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的巷子里伸手不见五指。
孟菀单手提着书包,大步朝巷子深处走去。这里是江城有名的地下赌场,除去赌场常见的各种赌局,更让它名声在外的就是让人闻风丧胆的赌拳。顾名思义,就是两个人在赛场上拿命拼杀,底下一群人红着眼挥着拳头下注呐喊。孟菀初来拳场时,以为自己多年来的散打功夫还算可以,结果却被打个半死,台上的人都不惜一切的想要赢,哪里是她这个曾经的千金小姐一副花拳绣腿可以收拾住的。孟菀挨了三个月的打,渐渐的在拳台上就极少输,毕竟别人想要赢,她却是不要命,再到后来,孟菀成了拳场里的“GK”,再也没输过了。拳场里有了不少她的追随者。今夜是最后一次擂台,孟菀下了晚自习便匆匆赶来,直到走到巷子尽头,才脱掉校服外套裤子,露出里面的黑色紧身背心和黑色短裤,锁骨下的纹身有些妖冶,一双腿笔直又修长,身材纤细,谁都想不到,这副“弱不禁风”的身体里会有那么强大的爆发力。孟菀低下头,带上黑色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在黑夜里熠熠生辉。书包随手朝入口前一堆纸板后一丢,便大步朝里面走去。
负责人林叔在地下拳场入口站着张望,瞧见孟菀进来,急忙冲上前去:“姑奶奶,你可来了,这么多人都等你呢。”孟菀没停,一边走一边扎起披肩长发,绑了个马尾。刚入拳场便听到场内震耳欲聋的高呼声:“GK!GK!GK!”
孟菀摆摆手,场内瞬间安静了下来。作为这半年来地下拳场的无冕之王,尽管孟菀只是个姑娘,威慑力仍是不小,她不单单是所有人的财神爷,光凭实力,也足以震慑场内大部分人了。孟菀走上擂台,对面便传来一声不屑:“这就是GK?一个小丫头片子?这拳场男人都是孬种吗?竟然都输给一个丫头。看来你们江城拳场也不怎么样嘛,哈哈哈。”男人扫了孟菀一眼,眼神有些淫荡:“丫头,要是输了陪我睡一晚怎么样,虽说带着个口罩看不清脸,但是这身材…啧啧啧,哪怕是个丑八怪也行,反正关了灯也看不见,哈哈哈。”孟菀有些不耐烦,皱了皱眉:“你是拿嘴来打擂的吗?我输了陪你睡一晚,那你输了呢?留下一只手还是留下一条腿?”男人表情变的凶狠:“敬酒不吃吃罚酒!”孟菀掏了掏耳朵,转头问负责人:“林叔,可以开始了吗?我赶时间。”林叔擦擦汗,忙应声到:“可以可以,准备下马上开始。”
拳台上的孟菀似发了狠的猎豹,一拳拳朝对手挥去,对面起初还能还下手,到后面便连抵挡的力气都没了,孟菀却愈发凶狠,台下的赌徒们情绪高涨,红了眼的大叫:“GK!GK!打他!往死里打!”直到对手倒地不起,一动不动,孟菀才停了手,林叔赶紧上台看了看,瞧见还有气儿,忙让人抬了男人下去。这是孟菀第二次把人打到血肉模糊,趴在擂台上头都抬不起来。第一次是孟菀重回擂台,和她对战那男人用尽了言语羞辱她,甚至带上了她爸妈,要不是林叔拦着,孟菀生生要揍死那人。观众席上大多赌徒都振臂高呼,也有极少人垂头丧气,更有甚者对着那男人骂骂咧咧:“什么玩意儿,还以为气势那么足能赢呢,害老子又输了不少钱,晦气!”
