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暮色下,一只长长的火把插在地上,温馨的光线映照出喀叶和喀娜的轮廓,两人站在一个一米见方的大坑旁,不时往坑里的汤汁中放入各种材料。
“小叶叔叔,你在干什么呀?”
“我在磨石粉。”
“小叶叔叔,我给你帮忙好吗?”
“好呀,帮我拔点草好吗?对对,就是这种,娜娜真棒!”
“小叶叔叔,你在烤什么呀?”
“我在烤薜荔的汁水。”
“哇!是汁水呀!能不能喝呀?”
“咳咳!肯定不能喝呦,你闻闻就知道了!”
“小叶叔叔,你为什么把这些汤汁都倒在这个大坑里呀?以前你都分成一小块一小块的?”
“因为小叶哥哥的汤汁差不多配好啦,有了些把握,才把那些小坑改成这一个大坑的。等过两天再试过最后一次,就可以推荐给族人们用了!”
“哇!小叶叔叔你真厉害!”
“那是!哈哈!”
“咯咯咯!”
天色越来越暗,宛如画面中渐渐去除了其他的杂色,只余熹微黄光中忙碌又宁静的淡淡人影,洋溢出温馨的色彩。
“喀叶!喀叶!”
一个健壮的人影由远及近,远远便喊了起来。
“达山,什么事儿?”经过一个月的并肩作战,两人感情日深,对他的声音喀叶早已不能再熟,头都不用抬就应道。
“就知道你在这儿!”达山擦拭着额头的汗水,打量起地上的一个个瓶瓶罐罐,“喀叶,你也不歇一歇,整天不是练枪练箭,就是鼓捣这些汤汁。嘿嘿!篝火聚会快开始了!快点过去,再晚点就来不及啦!说不定就有哪个姑娘挑中咱呢?嘻嘻嘻!”
最后一句他特地压低了声音,却又完全压抑不住兴奋的心情,原本粗犷的声线此时又尖又细,显得异常闷骚。
喀叶愕然抬头,只见达山肉肉的圆脸上,鼻子眼睛早已挤作一团,全身都在轻微地颤抖,由内到外散发出一股淫荡的思春之气。
“哈哈!”喀叶打趣地笑起来,“你想去就去呗!何必要拉上我?我还有好多事要忙呢,就不去了吧!”
“什么?不去?”达山嗓门拉得老长,完全搞不懂喀叶在想什么,“篝火聚会你都不去?族里有一个多月都没举行过了,难得这段时间族里一片平和,这才又组织了起来,你竟然又说不去?不行,说啥我也要给你拉过去!”
“去吧!小叶叔叔!”小孩子谁不喜欢凑热闹,一听说有篝火聚会,喀娜的大眼睛立刻晶晶发亮,抱起喀叶的大腿哀求起来。
“是呀喀叶,”达山双手上加着力道,嘴里更是不住劝说,“篝火聚会上有祷告、有舞蹈,还有族里战士的弓枪比斗呢!热闹得紧,来吧来吧!”
喀叶本来还并不太想去,但达山最后提到的弓枪比斗,终于让他有点动心了。自从一个月前圣木族大败以后,为了让少年们尽快成长,族里打破了以往循序渐进的教导方式,破例让他们填鸭式地学习了更多的战斗技巧。而喀叶凭借着自己超卓的恢复能力,以及莫名的责任感和危机感,磨练得尤其刻苦!每天除了研究汤汁的配制,就是苦练各项技艺,几乎把所有的空闲时间都压榨得干干净净!听说有族人间的比斗,他的心也不禁灼热起来,经历了一个月的积淀,他也想检验检验自己的成色了!
“小叶叔叔,去嘛!好不好?”娜娜的嘴巴嘟起,黝黑的大眼睛里写满了乞求,“你要是不去,娜娜也不想去了!”
喀叶心一软,终于点了点头:“好吧,等我把东西收拾一下。”
圣树雄立的主干已完全化入茫茫的夜色,只能从篝火的光亮中瞥见它外缘枝桠的一角。黑压压的树枝外,挤满了圣木族的男男女女,在明黄的篝火照耀下,映出一张张满是笑容的脸。
“巍巍圣木兮
亘古长青
佑吾部族兮
泽被绵荫
生得汝赐兮
神由汝分
死投汝怀兮
魂归汝心
巍巍圣木兮
亘古长青
佑吾部族兮
泽被绵荫……
祷告的吟诵声又一次响起,只不过这一次,声音不再如“树葬仪式”上低沉,反而多了一股高亢而雄壮的味道。
这段时间圣木族对雷石族采取正面退避、侧面骚扰的策略,又在红土坡上昼夜安排族人职守,并遍设机关陷阱,牢牢控制着与圣木族互为犄角的红土坡,成功遏制住了雷石族的窥探。
而圣木族虽然失却了一大片狩猎场地,但族里战士普遍狩猎技巧精湛,兼有兽栏、畜栏豢养兽禽,加上这段时日果实蔬茎收成又不错,食物也并未出现短缺,今天一个产妇更是一胞双胎,让族里连添了两个新丁!也难怪族里喜气洋洋,张罗起这久未举行的篝火聚会了!
而随着祷告逐渐接近尾声,族人们的眼神也开始兴奋地亮了起来,一双双眼睛不由自主地飘向场上巨大的篝火堆。
终于,随着祷告结束,大巫缓缓离去,早已迫不及待的族人们争先恐后地冲到场上的空地上,兴奋的叫喝声先是错落响起,很快便响成一片!
“呜哇呜哇呜哇!”
篝火堆外很快围了一圈一圈的族人,大家手拉着手,和着欢快的节拍,尽情地宣泄着兴奋与喜悦!
“呜哇呜哇呜哇!”
