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第五予怀义正言辞的模样,不知怎地,朱晨原心里那一丝丝的怀疑,反而又扩大了几分。
但是,人家是守护界的大组织,葬心阁的人啊,不能动他,不能威逼,打不打得过还得另说。
至于利诱,有了小玲和小婓的前车之鉴,朱晨原是再也不敢再动这个心思。
迫于无奈,朱晨原恢恢然离去,当然,抱着对第五予怀深深地怀疑。
在朱晨原和郑板桥眼里,守护界是一直存在着的,纵使他们有着非凡的力量,也不用担心他们对普通人出手。
但是人家的力量毕竟不是摆设,说到底,凭着一个区区八品知县的小官,手下有着百来个手下,想要抓住第五予怀,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要说第五予怀的力量只有表面上表现的这么一点,别说朱晨原这等精明的人物,连郑板桥都不会信了。
守护界的所有存在,都给他们这些普通人一种极不简单的感觉。在他们的认知里,要是守护界的某个组织想要取清朝而代之,那一定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朱晨原追上郑板桥,言说自己的东西找到了,郑板桥也没有多问。
该问的能问,好友遮遮掩掩的东西,想来是不便多说,那就不问,这就是古时候的君子品性,言行有礼,进退有度。
哪怕是相交多年的朋友,也会对彼此留出尊重。
“照着今日的粮食下降速度来看,第五公子的这番举动,并不足以支持他做完这番事业。不知晨原兄的万石粮食还有多久能到?”
朱晨原双眼一眯,“快了,快了。板桥兄放心,在粮库见底之前,肯定能到。”
本来追上来心情快要缓解得差不多了,然而郑板桥这么一提,朱晨原想到了第五予怀晌午之时给他的耳语,心里顿时就被蒙上了阴影……
说起来都是泪啊!
自己的一世清白,就这么被毁了。
如果上天给我一次重来的机会,我一定……
给第五予怀这挨千刀的货色加十倍的催欲迷香。
想来,第五予怀应该是不满意他的迷香之举,遂而报复他。
但是这报复的也太狠了。
话说回来,第五予怀召回远处等候的五个衙役,然后继续安排着他的大计划。
让一队民工负责用锄头锄路,一队负责平坑,一队负责拉运,一队民工负责推碾石。
简简单单四队民工就可以,修成什么样,可以再说。
反正不用他亲自动手。
最重要的目的并不在于修多少路,民工干多少活,而是让百姓们别再窝在家里,身体都生锈了,一天天地盼着老天爷给个好脸色。
最后反而让他们等得失去了希望,没了活下去的动力,甚至内心中的阴暗面也通通暴露出来,以致于做出多重泯灭人性的举动,杀妻而食,换子而肴的人也越来越多。
一切只是为了活下去。
只要让他们干活,然后给他们吃饭,这样他们自己的内心就会有了一定的动力,至少不用再加重罪孽。
山东的十年天灾究竟是不是天罚,第五予怀其实不清楚。
他跟郑板桥说这是天罚,罚山东泯灭人性的罪过,完全就是在……
扯淡!
说白了郑板桥也是被他忽悠了。他做这一切的最终目的只有一个——混口饭吃。
活下去,更好地活下去。
最好能带着自己的养父一起活下去。
他只听过他养父说家在潍县,但是他找遍了潍县的所有村落,找遍了县城所有的民居,敲门询问、翻墙偷看都干过,却始终没有找见自己的养父。
他自己更是难以想象,像他养父这样的人。
实在是没有吃的了,为了让妻儿能够活下去,能够吃饱饭,也不用跟着他承受漂泊他乡的苦,愣是忍着分离之痛,将妻儿卖给了大户人家当奴当婢。
结果,他自己却不忍路边被父母遗弃的婴儿生生饿死,将他收养。
明明自己已经吃不起饭了,却怎么也不忍心让第五予怀饿死路边。
而今的第五予怀并没有太过于悲天悯人,他只是再等着自己的亲人返乡。
等到养父回来,看见不再有天灾的山东,应该就可以安安稳稳地生活了吧?
还有,找到他的亲生骨肉,还有妻子。
这样一来,他第五予怀也就可以安然的离开这个地方了。以他的聪明才智,去湖广之地随便找个地方,就可以轻易地发家致富,养老终生。
这是梦想,从小给那些照顾他的亲人们的承诺,让他们个个都过上好日子。
或许是从小太苦,或许是上辈子的执念,让第五予怀本来打算报效亲人的决心,有了丝丝改动。他要活下去,完成记忆里的任务才好。
另外找清楚自己穿越的原因。
究竟是仇杀?还是被人陷害?亦或者自己主动跳出来要去穿越?
