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白天把朱莉英和鲍勃累得够呛。
俩人活倒是没怎么干，全是因为阿克亚。他不知跑去哪，回来的时候就变得紧张兮兮。好吧，他之前应该也紧张，但还没表现在脸上。他要求两个人马上停下，又开着车到处转移。
阿克亚确信自己不是杞人忧天，也不是因为托卡尔的出现才更加敏感。是真的有人在注意他们。人生地不熟，阿克亚怕自己应付不来，便叫两人早早收工，回酒店去了。
他先把面包车开进一个地下停车场，让两人下车步行，到路边打车。自己在外面兜了好几圈，直到确定没人跟着才回去。但也不停在酒店停车场里，而是在附近找僻静地方停下。
他不觉得那些人是托卡尔的部下，因为托卡尔不一定看得出自己是在当那两个记者的保镖。而且还主动来找自己，以那小子的习惯，不会再多带一个人。
或许，那些人就是市长说的“藏在科甘尼市里的人”。这么快就能发现，阿克亚倒也不奇怪。
一下午，几个人就呆在房间里。晚饭过后，鲍勃在房间里收拾器材，阿克亚和利奥去朱莉英的房间，跟朱莉英商量明天的事。
明天上午8点多，在切尔斯广场——朱莉英和鲍勃最后采访的地方——库洛姆要做投票前的最后演讲，这个活动是掌握库洛姆目前状态，还有引出敌人的好机会，不能错过。
相对的，风险自然不小，需要谨慎行事。特别是阿克亚说出托卡尔，以及铁血党的目的的时候，利奥觉得头都要炸了。
“怎么又是这帮人，烦。”
“话说那个人怎么会找你？”朱莉英坐在床边，一条腿耷拉着，脸上已经有了不信任的表情。
好在阿克亚早就不在乎了，很干脆地说：“我们以前是战友。”
这样不加掩饰的回答把朱莉英后面的问话都堵住了，她张了张嘴，马上换了问题。
“那会不会明天就动手？”
阿克亚摇摇头。
“我想不至于。上午见面的时候，我威胁他说要通知警察，让警方加强戒备。他信与不信，都不会在刚见到库洛姆的情况下动手。依我看，托卡尔明天顶多是观察观察情况，看看库洛姆的行动习惯，身边的安保配置。”
“真的吗？说不定你这种想法会让人钻空子，你们过去不是战友吗？”
朱莉英出于记者的习惯，问了一句。这倒提醒了阿克亚。
对，既然两个人互相知根知底，就更不能用以前的思维去判断，多少应该留一手。
“那么，为防万一，咱们明天这样安排……”
*****
虽然库洛姆现在的支持率已经惨不忍睹，不过支持者们想占领街边的广场，还是很容易的。演讲的时间是九点，而八点刚过，广场北侧，背靠全市最大银行，切尔斯银行外面，便早早搭起了讲台。
成群的分成若干队，在支持者的队伍周围警戒着。还有的站在台上，俯瞰人群。台子中间支起讲桌，后面挂着库洛姆的竞选标语，还有他的照片。
这些照片大多是他上次竞选时照的，微微昂首，目视前方，志得意满。而照片下面，库洛姆正强打精神，轻轻拍打因为睡眠不足而有些颓废的脸，看着台下支持他的市民们，有四五百人。
“谢谢大家，百忙之中，抽出时间赶来！”
人们高呼着库洛姆的名字，一齐鼓掌，围成半圆形。
而朱莉英和鲍勃，就在这半圆的最外围。在两人十多米远的地方，利奥正盯着他们。
他是不想来，但凡事也不好意思都交给阿克亚，自己怎么说是个队长，多少得干点事。
何况，阿克亚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暂时不能露面。
至于迪米特就不提了，那货昨晚干脆没回来，说是找到了碎片。利奥起初还担心他是不是要跑，但迪米特保证说他只是给碎片找个安全的地方保管好，第二天就会来会合。
显然这个会合时间不是现在。也难怪，找了六年的东西终于到手，兴奋得睡不着觉也是能理解的。
结果就是，保护朱莉英和鲍勃的重任，交到了利奥一个人身上。
虽然他也是站在最外圈，不过还有市民陆续赶来，身边的人渐渐增多。利奥不时换个位置，眼睛不敢离开那两人。
他紧张得很，全都是因为昨天阿克亚的一番话。
