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莱因暗自庆幸做了周密准备。他的袭击组负责在山谷狙击目标,包抄组在树林内策应。一旦目标没有靠近山谷,距离山谷最远的预备组就会派上用场。
现在,预备组和包抄组已经锁定了凯恩的大概位置,两伙加一起十来个人,形成包围圈,逐渐缩小范围。
他们的枪口跟着眼睛,谨慎地搜索。走着走着,两伙人碰面了。
这里正好是塔琳妮被送上树的地方。
枪手们大眼瞪小眼,难道位置锁定错了?他们环顾四周,目标和保镖,哪个也没看到。
哗啦啦——
树枝摇摆的声音,带出冷不防跃下的凯恩。他落在一个枪手身边的同时,手中泣血从头到肚子,把那人开膛破腹。
“这边!”
其他人立刻向凯恩开枪,可惜大多打中树干。有树木做掩护的凯恩左躲右闪,轻松靠近三个枪手,一刀一个全部杀掉。
“散开,保持距离!”
剩下的人各自散开,互相掩护死角,但树木限制了枪的作用。
他们眼看着凯恩跑到一棵树后,却没有跑出来。几秒后,凯恩再次从天而降,正落在两个人中间。
不等他们有所动作,泣血红光一扫,他们就倒在血泊中。等其他人的枪口瞄过来,凯恩又不见了踪影。
“他太快了!”
“冷静!冷静点!”
躲在树上的塔琳妮,一手拿对讲机,一手捂着嘴,不敢出大气。下面的枪手一个个减少,最后剩下四个人。
这前后半分钟的时间,让她想起了四年前的角斗场,竟看得入迷,忘了该干什么。
直到凯恩停手,和那些人对峙,她才想起应该继续发信号。
手扶着树干,塔琳妮的拇指哆哆嗦嗦地按着键子,不停地,反复地按着。
终于,对讲机上的“连接”指示灯亮起了绿色。女孩舒出一口气,傻笑着,感觉像做成了丰功伟业。
那这必须炫耀一下。
“凯恩,我发完啦!”
“蠢货!别出声啊!!”
这不该出现的对话提醒了四个枪手,他们纷纷循声抬头,枪也对准树上。
凯恩冲向其中一人,一刀撂倒。但分身乏术的他无法阻止另外三人,他们已经扣下扳机!
突突突突——
十几发瞬间穿过树叶,稀里哗啦。虽然没有打中,但被这么一吓,塔琳妮把着树干的手捂住了耳朵。
她失去平衡,尖叫着落下,结实地摔在地上。
“塔琳妮!”
凯恩扑向最后三个人,趁他们还没把枪对准自己时,跳步靠近,把他们抹了脖子。
顾不得检查周围有没有危险,凯恩跑过去,把塔琳妮扶起来。
还好,有呼吸,只是昏了过去。但头在流血,说不定还有其他伤。
“只能等队长来了。”
他正要抱起塔琳妮,冷不防,身后寒气袭来。
他本能地转身,两把匕首已然逼近面门。
叮,当。
他抬起刀鞘一一击落,不料后面还跟着第三把匕首。来不及拔刀的凯恩只得用手一抓。
匕首定在眼前咫尺之处,握紧锋刃的手溢出血来。
“真厉害,这都能接住。”
凯恩看清了那个袭击者,也是这声音的主人,还穿着和地上的尸体相似的服装。
这个人正是克莱因。
“那我是真是被小瞧了。”凯恩扔掉匕首说。
“我可不敢小瞧你。”
克莱因向前走了几步。凯恩用余光检查着两边,并没有其他人,身后也没有危险的信号。难道这人是自己来的?
他紧盯着对方的眼睛,不动声色地计算距离。
但克莱因好像看透了他的想法,在眼看进入攻击范围之前站住了。
“而且我知道,我剩下的人杀不了你。”克莱因继续说着。
“那你怎么还不走?”
“因为我觉得,像你这样的男人,呆在世界政府太可惜了。特别是你的护卫任务,根本就没有意义。”
凯恩提起泣血,人也站了起来。
“胡说八道。”
这人肯定是在拖延时间,凯恩想。不过没关系,舒伯勒兹已经上路了。再拖下去,他就是笼中之鸟。
“不不不不,我说个开头,你就明白了。”克莱因显得十分自信。
“什么?”
“为什么这女孩要有保镖,你想过吗?”
这个问题凯恩还真没想过。从第一次见塔琳妮开始,她身边就总有保镖跟随,但凯恩觉得是理所当然。
“因为她是个重要人物,十几岁在研究所当工程师,不厉害吗?”
