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类人,这里并没有鄙视看不起大家伙的意思,也没有区别对待的意思。
还请诸位中,有明显的断肢、断指、肢体有残缺、心智不成熟、患有恶疾、或者四肢健全但是丧失了劳作能力的人,无论是女子、小孩、老人、还是青壮男子,都立刻向前挤挤,优先进入大堂内躲避寒风,并且将会优先为其安排住宿。”
“第三类人,第五大人并没有看不起残疾人的意思,更不是想要区别对待大家伙。
但凡身体有断指、断肢、或其他残缺的情况,亦或者心智有缺、身患恶疾、四肢健全但是失去劳作能力的人,不管他是老人,小孩,女子,或是青壮男子,都请现在穿过人群,进入大堂等待第五大人分配住所。”
“这位大哥,你这嗓门这是太厉害了啊!累不累,先歇歇嗓?”第五予怀松开捂着耳朵的手,按捺住心里的震惊,关心地问道。
“大人你放心就是了,在下别的本事没有,就这嗓子亮堂,大人您继续喊就行。”
第五予怀点了点头,然后继续说到。
“第四类人,所有的年纪超过五十岁的老人,无论男女,烦请进入大堂内,等候安排。”
“都听好了,别吵吵。第五大人喊了,第四类人,所有年纪超过五十岁的老人,无论男女,都进入大堂内,等候安排。”
“大人。大人,我们挤过来了。”一位男子扶着一个女人,终于在人堆中穿行到大堂前。
作为第一个特殊群体,他们也就很有幸地被第五予怀额外关注了下。
“大哥你是哪里人士?怎么称呼啊?”
“回大人的话,在下临县昌邑人。叫李经。”
“那倒是离得挺近,来潍县多久了啊?你们俩人这行动不便的,一路辛苦了。”
“大人,不辛苦,不辛苦,这点路,走个一天就走来了。
来了有几日了,郑板桥郑大人良善啊,不管是哪里的灾民,一律都可以领到一碗米粥,家里实在是没粮食了,内人这也肚子也受不住,这才等着郑大人的救济粥。
不过今日没了粥,我们夫妻就立刻报名参加大人您这赈灾计划了。”
“大人,您放心,我这……不影响的,我能干活,能干重活,能吃苦,只求大人您给碗饭就行。”
女子以为第五予怀是要将她从施工队伍中剔除,急忙跪了下来,想要磕头求人。
奈何大肚子影响,弯了两下腰,头都碰不到地。
第五予怀也急忙从椅子上跳下来,“大姐,大姐,你起来,先起来。咱有话好好说。”
第五予怀费了一番工夫,才将跪下的两人扶起。
“大姐,你先站好,听我给大家伙说。”第五予怀再次站回椅子上。“大家伙啊,我在这里再重申一遍。刚刚,我喊了四类人。
这四类人,因为他们自身是没有力气的,或者是不能承受我们修路计划中大量劳作的人。
我们的修路计划,是为了大家伙都能有口饭吃,但又不至于无所事事。
这几年以来,大家想想以往的山东,是什么模样?
就拿我们要修的路说,平平整整,四通八达,可以三辆马车并排奔跑;
现在呢?路上野草疯长,几近荒废,还有着数不清的裂缝。
官道都尚且是这番模样,就别提那在田间的羊肠小道,一阡一陌了。
为什么要让大家伙大冬天的不在家等着,来修路?
你们想想,这些年来,咱山东这地,交了多少税?贡了多少棉?
整个山东都是如此,一年两年就不说啥了?看看你们,个个骨瘦如柴,择人而噬。
朝廷又该拿出多少粮食,才能填满天灾遥遥无期的山东之地?
再者,咳咳,接下来是重点,大家伙都记着,都给我听好了。
假若朝廷和周围行省的粮库里,总共有五十万石粮食。人家自己有点私心,给自己剩下点自己吃的。就只有四十万石了。
谁能不给自己留点,用作明年的应急?万一明年自己的领地守城不好了呢?
所以,再跑去十万石。就只剩三十万石了。
等到粮食到了上面的行省,省里面不用留下点粮食应急?所以再跑去一点,就剩二十万石了。
这二十万石,在山东行省的总督那里,在平均发给各个州县,潍县能有多少?
四千石,偌大的一个潍县,只能分到四千石粮食。
这粮食到了县衙,人家当官的一行人自己都饿了这么多天了,怎么不给自己私下留点?
