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夜谈
这般一路奔行,不知过了多久,天色终于暗了下来,让骆豪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了地,这时苏叶也开始感觉到吃力,脚步不可避免地慢了下来。又坚持前行了一小会,骆豪便吩咐苏叶停下,两人很快便找到了一处可以容身的洞穴掩藏起来。
“我再去打点野味吧!不吃东西可熬不住。”苏叶把骆豪安置妥当,便要出去搜寻一番。说实话,他自己刚才疾奔良久,这会也饿得肚子咕咕直叫。就算夜里不宜狩猎,也只能试试运道了。
“傻小子,还用你费这工夫?看,这是什么?”却见骆豪手中光华一闪,忽然一个口袋便被他托在掌心。苏叶又惊又喜,打开一瞧,果然是一叠喷香的烙饼!
“哈哈!”苏叶喜不自胜,立刻大朵快颐起来,一双眼却忍不住稀罕地看向骆豪的手,搞不清楚他是怎么变出来的。
“慢慢吃,别噎着。”骆豪笑着摇了摇头,手中又变出一个水囊,摇了摇里面便荡漾出水声,估计不是烧酒便是白水了。
看着苏叶惊奇的表情,骆豪笑了笑道:“想知道为什么能变出来这些东西吗?其实却也简单,就是我指间的这枚储物戒——喏,就是它。”
苏叶定睛看去,果然看见骆豪的食指戴了一个银色的小戒指,不由沉吟道:“原来是这样,那……裘利手中也有这劳什子储物戒吧,有好几次他也是如你这般施为。”
“嘿,他岂止有一枚,而是两枚。”提起裘利,骆豪便冷笑起来,“哼!这狗日的,区区一个落草的弃徒而已,身家竟也这般丰厚,打家劫舍的本事倒真是一等一!”
“弃徒?”
“不错,我作这镖局买卖,怎能不花心思调查附近匪寇的来路?这裘利的出身原本不错,曾拜在‘玄阴门’门下,唔,那也算是一个颇为不错的宗门。只是他后来不知犯了什么事,竟从师门叛逃出来,千里迢迢地跑到这里,嘿!现在竟混成了匪寇。”
“玄阴门?很厉害的宗门么?”苏叶对骆豪所说的这些门派一窍不通,忍不住好奇问道。
“算是比较不错的了。他们的宗门位于冀州东部的上党郡。门中也很有几个人物,功法糅合了爪功和一部分炼神法门,虽然难练了一点,但若真有所成的话,不仅手上功夫了得,而且还能麻痹神识、迟滞反应,颇有凌厉之处。今天若不是有些运道,真要被他追上,你我绝不是对手。”
“这么厉害?”苏叶倒抽一口冷气,接着不知想到了什么,半是好奇半是兴奋地问道,“那……我现今练出了内气,和他比还差多少呢?”
他如今体内练出了真气,感觉大有不同,颇有些跃跃欲试,颇有些想要和天下英雄一较长短的心思。
“你?”却见骆豪上下打量了苏叶一眼,半是好笑半是揶揄地把宝剑递到苏叶面前,指着脚边一块一尺见方的石头说道,“来!你现在也算个内气高手了,正好,你我真气同源,这把秋水剑我长年温养,对你的真气也不会排斥,你现在就用它把这块石头劈成两半吧!”
苏叶顿时便眼前一亮,油然想起了镖局内院那一道道纵横交错的剑痕,忍不住心头一热,“锵啷”一声便拔了出来。
洞**霎时便似划过一道水光,莹亮的剑身轻颤,发出一阵动人心魄的低吟,连苏叶这外行之人都忍不住赞了一句:“好剑!”
“收敛心神,导引真气,然后尝试着将真气顺着手三阳经,就是这里,这里,和这里,以掌心劳宫穴为出口,导引到秋水剑上。”骆豪口说手比,随口指点了苏叶真气灌注到兵刃的法门,接着沉声道,“等到什么时候成功将真气灌注到秋水剑上,一剑斩出就可以了。”
苏叶天资出众,不过片刻便已引导真气凝聚到秋水剑上,让秋水剑本就晶莹的剑身蓦地闪过一道涟漪般的水光!
苏叶眉眼一喜,只是眨眼间就变成了苦意,忙不迭地将秋水剑向脚下的石头劈去,只听“铛”地一声,剑身剧颤着弹起,色泽已黯淡下去,而石头还顽强地立在原地,上面只有一道几乎看不见的浅痕。
骆豪似早有预料,只是淡淡道:“明白了么?”
苏叶愣了片刻,暗叹一口气道:“明白了!”
在刚才将真气灌注进秋水剑后,苏叶立时便感觉到了在剑身上维持真气的吃力,几乎只是一瞬间、还没等将剑身劈落到石头上,内力便无以为继,自然便不能劈开石头了。骆大当家分明是在告诉自己,根基还浅薄得紧,想要小觑天下英雄,还言之太早啊!
