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莉雅的身体检查由露娜亲自来做，项目不多。除了几个常规检查外，还添加了力量元的检测。一个小时后才出结果。
力量元数量不足正常数值的三分之一，而且80%处于萎缩和休眠状态，60%以上树突范围狭小，轴突没有与其他神经元或力量元接触，这是教科书般标准的劣能人特征。
露娜拿着报告单，左看右看，觉得迪米特还是多虑了。
“辛苦了，塞莉雅。”
她对坐在检查室椅子上的塞莉雅说。小女孩垂着的头抬了起来，很期待地看着露娜。
“那，那我能，回家了吗？”
“呃……”
露娜支吾了一声，赶紧回想罗洛夫刚给她打电话时，教的那些词，一边想一边说。
“这个，那个……因为你还……涉及一些……一些，嗯……哦对，机密的案件，所以，暂时，不能回去……”
“为什么？我是被绑架的人，我是受害者！”着急的塞莉雅站起来，抓着露娜的胳膊摇来摇去。
“呃，因为……啊对了！是这样，那些绑架你的坏人还没放弃，他们还有同伙。”
“同，同伙？”
“是啊，那些同伙还打算把你绑走。所以我们要暂时将你保护起来，等到抓住剩下的坏人，你就可以安全地回家啦。”
这套破绽百出的词完全是露娜灵机一动。好在塞莉雅只是个孩子，似懂非懂地点着头，慢慢坐回去。
露娜看着她的表情，好像是接受了这些胡话，但肯定也有接受不了的地方。
“你还好吧，塞莉雅？”
“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会遇到这种事……我只是个……呜呜……”
塞莉雅又开始抹眼泪，这都第三次了，露娜搞不懂这女孩泪腺怎么这么发达，更不知道怎么才能让她停下。
忽然，她又灵机一动，想起自己小时候，每当遇到不顺心的事，妈妈就会使出一招“杀手锏”。
“那个，咱们去吃点东西吧，塞莉雅。快中午了，又刚做完检查，一定饿了吧？我知道一家店，可好吃了。”
“嗯。”
塞丽雅很快同意了，露娜长出一口气，趁着女孩没改主意，拉着她走出检查室。
两人出了医院，又遇到阿克亚。他是奉罗洛夫的命令，来贴身保护塞莉雅的。听说两人要去吃午饭，阿克亚便开着警车，把她们带到了露娜所说的那家好吃的店。
黑眼。
这地方还是利奥告诉露娜的，虽然离露娜的医院比较远，露娜还是尽量到这里，和利奥、安多拉一起吃。有时候没活干的阿克亚也会来，那场面很热闹。
“我来啦，史密斯叔叔。”
先走进店的露娜，跟店里一个大叔热情地打招呼。那便是【史密斯·古莱文】，这里的店长，厨师，服务员，送餐员，购物员。别误会，店里有三个分工明确的店员，而史密斯则是根据需要变换身份。
“欢迎，露娜！阿克亚也来了？找个地方坐！”
他说起话来声音洪亮，身体看上去像个退伍军人一样结实，扛着三四十公斤的米面，都不喘大气。发暗的皮肤和鼻子上的伤疤，乍看之下又像个黑社会，其实平易近人，很好说话，熟客们都叫他史密斯叔叔。
黑眼这家店回头客不少，而且客人们都觉得史密斯的手艺比那个专职厨师更好，因此有不少人点名要他下厨。有时实在忙不过来，史密斯会婉言谢绝。不过对于利奥和他的伙伴们，史密斯是一定要亲自下厨的。