踩着欢快的拍子,挥动着牵起的手臂,一圈圈族人一会儿向左、一会儿向右,一会儿前进,一会儿后退,让一个个围绕着篝火的同心圆时而旋转,时而涨缩,所有人的全身都被幸福与火光映红,舞动出阵阵光影!
这种聚会喀叶还从未参加过,很快便被感染了情绪,融入了欢乐的海洋!
身边全是亲密的族人,入眼全是洋溢的笑脸,在简单而轻快的号子声中,喀叶突然感到从未有过的幸福和快乐!
不知跳了多久,族人们才一曲跳罢,纷纷喘息着坐下,而铁浩当先站了出来,示意族内战士们调整位置,全部坐进最前面的圈子。
篝火旁则早已被腾出了一大片空地,兴奋的叫嚷声、议论声此起彼伏地响起,人人眸子发亮,视线在一个个战士身上游弋。
族内战士的第一场助兴比试——箭技,即将开始!
“谁先上?”铁浩目光扫过,似乎是因为刚才的舞蹈,他脸上竟不再棱角分明,挂上了难得的笑意。
“我来!”“我来!”“我来!”少年们早就跃跃欲试,闻言一窝蜂跳了起来,人人斗志昂扬,手中的长弓拨得嗡嗡响!
只有铁翎和喀叶在地上坐着不动,铁翎脸上棱角不改,有意无意侧头看了喀叶一眼,而喀叶则浑然未觉,只是饶有兴致地看着一众少年。
族人们都发出善意的哄笑,铁浩更是打趣起来:“嘿!姑娘们还没开始挑呢,小牛犊都开始躁起来了吗?呵呵,还是老规矩,空中射核果,看谁射到的多!来来来,大家都到这里排队站好,少年郎们先上,好好表现,我们老家伙嘛,排后面就行啦。”
核果么?那难度可不小呀!喀叶的视线落在远处一个个满满当当的筐子中。核果是核木结出的果实,粒粒浑圆,大小和他前世的葡萄类似,却有一层坚硬的外壳,并不容易射穿。
而他一旁的少年们却丝毫不怯,铁浩余音未落,便争先恐后地跑过去,嬉笑着挤做一团,而喀叶和铁翎则不慌不忙地站起,排在少年们的最后面。
少年们你推我搡间,引来了阵阵笑声,而淡然落后的喀叶和铁翎,却让铁浩的眼神不易察觉地亮了一下,嘴角多了一抹玩味的笑容:
“射箭要领之一便是精神专注而心情放松,铁翎不愧是我悉心栽培出来的,不过喀叶这小子竟然也恁了得了?嘿嘿,希望今次的比试多一点悬念吧!”
思忖间,神力惊人的达山如一只犀牛犊大踏步冲来,威猛的气势让旁边的几个少年连忙躲闪,当仁不让地挤到了第一的位置。手中长弓遥遥前指,蓄势待发。
“开始!”
随着一声喝令,一筐核果往空中高高抛起!
“嗡——”达山的长弓早被张成满月,在他双手连环开合下,枝枝劲箭怒射漫天的核果!
“啪啪啪!”哔啵声不断炸响,达山每次出手,都有三支箭羽落在手里,长弓更是在短短时间里连续张开了三次,引起了族人们的连连喝彩。
连珠箭!
箭术是圣木族人的强项,而连珠箭更是成年族人的标配,在雷石族带来的危机下,本来要再过段时间学习的少年们已经提前掌握了这种弓法的技术要领,炫目的手法引起了族人们的阵阵喝彩!
可后面的喀叶看了几眼却微微摇头,毕竟练习时日尚浅,基础不牢,达山用连珠箭看似能射出更多箭支,但其实准确度已大打折扣,光是喀叶看到的就已经有三支箭射空了。又因为他指法的生疏,分薄了每支箭的力量,反而削弱了他本身天生神力的优势,本来可以一箭至少穿透三四个核果的,现在也多半不能了。只能说达山此时射箭看起来很酷,其实未必比他学习连珠箭前更强。
与喀叶有相同看法的也不乏其人,不少族里的成年战士也都小声议论起来。
眨眼间核果纷纷坠地,达山也停下了射箭,已有族人走了过去,在地上摸索了一会说道:“达山,十四个!”
族人们发出一阵鼓励的掌声和喝彩,不过达山却挠挠头,略有些不满意地退到后面。
“哎!有点少啊!”他喃喃地道,显然自己射中的数量比预期的少很多。
“把胸脯挺起来!姑娘们看着呢!”喀叶拍拍他的背,安慰道:“别灰心,以后再多练习就是了!再说,等会的枪斗才是你的强项!”
听他这么一说,达山才恢复了神采,也拍了拍喀叶的后背:“加油!你平时练得这么刻苦,一定可以的!一会别紧张就行!”
喀叶打趣笑道:“呵呵!我不紧张!我可没有一直想姑娘。”这话顿时引起了周围一阵哄笑,让达山羞红了脸。
“十二个!”
“十三个!”
“十五个!”
……一个个少年渐次上前,大都也和达山一个水平,让他心中略略安慰。
“下一个,铁翎!”
一听到这个名字,喝彩声登时变得热烈,面色冷峻的铁翎自信踏前,一下子便吸引了所有的目光。
铁翎从小便以箭技出名,百步穿杨只是小意思,更是很早便掌握了不少弓箭技巧,别说少年了,就是大多数久经狩猎的成年战士,跟他比箭术都不敢说必胜!
此时他双脚微分,却并不像其他少年那样早早地搭弓上弦,而是一手提弓,另一手自然下垂,全身看似放松,却仿佛随时能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只是这一下姿势,便让不少少女眸子亮起。
负责抛扔核果的族人朝他点点头,一边扬手,一边大喊道:
“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