所以,你们能吃到的,只有这五十万石粮中的那么三千石粮。你们又有多少人?
当然,在这里,第五予怀只是给大家举个例子。粮食不可能只有这么点。
朝廷在看看山东如今的民望状态,嗯,一片荒芜,民心不再。
本来想给这里拨粮三万石,这皇帝的手一抖,到了纸上就成了两万石。
我们修路,只有一个目的。我们要多得粮,要和别的县争,要让朝廷拨更多的粮给我们。
要让总督行省都不敢扣我们的粮。
要让各县都动起来。
要让我们我们有源源不断的粮,这样我们才能更好地,更好地,更好地,活下去。”
第五予怀说完,咽了咽口水,嘴里实在是干得不行了。
不过,效果也不知道怎么样。
啪!啪!啪!
寥寥的掌声从人群中响起。
随即,人群中爆发出汹涌的掌声。
第五予怀看去,这些人比之之前而言,眼中多出了一种东西——希望。
他们看到了真正的希望,能够让他们活下去的希望。
这个希望,郑板桥朱晨原是谁,根本带不起来,也不关第五予怀什么事,偌大的山东,处处都是天灾,什么江南才子,什么扬州八怪,根本起不到太大的作用。
只有一个国家,这种通知众人的重器,能够激发人们心中的希望。
当朝庙堂到底是怎么想的,第五予怀其实并不清楚,下一批赈灾粮什么时候到,别说第五予怀,连郑板桥心里都没底。
不过,底下这些人,就是这么傻。他只是点出了一种可能性,就把他们都套了进去,从内心里爆发出干活的希望。
这凝聚起来的,才是无尽的民意,源源不断,不管之后有多少人再来到潍县,来一个,就会被带动一个。
第五予怀突然觉得,这波口水,耗得很值。再次跳下椅子,拉起这位大肚子的大姐的手。很是郑重地拍了拍。
“所以,我们要活下去,而且要更好地活下去。
只有每个人都好,才能算作更好。
这些人明显不能承受干活的辛苦,若是让他们继续去干活,那我又与那些贪官污吏有何区别?又与我举的例子中的克扣粮食的官员有什么区别?”
看上去是个亲民的好官。第五予怀本来拉住妇人的手时,也想的只是让她感到宽心。
而据他所知,在古代一个地位较高的人,亲切地拉起一个人的手,既表示亲切,又能表达宽慰。
而等到第五予怀握住拍了拍之后,心里……
虽然有些不地道,但是这手摸着手感还不错。
于是,第五予怀再次语重心长地拍了拍。
“大姐,你现在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小女子明白了,多谢大人。”这位女子眼角湿润,就要再次跪下。
第五予怀手上略微使劲,拖住她。然后……
再拍了拍。
“大姐,先进去吧!外面风大,可别受了风寒。”
第五予怀的声音充满了关切,就像是一位体察下民的好官。
然而……
再摸一下吧!就拍一下。
看着这位男子扶着女子就要进去。
“这位大哥,大姐自己进去就行。你回去。”
“啊?回……回哪?”李经目瞪口呆,一时懵了。
“回人群里去啊!你又不是孕妇。”
周围传来一阵笑声。“出来吧,你进去作甚?有没有残疾,有没有得病的。”
李经双脸涨红,结结巴巴地问:“大人,可是我内人她……她肚子都那么大了,没人照顾怎么行?”
“行了行了,我之后会安排产婆随时照顾的。你回去呆着,呆着就行。”
“是……,是。大人您安排好就行。李经,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回人群中去?”李经的妻子急忙向李经摆手,示意他赶快回去。
李经这才转身回去。
经过第五予怀的一番说辞,基本上所有的人都已经到了堂前的位置。
第五予怀仔细看了看,倒是没发现有投机取巧的人混在里面。
“行了,大家伙都进去吧!进去以后不要挤。”
后堂内。
“晨原兄,你说这么多人的住舍,可该怎么办才好?”郑板桥在这里来回踱步,已经有几十圈了。
朱晨原也不说话,看着郑板桥独自个在那着急。
在他与第五予怀分别之后,他倒是也想得清楚了。绑架他的事,背后多半是第五予怀亲自操持。
但是这终归只是怀疑,没有证据。
“哎呀,晨原兄,你倒是说句话啊!这可急死我了。”
“你急什么?这不一切都有第五公子呢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