老的土地,是一片神奇的土地,到处演绎流传着许许多多的神话传说。
话说上古时期,中原大地洪水肆虐,巨浪滔滔,汹涌澎湃,泛滥成灾,民众不堪其苦,纷纷逃离家园。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
舜帝派鲧前往中原腹地治理洪水,鲧采用筑堤夯坝的封堵方式,然而水大浪高、水流湍急,修筑的堤坝不是这儿开口,就是那边决堤,面对滔天巨浪、无边洪水,鲧是束手无策、一筹莫展。
舜帝听从属下的建议,撒换治水不力的鲧,改派鲧的儿子大禹前去治理洪水。
大禹接受任命后,废寝忘食,“三过家门而不入”。
传说大禹治理洪水的时候,顾不上回去吃饭。在开工以前,嘱托妻子涂山娇说:“工程艰巨,往返回家吃饭耽误功夫,你天天把饭做好给我送到工地上吃。”
后来大禹想了个办法,要吃饭的时候就敲一下鼓,鼓点一响,大禹的妻子就去送饭。
大禹在施工中,总嫌开山进度迟缓,想早一点救出民众于水火之中,自己便变成一只大黑熊,神熊力大无比,排洪排涝速度飞快。
有一天,夏禹又变化成熊精集中精力凿石开山,蹬下的石块有一个掉在那面大鼓上,迸发出的鼓声,他却没有听见。
涂山娇在家早已把饭做好等着,听见鼓响,拈起盛饭的瓦罐,挎上馍篮就往工地上送。
到工地上却看不见大禹的身影,只见一头硕大的黑熊精在洪水之中疏导洪流,大禹的妻子见此情景,竟然吓死变成了一块石头。
历经磨难,大禹终于从父亲鲧治水失败中汲取到经验,总结出教训,摸索出一套成功的治水模式,改“堵”为“疏”,对洪水进行疏导,变害为利。
瓠州之地,洪涝灾害尤其严重,己经形成了一个泻洪湖,一片汪洋、无边无际,一眼望不到头。
大禹巡视到湖东岸时,抓起一头千年老龟,向它耳语几句,嘱咐它爬到水中分流抵御洪水,只见它身体越变越大。
如同一座巨岛把湍急的洪水一分为二分成两股河流,沿着它的身体曲线水势越流越缓。
最后这千年的老龟就在湖东处变成一片广袤的土地,洪水沿着老龟弧形的身躯逐渐变得缓缓而去。
在南北方向各筑一条堤坝,把泻洪湖的洪水分流成两条河流,最后在东方交汇合并一起流入淮河。
南边瓠河中还有一个小岛,据说是千年老龟的幼仔,不舍其父独自留在这里,幻化小岛陪伴着父亲。
岛上有个小湖,被人称为小南海,岛上树木葱郁,风光旖旎,有个书院曰南海书院,禅寺为南海禅寺,道观为悬瓠观。
北边瓠河北岸,有一处小小高丘,据说是老龟的头变幻而成。再往东走还有一处高丘,这是老龟的足变成的。
老龟化成一片土地抵御洪水,时间久远之后,就开始不怎么听话了,就想活动活动,龟身一动如同地震一般,搞得瓠州城里不是房倒就是屋塌,造成老百姓伤亡惨重。
大禹巡视到瓠州这里的时候,发现这种情况,就砍去老龟的头和一只足作为惩罚,只允许老龟夜里按着顺时针旋转一圈。
结果造成瓠州城东北角地势凹陷,洪水在此急转南下,冲击出一个深不可测的老龙潭。
大禹害怕老龟万一再不听话,就在龟背最高处凿开一口井,曰高井台。
又用上古神铁锻造出一条铁链拴着它躯壳,搬来一座红罗山放在东南方镇压在铁链的另一头。
从此,老龟变成土地只能乖乖地呆在了这里,至此山河安澜、河晏海清,先民们开始在这片神奇的土地上繁洐生息。
数代人们的苦心经营,这里形成了一座池深城坚的城池,神龟变幻成的土地犹如一只瓠子漂浮在鹅湖之上。
士子文人们把它叫做瓠州城。这座城中间高四周低,如同神龟的龟壳,老百姓们叫做老鳖盖、鳖驮城,他们说站在龟背最高处使劲跺脚大地会颤抖、摇晃。
瓠州城坐落在巨型乌龟背上,乌龟的头朝西北,尾朝东南,每到夜里头尾调换,有神龟庇护,遇水不淹,风调雨顺,安居乐业,名人志士、达官贵人不断涌现在这片土地上。
城东有山红罗山,有岭凤凰岭,湖中鳖驮城,郡里出神仙。城西有湖曰鹅湖。
瓠州城地处豫州之中,自西汉以来,一直作为州、郡、府、县治所所在地,位置稳固又有险要可持。
既能北进汴洛,又可南下荆楚,成为南北要道上的中原锁钥、扼喉要处,这里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
这里人杰地灵、物华天宝,这里人文璀璨、群贤辈出。汉高祖时在这里设置瓠州郡,下辖三十七县,成为汉王朝二十三郡之一。
东汉时期,瓠州郡群贤竞秀,入朝为官六百石以上的官员多达六十人,陈藩、范滂、许靖、许昭等等,数不胜数。
“汉未论党季,瓠州实其渊”,“瓠州多奇士”,瓠州藉官员名震朝野。
城河之北有土丘,周公姬旦测影,认为天下之中在中国,中国之中在豫州,豫州之中在瓠州,瓠州之中正在城河北土丘上,曰之“天地之心”。
城池东北之土丘,夸父追日时,坐在那里休息,喝干了瓠河里的水,走的时候把手杖忘在土丘上,化作一片桑林。
这里也是一个非常神奇分界线,造成“南人”与“北人”在风俗、习惯、思维、性格等各个方面迥异。
跨过这条线,南方日照充足,气候温暖,湿润多雨,植被茂盛,人的皮肤变得光滑细嫩,性格变得柔性耐磨。
北方干旱少雨,苍莽大地,沃野千里,人的皮肤变得粗糙,性格也越发粗犷豪放。
正是这样的独特地理环境和气候条件,瓠州这里的桑林枝大叶肥,柞蚕吃后吐丝量非常巨大,织出的丝绸薄如蝉翼,冬暖夏凉,非常奇特,常作贡品为皇家专用。
城东南百里处有座红罗山,绵延数百里,主峰曰凤凰岭,凤凰岭南麓有两个村落,六里庄、七里庄,北麓有一个村落,曰八里庄。
六里庄姓周,七里庄姓陈,八里庄姓薛,常有“六里周、七里陈、八里薛”的说法。
原本好端端的三个村落,互相之间婚姻通联。然而“八王之乱”毁灭了西晋王朝,西晋皇族司马睿率领中原士族南迁建立偏安政权东晋,处于北部边境的瓠州时常易主。
城头变换大王旗,今天你称王来明天我称霸,一岭之隔有时会分属两主,造成三个氏族村落常常会因为土地、林木、水源等问题甚至琐事纠争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