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里只剩下了利奥，他的早餐还没吃完。
因为他有些吃不进去。
泉冈的话，总在耳边。肖锋的脸，浮于眼前。
他叹了口气，手里的半个三明治放下了。
去年，肖锋到阿兰德尔找过他，要他帮忙寻找师傅的仇人。他拒绝了，既没有工夫，也没有那个想法。
结果就是，两人断断续续打了一天。那家伙从来都是如此，要不是有人拦着，怕是要打到其中一个人躺进医院才会罢休。
利奥再不想跟肖锋见面，但冥冥之中他又觉得，怎么都躲不过去。
唉，这顿饭，算是没法吃了。
偏偏这个时候，外面有吵闹声由远及近，到门前时，门忽然推开。
三个人有说有笑地挤着进来，都穿着背心，蓝裤子。有一个腰间别着钉锤，身材瘦高，还有一个戴着安全帽，五大三粗。最后进来的那个披着脏兮兮的衣服，有点矮小。看起来是工地的工人。
“欢迎欢迎！”
女店主小碎步走出来，一看这些人，勉强挤出笑容。
“要用餐吗？”
“带走。”
腰间别着锤子的瘦高男人，随手把利奥桌上的菜单拿过来，一口气点了一大堆，女店主一一记下。
“就这些。”他最后说道。
“好咧，您稍等。”
“等不了，”戴着安全帽的大汉摆手道，“做完了直接送去，4402那个工地，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女店主面露难色，这要求实在有点，不合理。人都来了，还不能直接把餐带走吗？
“几位等等吧，很快的。”
“都说了等不了，听不懂话吗？”
大汉发起怒来，抓过菜单扇在女店主脸上。
“我知道了。那您先付下钱……”
女店主不敢反驳，她那好听的声音掺进了些许害怕的颤音。
“出来的急，没带闲钱，到工地拿去吧。”披着脏衣服的瘦小男人不耐烦地说，又转身要走出去。
“别啊，这也不多……”
眼看另外两人也要走，女店主赶紧上去拦住。店里买卖虽说不多，也不是能离开人的。
“你这娘们，有完没完！？”
那大汉火上了头，和女店主推搡。女店主那身板哪经得他推，一下就往后倒，直接躺在了利奥的桌子上。一个装牛奶的杯子倒了，牛奶流得到处都是。
“哈，傻娘们！”
大汉跟工友们一齐笑着，便走出店去。
他是最后出去的，忽然，感觉被一只手按住了肩膀。他回过头。
啪——
清脆的声音，在他的鼻梁响起，连带着剧痛。他捂着鼻子退后两步，差点坐在地上。两个工友连忙过来。
“你他妈……”
大汉还没说完话，鼻子里的血就淌进嘴里。他胡乱抹了两下，瞪着刚才揍自己的人。
这不是屋里吃饭那小子么？
“跟你有毛关系？还打人？”瘦小男子吼道。
利奥两手掰着手指，咔咔作响，冷冷答道。
“我这人，最讨厌别人在我吃饭和玩游戏的时候打扰。不好意思，你们几个就让我出出气吧。”
他说完这话，忽然觉得有些耳熟。
自己好像是被迪米特给传染了。
“哎呦呵，把你狂的！给我揍他！”
那大汉发声喊，另外两人也都举起拳头。利奥只扭扭脖子，随便侧个身，朝三人一招手。
“来啊。”
*****
披衣服的矮个先冲出来，抓下衣服甩来甩去，甩得呼呼直响，好像气势很足的样子。
利奥先退后几步，等对方跟上来时，他突然伸手，直接捉住了衣袖。猛地一拉，矮个的衣服就脱了手。
“靠，我衣服！”
他装模作样地挥出一拳，但胳膊没完全伸直，就被利奥用扔出的衣服蒙住了头。接着就感觉脑袋挨了一顿胖揍，肚子又被踢了一脚，飞出几米远。
“你个混小子！”
戴安全帽的大汉紧随其后，骂骂咧咧地抡起拳头，利奥漫不经心地躲来躲去。
等大汉有点累了，他右脚抢进去，踏在大汉脚后跟后面，右肘顺势一顶胸膛，大汉便向后倒。利奥紧接着左后转身，左腿像鞭子一样，自下而上甩出，正踢在大汉后脖颈上。
他本可以踢后脑予以重创，但怎么也不至于打到那个份上嘛。
最后那个瘦高个，干脆举着钉锤，大呼小叫的。趁利奥还没站稳，照头便打。
“哇呀！”
咔嚓——
瘦高个只觉得眼前什么东西一晃而过，再一看，钉锤的锤头断了，掉到一边。
他只顾傻看着断掉的锤子，直到利奥握着檀木龙，在他脑袋上轻轻一敲。
“滚。”
三人这才明白遇着了什么人，连滚带爬，抱头鼠窜。
利奥把檀木龙背回衣服里，别说，这活动完以后食欲又上来了，赶紧回去吃完，趁警察没来之前走人吧。
“呃，谢谢你！”
当利奥跨过门时，一直在屋里观战的女店主忙不迭说道。
“没事。”
利奥坐回去，女店主给他添了一杯牛奶，她又能说出那好听的声音了。
“这个是送的。”
“谢谢。”利奥接过来就喝了一大口。
“我叫【莎朗】，你是叫利奥吗？”
“嗯。”
“说起来，你刚才和朋友说什么师傅师傅的，难道你练过武术？”