他可不只会北冰国传统的烤肉类，三明治类，油炸类料理而已，还学习过其他国家，特别是有着“美食国”之称的，南联盟共和国的各种料理，把它们和本地饮食习惯结合，弄出了很多新花样。
只是能接受这种花样的人少之又少，所以他的生意不温不火。
这会儿正是饭点，店里的客人蛮多，只有一张桌子空着。露娜，阿克亚和塞莉雅围着桌子坐下。史密斯把刚做好的菜端到别桌，就小跑到露娜这边。
“今天有生面孔啊，露娜。”
“嗯，她是我……妹妹，叫塞莉雅。”
“你好，塞莉雅，来点什么？”
塞莉雅拿起折叠的菜单，把它展开，里面图文并茂，罗列了上百道佳肴，看得她一个劲感叹。
“这些，叔叔都能做吗？”
史密斯自豪地笑起来：“那当然，我可不会欺骗顾客。而且不光这些，你想吃什么，只要我会的，就做给你吃。”
“好厉害，说不定叔叔和我阿姨一样厉害。”
塞丽雅这句无心的话，飘到自信满满的史密斯耳朵里，竟然让他的好胜心鼓动起来。他扬了扬眉毛。
“怎么，还有比我会的更多的厨师？”
“那当然，我阿姨会的可多了，我就是跟她学的！”塞莉雅很认真地说。
“哦？小姑娘你也能下厨？”
“哼哼，我敢说我不比叔叔差。要不，现在我就给你露两手！”
说着，塞莉雅把头微微仰起，脸上满是小孩子特有的，目空一切，毫无根据的得意。史密斯哈哈一笑。
“行啊，小姑娘你要有这兴致，正好来帮我忙。今天人多，后厨有点忙不过来。”
“这样好吗，史密斯叔叔？”露娜插嘴道，“会不会给你添麻烦？”
“说哪的话？我看这小姑娘行。对了，你和阿克亚吃什么？”
露娜和阿克亚都要了老规矩的东西，史密斯记在脑子里，就领上塞丽雅。一老一少开开心心，奔后厨去了。留下发愣的阿克亚，和窃喜的露娜。
到底是小孩子，心情坏得快，好得也快呢。
*****
贝尔德的眼睛整个下午都没离开电脑屏幕，边看边算。虽然身体接受了改造，那也不代表他不会疲劳。到了晚上7点多，他终于站起来。
“我出去一趟，大家有什么要的东西吗？”
有几个研究员举了手，说出自己想要的东西，都是饮料香烟之类。贝尔德一一记住，顺着楼梯回到一楼的房间，和屋里看家的士兵们交代几句，就出了门。
他跑这趟腿，可不是体恤部下。因为自己出门不需要带人，而研究员要出去，就必须有士兵跟随。
除了一楼那间屋子，贝尔德在这栋楼的其他几个房间也留了人手，应对突发状况。罗加尔山的战斗结束后，他觉得魔甲兵可以正式投入使用。于是居民楼外又多了一辆锁着货厢的货车。
贝尔德是去买茶叶，他剩下的茶叶还够喝两次。在这种小城市，就算不能奢求太好的货色，也不能断了档。他每天至少要喝三次茶，特别是在做了大量脑力劳动之后。
要去的那家超市不远，只需绕过居民楼，再走上550米就到了。这个范围内，他可以用左手的遥控装置，远程打开货车的货厢，启动魔甲兵，以备不时之需。
出了超市的贝尔德，稍微站住脚，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他还没狂热到会改造自己呼吸系统和消化系统，这两套还是用原装的舒服。
宁静夜晚中的空气，能让心情放松不少。如果不是有意外发生，他真想多在外面转转。
“什么人？”
拦住贝尔德的，是一个身高比他高出半头的男子，横在石头小路中央，迷彩短袖和裤子，墨绿色的军靴。露出的两只手腕上带着护具，护具中伸出刀刃，折叠贴着胳膊，刀尖刚过手肘。