从朱莉英的房间出来，阿克亚私下和利奥提起托卡尔的判断。库洛姆背后，也就是罗洛夫推测的，潜藏在科甘尼市的敌人，极有可能是处决者。虽然只是推测，但考虑到铁血党一直和世界政府对抗，这个推测八成是准的。
他只听阿克亚在饭桌上，说过和处决者战斗的经历。这个组织里高手云集，一般的士兵和杀手已经相当老练，有代号的精英更是身手不凡。
特别是那个恶鬼，据说刀枪不入，阿克亚和莱昂两人联手都奈何不得。而像恶鬼那样的敌人，在处决者里恐怕还有很多。
要是真有这么一个家伙冒出来，自己肯定得再回医院住几天。
利奥越想越烦，耳边是库洛姆有些沙哑，但很激昂的讲话声。他不时瞟去几眼，眼神里开始有怨恨的颜色。
“呀，你也来了？”
有人在身边说话，利奥回了回头，居然看到了一个认识的人。
“你是昨天那个店主？”
“叫我莎朗，利奥。这么快就把我忘啦？”
莎朗假装生气地说。利奥连忙赔个不是，又回头去看朱莉英和鲍勃。还好，那两人没动地方。
“抱歉，莎朗也是来听演讲的？”
“是啊。”莎朗换回了在店里给客人们看的笑脸。
“这么远也要跑一趟。”
“远，但是值得。”
利奥又望向库洛姆，市长正在大谈特谈怎么处理那个烂尾商业区，满嘴的保证。不过在利奥耳朵里，未免太缺少底气。
他听过罗洛夫的演讲，别看那老头子一把年纪，讲起话来底气十足，激情满满。就连自己这种除了玩游戏没什么兴趣的人，听多了，心底也会泛起丝丝认同感。
这就叫煽动性，是一个政客的必备技能。眼前这位跟老头一比，说催眠还差不多。
“这种保证有什么值得听的？”
“我觉得行啊，”莎朗仰着头，“我是打心里支持他的。”
“就这样的市长？”
“在外人眼里他可能不算合格，但其实他做了很多好事。你听说过吗？在他来之前，科甘尼有个外号，叫‘腐烂黄金’。”
利奥瞟了眼朱莉英和鲍勃。
“为啥叫这么个名？”
“北边有两个工业园区，是前几任市长共同打造的，全国都有名。不过污染一直没彻底解决，特别河水污染总治理不好。腐烂黄金的外号就是这么来的。”
“然后这事就被库洛姆解决了？”
莎朗开心一笑，眉飞色舞。
“当然啦。他上任前就承诺，要让科甘尼扔掉腐烂黄金的帽子。在他第一次连任前，这个承诺已经兑现了。”
利奥有些信服地点着头。
“这么说他还是有本事的。”
“没有本事，怎么可能在据点都市当市长呢？而且他做过的事还不止这些。”
一提到库洛姆，莎朗打开了话匣子，越说越多。利奥不做声地听着，越听越觉得有意思。
当然这个有意思，指的不是库洛姆的政绩。
“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死忠。”
“也算不上啦，”莎朗抱起胳膊，有些惋惜地说，“我觉得他做得真的很好。三年前那次事故，他肯定是有苦衷的，就因为这样的事，人们要赶走他，不会太不公平吗？”
利奥现在明白，昨天在店里，莎朗最后那个问题的来源。
“他就是你昨天问我的那个好人？”
“对，所以，你觉得他该不该被原谅？”
台上，库洛姆的讲话暂时告一段落，下面是市民们的提问时间。很多人争先恐后地举手，他选了其中一个，听着对方的问题，然后耐心解答。
要是莎朗，还有市民们知道库洛姆欠钱的事，知道他接受非法EXP研究的事，还有和处决者勾结的事，还会站在这里吗？
利奥想了一下就不去想，他们不可能知道，所以才愿意原谅。
这大概就是朱莉英所说的，真相的恐怖之处吧。
砰——砰砰——
*****
时间是7点50分。
托卡尔和四个部下从不同方向来到广场。其他人分散混在人群中，有的靠近库洛姆，有的离他较远。托卡尔去了斜对着广场的一家商场，那里的三楼是餐厅，窗户正对着讲台，可以把握全局。
他找了窗边一个位置，随便点些东西，目光不离讲台。
“所有人就位了吗？”
耳机里陆续传来四声就位的回答，托卡尔看了看手表。
“马上开始了，都打起精神。就像昨天说的那样，咱们今天要来个见缝插针，有机会就动手。”
没错，有机会就动手。
其实今天是他们第一次正面见到库洛姆，按理说，应该先侦察库洛姆的行动模式，安保力量，再作打算。