“对,这女孩是个天才。但平心而论,就算只看世界政府的科研部门,她这种程度的科学家也比比皆是,她不过是年轻而已。你们独立行动第二分队曾是雷霆军的主力,就因为这么个理由,让全队人给她当保镖,你不觉得奇怪吗?”
顺着克莱因的话一琢磨,凯恩有点恍然大悟,好像是那么回事。
就连塔琳妮自己也承认,她在那一群老学究中间不算出类拔萃,只不过年龄给她戴上了耀眼的光环。
见凯恩没回答,克莱因知道他的诱导奏效了。
“你们保护她的原因,与我们暗杀她的原因相同。想知道的话,今晚9点,到市区电视塔那里。你我单独见面,我会告诉你我知道的事情。”
“笑话,你想把我骗出来?”
“哪里,刺杀失败了,你我已经没有争斗的理由。我只等你20分钟,如果不来,你可不要后悔。”
放出话的克莱因逃进树林深处。凯恩没有追,而是让塔琳妮躺平,把头垫在自己的膝盖上。
望着昏迷不醒的女孩,他思考着。
后悔?什么意思?
*****
不出半个小时,舒伯勒兹领着大队人马赶到。他和凯恩把塔琳妮抬进救护车,又命令部下们去树林里“打扫”。救护车带着刺耳的警笛声,拉着新上来的三个人,直奔医院。
车子停进医院大院,后门打开,早就得到消息的护士们,小心地将托着塔琳妮的移动病床拽到地上,然后最快速度推进抢救室。
凯恩想在门口等消息,有医生提醒他不要在这影响医护人员进出。他只好站远一点,望着抢救室门上,变红的灯。
“这次真是大功一件啊,回去等着让小公主赏你吧。”舒伯勒兹拍着凯恩的肩膀说。
凯恩好像没听见,他在想起克莱因的话。虽说不想认可敌人的言论,但是……
塔琳妮的秘密是她遭到暗杀和被保护的原因,真的吗?
“喂,听见了吗?你也磕着脑袋了?”
舒伯勒兹的手在凯恩眼前甩过去,凯恩激灵了一下。
“没,没有。”
“那你手还行啊?”
“没事,刚才车里包得挺好。”凯恩晃了晃包着纱布的右手说。
“那你这是想什么呢?”
凯恩心里有事,一定会写在脸上,舒伯勒兹清楚得很。但还没见过有什么事,能让他这样心不在焉。
“队长,塔琳妮她……到底是什么人?”
实在不想被这事弄得心烦意乱,凯恩干脆把问题抛给了舒伯勒兹。他的队长歪了歪头。
“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是……偶然想到的。”
舒伯勒兹挠着头,他的目光落在地上,想着该怎么回答。
但最后只能说。
“我不知道。而且,我过去也很想知道。”
*****
世界政府的三支维和部队,【海神军】,雷霆军和银翼军中,雷霆军的综合实力最强。而它麾下的独立行动总队,则是这最强部队中的佼佼者。
这支队伍类似于银翼军的特别行动团,但人数更少,属于贵精不贵多的特种部队。
独立行动总队下面有五支分队,每个分队都不超过100人。除了已经叛变的第一分队外,舒伯勒兹所在的第二分队,战斗力最高。
过去是,现在也是。
十年前,血气方刚的舒伯勒兹加入了第二分队。他曾是阿斯托利亚海军陆战队“海狮三”的成员,因表现优异,被推荐到雷霆军。服役一年后,调入第二分队。
舒伯勒兹进入第二分队后不久,第一分队在前往麦洲大陆西北角的【雷鹰岛】执行任务时,全队叛变投敌,通称“【雷鹰岛事件】”。当时第二分队得到了寻找第一分队的任务,这是舒伯勒兹加入第二分队的首次行动。
尽管那场战斗,第二分队被第一分队打退了,但舒伯勒兹全身心地投入战斗,给上级留下了“这个年轻人有干劲”的印象。
那时,世界政府急于树立优秀军人的典型,以驱散第一分队叛变带来的不利影响。而舒伯勒兹在任务结束后,就被推举为“优秀新兵”,为今后的路开了个好头。
没了第一分队,第二分队顺理成章挑起大梁,为雷霆军执行各类特殊任务。他们的主要敌人,是形形色色的恐怖分子,也包括不少违法的准军事组织。
年轻的舒伯勒兹渴望证明自己,积累功绩,爬上更高的地位。无论什么任务他都不打折地完成,再危险的环境也磨灭不了他的斗志,摧垮不了他的身体。
很快,他被提拔为副队长。
两年后,新纪132年夏天,第二分队队长在任务中殉职,舒伯勒兹毫无悬念地坐上队长的位子,这也是众望所归。队员们对他的认可,已经超过了前任队长。
舒伯勒兹更将此视为人生的一大转折点,决心加倍努力,让这支队伍的名头更加响亮,成为恐怖分子心中的恐怖。
上任三个月后的一天,踌躇满志的舒伯勒兹,到总队队长那里接受命令。像这样当面传达的,通常都是非常重要的任务。
但当总队长把内容说出来时,舒伯勒兹被晴天霹雳雷得原地不动了。
任务是保护一个女孩,完全,彻底的保护,而且要全员参加。整个第二分队将驻扎在蒙多伽玛,确保能完美应对任何突发状况。在这期间,第二分队暂时不会接到其他任务,如果有再另行通知。
这等于是把第二分队调到了后方。
舒伯勒兹心里的不满快速膨胀,差点没控制住情绪的他,第一次对命令提出了质疑。
“总队,为什么,是我们?”