见到贝尔德，男子按了按耳机。
“通知全员，已发现贝尔德，立即开始行动。”
砰——
实验室那边立刻响起枪声。男子也是拉开步子，双腕一抖，两把刀展开，与手臂成九十度角。
贝尔德早就扔下手里的塑料袋，左手手指在掌心不动声色地按着。这人说话像打字机，还有两把折叠刀。他知道的人当中，只有一个人符合这些特征。
“你，是处决者的‘沉默獠牙’？”
獠牙更不答话，挺起尖刀，正要动手。身后忽然轰隆隆响起来。
是贝尔德的魔甲兵到了。两个魔甲兵从獠牙后面冲撞他，獠牙略一回头便闪过去，又恢复了架势。
看来他是想顶着魔甲兵上了。贝尔德此时没有对付迪米特时的从容，因为獠牙并非超能人，冲击波动对他无效。靠两台魔甲兵，能不能挡住处决者里战斗力前五的獠牙？
不好说啊。
贝尔德迅速写了一套攻防兼备的指令，一个魔甲兵负责攻击，另一个负责保护自己，打算这样拖住獠牙。而獠牙只扫了眼魔甲兵，便迈开步子，身体放低。
“任务，开始。”
如同是百米一样的起跑，獠牙无视魔甲兵的存在，直冲贝尔德。一个魔甲兵挡在贝尔德前面保护他，另一个展开手臂的机枪，朝獠牙一通乱射。
但獠牙跑了个蛇形就轻松躲过，那速度简直能冲击百米世界纪录。眼看敌人逼近，保护贝尔德的魔甲兵手臂的装甲展开，形成盾牌。獠牙右手在空中划了个圆，瞬间出了三刀，全砍在装甲上。
叮叮当——
装甲有些裂痕，但还没有损坏。獠牙再次提速，双脚在地上滑行两步，绕到贝尔德身后，继续出刀。但魔甲兵几乎是对他的动作即时做了反应，这次偷袭也未能奏效。
贝尔德有些放心，看来魔甲兵能跟上獠牙的动作。而魔甲兵的装甲连迪米特的攻击都能防住，更不用说獠牙的刀了。
负责攻击的魔甲兵也跑过来，收起机枪，弹出刀刃，砸向獠牙。只可惜那慢吞吞的动作根本没有命中率，獠牙用最小幅度的动作闪避，闪开了就继续换角度，找机会攻击贝尔德。
但每次都会被防守的魔甲兵拦住。尖刀砍装甲的声音不绝于耳，这道防线始终没有被攻破，战斗陷入了僵持。
“康娜，康娜能听见吗？回话。”
趁着有喘息机会，贝尔德赶紧呼叫实验室。通信接通，他的耳朵里撞进了火烧东西的声音，还有很多人在咳嗽个不停。
“贝……咳咳，队长，咳……”一个研究员接起了他的通信。
“什么情况？着火了吗？”
“着火了，咳咳，有，有内奸……”
“内奸？”
“她跑了，我们正在迎战……”
声音嘈杂至极，贝尔德干脆关了通信。
实验室里有内奸？
就在他想这个问题的工夫，獠牙一口气拉开足足50米的距离，把右腕的尖刀折回到手臂位置，轻呼一口气，猛踏地面，发起最后的冲锋。
他简直是一发子弹，把自己射向贝尔德。
追着獠牙打的魔甲兵迎着獠牙冲上去，挥刀砍他。獠牙不知使了什么步法，快要撞到那魔甲兵时，往右一侧身，他的行进轨迹略微偏了一下，竟绕过这个魔甲兵。
接着顺势180度转身，右臂弯曲，挺起手肘，刀尖对准另一个魔甲兵的胸口，保持加速，整个人撞了上去。
咔嚓——
零件破碎的声音，贝尔德听得真真切切，看得明明白白，护甲被尖刀刺穿了！
魔甲兵的肩膀炸了两下，冒出烟来。接着膝盖也跟着爆炸，巨大的身躯随即倾倒。
“这，怎么可能？”