孟菀没说话,径直下台来,林叔拿着信封交给她,里面一张薄薄的银行卡。孟菀没看,随手塞短裤口袋里,一边解头发一边说:“林叔,我家里人有察觉了,以后我就不来了。”林叔猛然一惊,随即又说到:“不来也好,一个姑娘家,总来这种地方也不行,还是走正道的好。”目光慈爱的看了孟菀一眼,又道:“虽然我不知道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也不像个缺钱的主,但是看你和我女儿差不多大,女孩子还是过女孩子应有的生活才好。”孟菀面色清冷,没有接话,直到快走出拳场,才低声对林叔说句:“早点离开吧林叔,这里马上就不行了,会牵连很多人。”林叔混迹多年,自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上面有人要出手整治,他们这些管理层就是身后大老板的替罪羊,平日里看着风光,出事的时候首当其冲的就是他们。林叔脸色发白:“消息可靠吗?”孟菀回想起经过伯父书房不小心听到的话,才回答道:“可靠,应该就这几天,你顾好自己得了,要是这次没能逮着什么大人物,你们一样逃不掉。”林叔点点头,声音有些复杂的说道:“我懂。”
孟菀出了拳场,提起书包,又套上校服,走到巷子口抬手拦了辆出租车,司机师傅有些惊奇:“小姑娘,你怎么会一个人在这边,这边乱的很,你一个姑娘家不安全。”孟菀有些乖巧的回答:“妈妈让我来找爸爸回家,没找到。”师傅了然,叹了口气开始讲他早年多么放荡不羁,直到成家以后才慢慢收心的“风流往事”,孟菀捏了捏眉心,一路上不停的附和着这位能言会道的司机师傅,直到到家躺在床上,耳朵边还不停的嗡嗡响。
手机突然亮了一下,晏殊发来一条信息:
你去哪了,我刚和朋友回来,瞧见你刚到家。
孟菀没有回复,关了灯准备睡觉,手机又亮了:
我在你家巷子口。
“Cao!”孟菀没忍住骂了句脏话,她这些天心情不好,忍了许久今天才在拳场上发泄出来,好不容易想要回来睡个好觉,又被晏殊搅黄了。
孟菀穿着拖鞋下楼,晏殊靠在巷子口大树下抽烟,没有路灯,烟火明明灭灭的平添了几分恐怖色彩。孟菀有些不耐烦,上前掐灭烟火,问到:“怎么了?”晏殊怔怔的望着她,细碎的刘海垂下来遮住了眼中的深情,痞笑了声说道:“看你回来这么晚,问问。”孟菀有些烦躁,转身就要回去,被晏殊一把拉进怀里:“小菀儿,我喝多了,陪我说会话。”晏殊身上有酒味,孟菀手脚有点发麻,父母出事那天晚上,就是司机喝了酒,不多,却没告诉孟父孟母,临上高速遇到要去处理事故的警车,做贼心虚的一脚油门冲上了高速,才出的事。孟菀猛得推开晏殊,面上带着没来得及收敛的愠怒,晏殊有些呆滞,闷闷的问道:“你就这么讨厌我吗?”平心而论,孟菀不讨厌晏殊,只当他是个爱胡闹的哥哥,毕竟能和自己堂哥那个缺心眼儿的玩到一起又能坏到哪去,但是自父母去世后,孟菀就很讨厌酒味,伯父伯母是应酬不断的人,孟菀便把这份讨厌深深的藏起来,怕自己的这份厌恶会被伯父伯母误解伤了心。恰逢这些天孟菀心情不好,晏殊又撞在了枪口上。孟菀深深吸了一口气,调整好情绪,才开口说道:“没有讨厌你,是我自己的问题,聊什么,你说。”晏殊望着眼前的姑娘,觉得更晕了,未经思考便脱口而出:“你觉得江小蝶和曹琳琳哪个更好看些。”话音未落便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孟菀这次是真的怒了,狠狠地给了晏殊胸口一拳:“你大半夜叫我出来就为了问你两个追求者哪个好看?”
孟菀觉得虞衡属实可恨,但是同时暗暗有些心虚,自己从来没注意过晏殊身边的女孩子,偶尔听说也是从班里那些爱八卦的同学嘴中听来,这种问题还真是答不出来,随口说一个,又怕晏殊不停的追问,脑子一转,便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转头走了,她对情爱这种事没任何心思,哪怕是虞衡,也还是喜欢而已,这种问题对她来说,不如做几套数学试卷来的简单。
晏殊捂着胸口,嘴角上扬,目光从未离开孟菀一寸,“她这是吃醋了吧。”晏殊心想,笑意更大了。
孟菀不知道晏殊心中所想,只是到家后头沾着枕头便睡了,她不知道,因为这个误会,现在这个向着她,护着她的少年,给了她温暖,打开她心扉后又亲手推她下十八层地狱,生生尝遍世间所有疾苦。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