“因为第二分队的能力有目共睹,所以把这重要的工作交给你们嘛。”
“可是,护卫这种事,随便找些职业保镖不就得了吗?我们是要冲在前线,打击恐怖势力的尖兵!为什么要给一个女孩当保镖?而且还是全员参加?这简直……”
过于激动的舒伯勒兹忘记了说话的规矩,他这番抱怨遭到了总队长劈头盖脸的训斥。
“注意你的身份,舒伯勒兹!你竟敢对上级的命令说三道四?告诉你,这个任务是第四研究所向上层申请,然后越过军部,直接布置到总队的!你不明白这其中的重要性?”
“可是……”
“没有可是!你不要小看这次任务,这女孩有点特别,务必照顾好她!出了事,你我都得人头落地!”
到此,舒伯勒兹没有再反驳的余地,只能接受命令。
尽管他心里是一万个不服。
又过了两天,舒伯勒兹带着几个部下,在蒙多伽玛的一家宾馆,见到了当时只有9岁的塔琳妮。
女孩正坐在旅行箱上望天,身边站着三个保镖。他们和舒伯勒兹说了几句话,就走开了。
总队长的要求是,像对待自己孩子一样对待塔琳妮。舒伯勒兹没有孩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所以他的招呼打得很粗暴。
“舒伯勒兹。你就是塔琳妮?父母呢?”
塔琳妮只是瞟了舒伯勒兹一眼,就把头扭回去,这让舒伯勒兹本来就烦闷的心情愈加糟糕。其实他只需再问一遍,就能知道杜文和莱娜要明天才能来。
“为什么我非得照看这种小丫头片子……”他嘟囔着。
“我才不是小丫头片子!叫我塔琳妮!”
“哼,可笑。”
舒伯勒兹轻蔑地笑着,叫一个部下拉着塔琳妮,上车走人。塔琳妮使劲拍打那个士兵伸出的手,拉着行李箱自顾自往出走。
“我自己能走!不用你们管!”
“你以为我愿意管你?要不是上级的命令,谁有工夫搭理你这小屁孩!?”舒伯勒兹吼道。
“那你就别搭理!反正你的上级也不在,离我远点!”
“你他妈的,别得寸进尺啊!”
舒伯勒兹的气实在忍不住了,大庭广众之下,不顾身份和塔琳妮吵了起来。引得路人纷纷围观,指指点点。
士兵们赶紧把两人劝开,带到外面。舒伯勒兹坐进自己的车,塔琳妮则上了另一辆车。众人把塔琳妮送到她的住处,也就是现在那间别墅。
两个士兵把塔琳妮带进屋,其他几人监视着周围动静,只有舒伯勒兹连车都没下,就要离开。
“我回一趟驻地,有事通知我。”
一个士兵提醒道:“队长,总队在附近给咱们也安排了住处,是不是应该先去房子那看看情况?”
“那么就你了,”舒伯勒兹指着提建议的士兵,又指了一个人,“还有你,你们俩把那空房子收拾出来,回头我再叫几个人。给我看紧那个小鬼,如果她要出门,就说危险,不许出去。”
“再怎么说这也太……”
“总队不是说,务必照顾好她吗?呆在屋里就行了,也给我省点事。执行命令吧!”
和塔琳妮接触的第一天,舒伯勒兹就这样度过了。接下来需要根据塔琳妮每天的行程,制定护卫计划,配置人员,安排轮岗,这些他都弄得心不在焉。
他本以为,这任务也就是一两个月的时间。但没想到一干就是一年多。期间,第二分队除了保护塔琳妮外,只接到过两个任务——全是陪第四研究所的人出去谈判。
舒伯勒兹感到自己的斗志被平静的生活磨灭了,连人生轨迹也发生了偏差。这一年他无所事事,脾气开始变差,有时候还会到酒吧去买醉,护卫任务根本没上心。
队长如此,队员们也渐渐心生不满,全队上下一片颓废。如果这期间有人来暗杀塔琳妮,绝对十拿九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