事实上，托卡尔也的确是来侦察的。但有阿克亚在，就要另当别论。
他能推测到阿克亚可能采取的行动。而自己只需一个对策，那就是早点搞定，省得夜长梦多。
“可是队长，这人比预想的要多，靠我们四个是不是有点危险？”部下的声音传来，是距离讲台最远的那个人。
“放心吧，只要按计划进行，就不会有事。”
托卡尔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
“真要是危险，大家都以各自的安全优先，毕竟明天还有机会。”
“明白！”
打消了部下的疑虑，托卡尔略感放松地靠着椅子。
他的计划，是在演讲即将结束时，制造混乱，再趁机抓走库洛姆。演讲刚开始的时候，警察们的眼睛都擦得雪亮。但这种高度集中精神的状态无法一直持续，时间越久，注意力越分散，对突发状况的反应速度越慢。
到演讲快结束时，警察说不定正准备收工，此时行动，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所有人都准备了烟雾弹和防毒面具，这些烟雾弹的烟雾具有麻醉效果，只要三个就能让附近所有人全都躺下，四个算是保险。这四人互相保持着距离，如此一来，就算阿克亚侥幸发现一个，也来不及阻止剩下的三个人。
至于自己呆的这个餐厅，托卡尔知道阿克亚如果有心，想找到并不难，但那又如何呢？
餐厅里还有些人，动起手来容易伤及无辜，阿克亚不会这么干。自己反而可以利用这一点，缠住阿克亚，给部下们争取时间。即使失败了，四个人也能借着烟雾安全逃走。
没问题，从头到尾都没问题。
外面，库洛姆的演讲告一段落。托卡尔看看表，刚过9点半。他站了起来。
过了这么久，四个部下也没报告发现了可疑人物，而自己这更是没人找来。
或许，自己高估了阿克亚。也难怪，部下们都潜伏在市民中，等待伏击。这个局面，阿克亚一个人怎么可能阻止得了呢？
差不多该……
砰——砰砰——
*****
时间是9点30分。
阿克亚已经在广场的人群周围走了七八个来回，别说可疑人物，连托卡尔都没看到。
他肯定藏起来了，至于地点……
阿克亚环视四周，一眼就看到了商场。能让外人随意进入，而且视野良好的地点，也就是那了。
但光阻止托卡尔，恐怕没什么用。他是来侦察的，说不定还带着部下。广场人这么多，他们肯定做好了各自为战，并可以随时撤退的准备。
换句话说，托卡尔这个指挥官的作用不明显，即使按住他也没大用，反而会让其他人有活动空间。
昨天那句“通知警方”，其实是唬人的。阿克亚自己还有特殊分队的任务在身，哪敢主动招来警察？他只能想办法辨认托卡尔和托卡尔的部下，也可能没有部下，只有托卡尔自己。甚至他们根本都没来。
得想个办法确认一下。
“嗯？”
有一男一女从人群外路过，站在讲台的侧面，进入了阿克亚的视线。
女孩看上去十七八岁，穿着打扮没什么特别，但那个男的却有点不一般。
他正盯着库洛姆看，紧紧盯着。虽说面无表情，然而眼神很可怕，像是看着仇人一样，毫不遮掩自己的怒火。
来这听演讲的，基本都是库洛姆的支持者。不然就是一走一过。
那男的有问题。
阿克亚连忙挤出人群。可那两人交谈几句，走远了。等阿克亚挤出来的时候，两人还没离开视线，但也穿过了马路，混进了路边的行人中。
追过去？不行。
如果正如朱莉英所警告的，托卡尔想打自己一个出其不意。那两人说不定是吸引自己注意力的，肯定还有其他人潜伏在这里，找机会下手。
时机……恐怕是演讲快结束的时候，那时的警察最为松懈，换成自己，也会这么做。
阿克亚忽然有了主意。对啊，自己用不着费力去找。既然知道铁血党的确来潜伏了，那只需要逼他们出来就好。
他钻回人群，大家的目光都在库洛姆身上，没人注意到他。趁台上的警察不注意，他稍稍弯腰，快速戴上一个蓝色的塑料面具。
伪装完成，他立刻拔出手枪，指向空中。
砰——砰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