见他一敛骄矜之色,骆豪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小叶,你能在奔跑中都迅速气境入门,天资卓绝处,乃我生平仅见,想来便是那些宗门天骄也不过如此吧。不过我要告诫你的是,你现在毕竟只是初窥门径,以后的路还长着呢,若是自鸣得意,不下长年苦功、累月打熬的话,那只会根基不稳,白白浪费了你的天赋,总有一天会陷入瓶颈,泯然于众人了。”
苏叶心头一凛,肃声道:“多谢大当家,小叶必定铭记在心。”
骆豪点点头,脸上隐隐现出一抹疲惫:“好,现在要劳烦你为我护法,我要运功祛毒了。先前一路颠簸,只能暂且镇压,祛毒之事总是事倍功半。若是迁延日久,让这毒气损伤了根本,就不妙了。”说罢,他便盘膝而坐,双手结印,很快进入冥思状态了。
苏叶握着秋水剑,守在他身边,渐渐地便泛起了升起一股倦意。说到底,他毕竟还只是个弱冠少年,今天虽然踏入了气境,有脱胎换骨之感,但挟了一个人飞奔良久,到最后其实也是疲累非常。
不知不觉间,苏叶的双眼自然合上,直到脑袋往下一点,他才倏然惊醒,连忙回头望去,便看着骆豪汗流浃背,头上也腾起缕缕白气,显然运功已到了紧要关头。
这当口儿,自己可一定要负好看护之责!苏叶心中暗警,连忙狠掐大腿,用疼痛来保持清醒。
只是睡意却像浪潮一般,一股接着一股袭来,不片踵工夫,苏叶便频频合眼,又数度挣扎惊醒。
这可不行!最后一次惊醒之后,苏叶忍不住回头打量了一眼正在运功祛毒的骆大当家,忽然心中一动:
咦?骆大当家目下不就是在一边运功祛毒,一边闭目养神么?我若学他这般,一边导引内气,一边留神警戒,不就可以在涵养精神的同时保持必要警醒了么?
他也不知是否可行,有心想向大当家询问一二,但现在显然不合时宜。抱着试一试的心情,他也学着骆豪的模样,盘膝结印,循着“水意诀”的心法导引起内气来。
说也奇怪,这般运行了几个周天后,他自然而然地进入了一种半睡眠的状态。整个人状似混混沌沌,却仍有一股若有似无的意识在感应四周。
若是此时有人仔细打量,便会发现他双手的印法已从最初的僵硬模仿,变成了和骆豪般的一般无二。全身似松非松,半开半阖的双眼已是黯淡下去,却总给人一点精芒潜藏其中的感觉。
这般恍恍惚惚,苏叶不知不觉间,已是进入了心无挂碍、物我两忘的状态,连时间都已失去了概念。不知过了多久,他忽有感应,自然警醒,却见骆豪已起身站起,正往这边走来。
骆豪双眸睁开,露出欣喜之色。运功一夜,他体内的毒气已被拔除了七八分,基本的内力运转已无大碍。这时他微微转头,便见到洞口处的苏叶也盘膝跌坐,似在运功。骆豪微一皱眉,正要靠近,便见到苏叶已倏然醒转,转头望来。
骆豪愣了一下,才疑惑开口:
“小叶,你昨晚便是这般一直吐纳打坐么?”
“昨晚?已经过去一晚上了么?我还以为只有一小会儿!”哪知苏叶闻言却一惊,直望向已明显透亮的天色才呐呐住口。
“你……刚才感应到我了?”骆豪接着问道。
“好像是吧,我感觉好像有人要靠近,便自然转醒了。”
骆豪望了望自己脚下,起码和苏叶三米开外,脸上狐疑之色更浓:
“嗯……你打坐了一夜,感觉怎么样?”
苏叶略一默查,隐有些兴奋地说道:“感觉好极了!浑身暖洋洋的,好像有使不完的力气!而且神清气爽,心中说不出的畅快!看来这一边睡觉一边行功倒是一个不错的法门呢!”
只是他舒泄完心中雀跃,却见骆豪怔怔盯着自己,神色似极其复杂。苏叶心中咯噔一下,忍不住心头有些惴惴,想到自己昨晚一边运功一边看守,虽然迫不得已,但也多少有些“玩忽职守”,让他的声音忍不住低了下去:
“咳咳,我昨晚实在是太困了,数度瞌睡过去,这才没奈何,想着是不是能一边运功,一边恢复精神,下次我不这般托大了……”
却见骆豪沉默良久,这才轻叹一声:
“‘有意无意,自然而然,道胎内藏,洞彻四方’,小叶啊,你可知你已踏入了打坐入静的高深境界了,连我苦修十余载,都不能如你这般啊!像你这般,离‘行止坐卧皆修行’也不远了,以后突飞猛进,指日可待——若不是我这两天亲自教你入门,看着你一点一滴成长,我真要以为你是哪个大能转世了!”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苏叶忽然心中一动,若有所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