再加上从小被姝儿坑哥太多的经历,还有在潍县寻找兴伯的经历,第五予怀实在是……
被坑怕了!
这性子也就越来越……
咳咳,且说正事。
第五予怀忙完了下午的安排,并且吩咐所有的人,明天卯时县城北边集合,不得迟到,不得延误,否则皮鞭伺候。
威胁完了,又做出利诱,只要大家好好表现,就一定会有饭吃。不会再饿肚子了。
这才调动起了民众的热情。饿了十年的百姓现在哪管你让他干什么,只要给饭吃,你让他举起刀枪棍棒揭竿而起,他也会听你的。
他们实在是饿得太久了。
第五予怀就是想到了这一点,才想起了前世有名的‘以工代赈’。这才有之后的献策。
一切以稳为主,一切以活下去为目标,一切遵循亲人优先原则。
在脑海中列出明天施工的具体景象,发现并没有什么差别之后,第五予怀就站在城楼上,对着下方的民众宣布,“施工安排已经结束,大家可以回去休息了。”
底下的民众一哄而散,却仍留下了一千多的难民,他们是从外地逃难过来的。本来是等在潍县南城门外等着县衙放粥,却突然不放了。
本来绝望的他们,听说县衙里有活干,任何想要吃饭的人,必须要干活。遂而跟着报了名。
现在,他们一个个干瞪着眼睛,他们来到这里,哪有什么住的地方,县城里的院子里,有那份好心能够收留难民留宿的人,寥寥可数。
更多的人都嫌弃这些难民身上又臭又硬。哪里会给他们住的地方。
难民们看着城墙上的第五予怀不见了脑袋,想来已经离去休息了。
此时太阳已经落下山去,最多再过少半个时辰,就要完全黑了。
天一旦黑下来,,寒风就开始呼啸着刮。城外不能久留,只能在城里找个背风的角落呆着才可以渡过这难熬的夜晚。
又要彼此争抢过夜的好位置了。
外地难民们彼此看了看,爆发出极快的速度,冲进了城门。
第五予怀走下走后一节台阶,看着这奔涌的难民,心里一急,大吼一声。
“都给我站住。”
难民们停下,前面的停得太急,身后的却又来不及停下,顿时哗啦啦倒下一大片。
第五予怀在奇谦黎凌的保护下,缓缓走进一个中年庄稼汉子身边。
呃,虽然这些难民都很是可怜,给他一种不安全的感觉,但是该放一手还是得防一手。
自己的亲民形象要保持,自己的安全也得保障。
“这位大伯,你来潍县多久了?”
“回大人的话,今天刚来的。”
“哦,那这位大哥,你来多久了?”
“三天。”
虽然他身上穿着棉衣,但是破破烂烂的棉衣挡不住呼啸的寒风,他说话的同时,身子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似是觉得自己的动作对眼前的大人有些不尊敬,他又急急忙忙站好,拉了下背后的行囊,然后才弯下腰,保持尊敬,眼前的这位年轻的孩子,是大人。
“三天,那这三天,大哥你住哪里?”第五予怀弯腰抓住这位庄稼汉子的双手,上面俨然有几处冻疮,他很是怜惜地轻轻拍了拍,眼角似是有些湿意。
“大人,在章台街含香居后门的角落里。那里背风。”
第五予怀松开手,走回台阶上,然后似是要掩饰什么,转过身去,抬手擦了擦眼角。
其实他根本挡不住,周围满满的都是人,转过去后,身后的人是看不见了,但是旁边的人看得一清二楚。
这一充满掩饰的举动,也就顺理成章的,瞬间,感动了一大片。
第五予怀大声说道,“父老乡亲们啊!你们虽然家不在潍县,但是我相信,从今天开始,你们就会把这里当成你们的第二个家了。
一个下午,我安排了里里外外,操持着大小事务,倒是把明天的活都安排好了,却唯独忘了你们。
在这里,予怀向大家赔罪了。”
第五予怀深深一鞠躬。底下寥寥有几个懂得礼数的,急忙弯下了自己的腰,不能站着接。
似乎是这几个人的带动,他们身旁的人开始弯腰,然后一圈圈一大片都弯下了,然后……
所有人都弯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