贝尔德愣了神，而獠牙已经抽出了刀，将双刀折回垂直手臂的角度。剩下的魔甲兵原路杀回，他让过凶狠的刀刃，两臂交错，跳起来，对准魔甲兵的脖子一夹。
锋利的刀尖刺进脖子两侧，胳膊发力张开的瞬间，这个魔甲兵就被“咬”掉了脑袋。
转眼间，两台魔甲兵全部报废。贝尔德完全曝露在獠牙的视线内，恐惧直冲他的脑海，已经半机械化的身体也渗出冷汗。
他想逃，但却动不了，就像是可怜的食草动物，在掠食者面前失去勇气一般。
好在只是片刻，袭击实验室的处决者士兵们通知獠牙，东西到手，可以撤退了。
“收到。所有人依照B方案撤离。”
说完，獠牙收起武器，掉头就跑。这是他的习惯，任务以外的事情，他是一点不会做的。
捡回性命的贝尔德，大脑空白了几秒才恢复正常。他尝试启动两台魔甲兵的自毁程序，还好，能够自毁，这样扔掉也没有问题。
贝尔德丢下魔甲兵，用最快的速度跑回实验室。
与实验室相连的房子，正从窗户里滚出黑烟，几个研究员和一众士兵都在外面，这些士兵有的是尸体，有的是伤员，坐在地上。
“里面怎么样？”
贝尔德走过去，问一个士兵。那士兵伤了肩膀，见到贝尔德，忙不迭站起来，又疼得歪了歪身子。
“队长您没事？太好了。机器的自毁程序都正常启动，但是写有开盒结构式的磁盘被抢走了！”
“我听说有内奸，怎么回事？”
“是康娜！那个该死的女人！实验室里突然冒烟，外面又有人放枪，我们打算带上磁盘出去，然后销毁机器，结果磁盘找不到！后来我们到外面，看到康娜跑到敌人那边去了！”
原来是那个女人啊，贝尔德点着头，脸上没有多少意外。毕竟是个来黑部队才半年的人，可能检查得不够细致吧。
好在磁盘的事，他有后手。机器也成功自毁了，损失不算大。
“带上伤员，所有人撤！”他高喊着。
*****
揣着磁盘的康娜冲出实验室就不停地跑，跑出小区，跑过两个路口，又穿过一条胡同，来到一片安静的小广场。
她放慢脚步，直到站住，让肺能休息一下。
“你可算来了。”
广场里，一盏坏掉的路灯下，立着恶鬼。康娜看到他，又拖着疲软的腿走了几步。恶鬼没有迎上去，斜靠在路灯杆上，等着康娜站到自己面前。
“东西呢？”
“我要……先看钱。”康娜捂着衣服里的磁盘说。
恶鬼笑嘻嘻地，把脚边的手提箱举起，打开，里面的钞票整整齐齐。康娜看花了眼，连忙掏出磁盘递上去。
“行了，你走吧。”接过磁盘的恶鬼说。
“不用验一下吗？”康娜拎过手提箱。
“不用啦，你吃了不少苦，肯定不会敷衍我，是吧？”
康娜鸡吃米似的连连点头，喜悦之情不受控制地展现在脸上，简单说了句再见，拎着箱子就匆匆走远。
等她离开有两分钟的时候，恶鬼打了个哈欠，慢悠悠掏出手机，按了几下，手机响了一声。
紧接着，从康娜逃走的方向传来一声巨响。手提箱爆炸了，炸药就在假钞的下面。恶鬼望着升起的烟，吹着口哨，像看烟花一样开心。不过烟花过去，他还是有点失落。
因为这都是瑟洛夫塔的要求。不然，他要好好“玩一玩”才会杀了那女人。但黑部队有“回忆录”，那个能读取死者脑中信息的奇怪玩意，所以必须把尸体弄碎，才能真正做到不留痕迹。
当然，恶鬼自己也能弄得很碎，只不过费点时间而已。
他朝远处送去一个飞吻，然后不紧不慢离开了广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