“会一些。”
“呵呵，那可真不错。”
莎朗走到柜台后面，找来抹布和拖布，收拾洒掉的牛奶。
“唉，我店里要是有个你这样的保镖就好喽。平时来这的，要么是外地人，要么是附近的干活的，总能遇到些讨厌的客人。”
“那你怎么在这开店？捡酒店剩的人吗？”利奥边喝边问。
“也有这个意思，最主要的……你注意到外面那些烂尾楼了吗？”
利奥点点头。那些楼想不注意都不行，某种意义上都算靓丽风景线了。莎朗擦好桌子和
地，又坐在刚才泉冈坐的位置上。
“几年前，这里说是要盖商业区，政府招标了很多企业，天天盖楼。很多做买卖的闻风而动，都跑到这来了。”
“原来如此，占地盘呗？”
“对啊，等将来企业进驻了，居民区和配套设施再铺开，肯定商机无限啊，所以大家都来这开店。但是……”
莎朗叹着气，愁眉苦脸。
“三年前，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发生超能人火并的事，听说死了不少人。政府又不清火并的原因，弄得是满城风雨。很多企业被吓跑了，扔下这一大片烂尾楼。商户该跑的也都跑了。”
原来是那次事故带来的恶果啊，果然市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利奥心里这样想着，把最后一块面包吃掉。
“那你怎么不走？”
莎朗的表情没有起伏，显然已经不止一个人问过这话了。
“我嘛，外地来的，换地方感觉太麻烦，又没有可以投奔的人。”
“不至于吧？可以回家啊。”
“说的也是。”
莎朗拄着拖布，看着利奥。
“你帮我解决了麻烦，我应该实话实说。其实，我对这个地方还有留恋，有不想走的理由。”
“哦。”
利奥端起杯子，喝光牛奶。桌子上已经没什么可吃可喝的了，他把钱按在桌上。
莎朗却按住了他的手。
“不用了，我请，算是谢礼。”
莎朗有点调皮地一眨眼睛，说话的语气变得像小孩子。利奥也是不客气，说声”再见“起身便走。
“等一下，利奥。能问你个问题吗？”莎朗叫住了他。
“什么问题？”
“如果，一个经常做好事的人，做了一次坏事，你会怎么想？”
真是莫名其妙的问题，好在利奥遇到这种事，从来都是凭直觉张口就来。
“没什么想法。”
然后他有点逃一样地离开餐厅，可能是怕莎朗再问出什么吧。
*****
这一上午，朱莉英和鲍勃前前后后换了四五个地方，到处拦路人采访。两人只在面包车附近活动，阿克亚就在面包车旁边，远远望着他们。整整忙活了三个点，采访总算是告一段落。
“啊，累死我了！”
提着话筒的朱莉英钻进面包车里，接过阿克亚递来的矿泉水大口大口地喝。鲍勃也扛着摄像机，气喘吁吁地跟过来，正要把机器放进车里，却看到朱莉英朝他摆手。
“去，再去拍点空画面去。”
“啊？已经拍了快五分钟了。”鲍勃皱着眉，他也想进车里吹吹空调。
“去来点楼的画面，”朱莉英指着东南方向说，“三分钟，快去。”
“不都一样吗？”
“一样啥？这地方是明天库洛姆要演讲的场地。”
听朱莉英这么说，鲍勃这才注意到，东南方有一处广场，搭好台子的话，正适合演讲。朱莉英扔给鲍勃一瓶矿泉水，鲍勃嘟囔着走远了。
他一走，阿克亚也放弃了休息的念头，跟了过去。
“不用那么费心吧？”朱莉英说。
“这是市长大人的命令，而且，好像已经有人在注意咱们。”
阿克亚边说边看了几个他仍然觉得有些可疑的方向，但在朱莉英眼里，只有人头攒动，车水马龙而已。
“是吗？看来我们这鱼饵还挺香的。！”
“安全起见，下午还是减少外出比较好。”
“用不着你说，我也不会动地方的。”
不理会朱莉英的抱怨，阿克亚跟上鲍勃，与鲍勃保持一定距离的同时，不时向旁边张望，警惕有无可疑的人。
也就是两分钟后。
“嗯？”
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在面前的人群中闪过，阿克亚的眼睛不由得跟过去。
“不会吧？”
他自言自语地迈出两步，眼睛急切地扫来扫去，想把那身影找出来确认一番。等它再次出现时，阿克亚确信无疑了，因为对方还看了自己一眼。
“鲍勃，你不要离车太远，我去去就来！”
不等鲍勃回答，阿克亚拔步朝那身影跑去。对方也注意到了他，迅速穿过人群，快步走远。
阿克亚死盯着不放，用更快的速度跟上，眼看着对方转进胡同，他小跑着追进去。
而胡同里，那人正等着阿克亚追来。
“真巧啊，阿克亚。”
阿克亚放慢脚步，直至停下。
“我也没想到是你，托卡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