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我隐隐约约能感知到耳边滴答的水声,眼皮沉重的厉害,借着微弱的光,总算看清了四周的处境。
这里是一处山洞。
却又与一般的山洞,有所不同。似乎是有人特意在此处布局,将整个山洞与外界隔绝,除了这不知从何处滴落下来的水滴声,一切静谧的可怕。
我挣扎着起身,身上的力道似是被人抽干了,使不出半点力,应该是那人在我身上下了什么药。
借着微弱的烛火光,勉强能看清洞内的布局。
这里的布局,似乎是依照先天八卦,奇门遁甲之术所设。我此刻所处的位置,很像卦中的中心,以此为点,山洞内依稀可见八条通往不同方向的路。
每一条路,都黑漆漆的看不清前方。
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这八条路里,只有一条,是通往外面的生路。
该死的!
我对八卦之术,一窍不通,让我在这八条路里面选择生路,无异于直接拿刀抹我脖子。
如果我没有猜错,应该就是昨夜那个控制那群“怪物”的男子,把我弄到了这里。
他对我的敌意,令人摸不着头脑,但若继续待在这里坐以待毙,铁定只有死路一条。
横竖是绝路,我咬着牙选择了那条岩壁上有水滴的路,取了一旁的烛火,硬着头皮,往里走。
越往深处走,路面越窄,阴森刺骨的寒意,从四肢百骸,不断涌进肢体之内。
我下意识打了寒颤。
这种感觉,就像被浸泡在寒潭之中一样,令人不自觉畏缩。
手上的烛火,早就灭了,但我依旧握在手中。
这点黑暗,其实于我而言,并不会阻碍我的视线。
但我心底仍旧隐隐发怵。
就好像有什么事情,在前面等着我一样。
我想调转头,但发现,我刚才所走过的路,已经消失不见,赫然变成了一堵石墙。
这里面的布局,会自己变动!
这个可怕的认知,令我的一颗心,一点一点下沉。
如果这条路走不出去,我会一直被困在这山洞里,直到饿死,冻死。
顾不得双脚沉重,我咬着牙,拖着越来越异样的身体,继续往前进。
可越往里走,身体里的那股异样越来越蠢蠢欲动,似乎体内的每一根神经,都在试图破茧而出,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体内喧嚣撕咬,随时破皮而出……
那种五脏六腑被腐蚀撕咬的疼痛,逐渐麻痹我的意识,我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种百爪挠心比死还难受的疼痛,十之八九就是苍天口中所说的,我这具身体内的“蛊虫”在作祟。
可是我体内的“蛊虫”,为何偏偏会在此时发作?
苍生不是说三年前“主子”替我压制了体内的“蛊虫”,不会再发作吗?
这三年来,我也并未察觉到体内有任何的不适,为何会这样?
我想竭尽全力克制体内不断波涛翻滚的疼痛,可那种自四肢百骸传来的痛楚,我根本压制不住。
此时的我,一定狼狈极了。
我试图挣扎着起来,离开这个阴冷可怕的地方,可体内噬骨的疼痛,再次狠狠的淹没我的意识。
原来那个名叫“苍宁”的女孩,从小忍受的就是这样的折磨。
就像是一根一根的针,一下一下的扎在骨头里,又像是成千上万的蝼蚁,不断啃噬着血肉,死不了,却比死还折磨人。
我大抵明白了,那个十三岁的少女,为何会选择释放蛊毒自我了断。
这世上,恐怕没有哪一种疼痛,会比此种更折磨人。
我以为,我会长眠在这里,就像在忘川河上的那些无尽的日夜。
但似乎,还有人,比我更不希望,我就此折在这里。
“这点疼痛,就受不了?”
居高临下站立在我面前的,不是别人,是那个淡雅温润,眉目间宛若林间秀竹的男子。
对此人,我打从心底里抵触。言语间,亦不再客套。
“你把我弄到这里,应该不止是为了看我痛苦吧?”
我摸不透他的意图,但他对我的那股试探,我还是察觉到了。
“自然不是。”
对方蹲下身子,娴熟地挑起我的下颚。
“你说,一个人突然转了性子,将过往忘得一干二净,是何缘故?”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打掉那只捏住我下颚的手,掩饰一闪而过的不自然。
“看来,我得帮你仔细回忆一下。”
明明此人是含笑,我却不寒而栗。
他手中,依旧是那支竹笛,并未有一招致命的凶器,但我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惨死的模样。
果不其然,竹笛声声清脆,我体内的蛊虫,抑无可抑,那种好不容易才压制下去的疼痛,再次毫无防备的朝我袭来。
“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在催动我体内的蛊虫!
“你这副无辜的样子,倒是有几分意思。不过,三年前我留你一命,不是为了留一个叛徒。”
“……”
如果说,没有到凉城之前,我最想手刃的是晋王。
那此刻,我想一刀一刀手刃的,无疑是眼前看似温润的此人。
“三年前,我体内的蛊毒,是你压制的?”
苍生说过,三年前是“主子”压制了我体内的蛊虫。
而这个所谓的“主子”,很显然就是我面前的此人。
对方笑而不语,肆无忌惮地欣赏着我的错愕。
良久,道。
“不用这么看着我,三年前,我能压制你体内的蛊虫,现在也能压制它们。”
一顿,盯着我的目光中,带了玩味。
“就看你的选择。”
“什么选择?”
每一个字,我都咬着牙,不想在这种人面前展现自己的脆弱。
“替我去杀了那个人。”
他说的很轻松,仿佛在说这里很冷一般轻松。
“为什么是我?”
他口中所指的那个人,不用问也知道是赵圳。
只是他凭什么认为,我能杀了赵圳?
“这世上,除了你,没人能杀了他。”
“我是不是该感激你高看我?”
他并没有辩解,但他的目光,令我很不舒服。
“忘了告诉你,苍生在他手里。”
“你说什么!”
“一月前,你离开临安的那天,苍生去了他府上,至今未出来。”
“你想说明什么?”
赵圳亲口说过,苍生回了江县,去安置娘了,会跟我在北疆碰面。
他不会骗我的。
“那夜,去刺杀他的暗卫,没留下一个活口。连据点,也被毁了个干净。你认为,你的哥哥,作为刺杀他的暗卫,还有命留着?”
“从江县到临安,你一路拼了命的护他。他对待苍生时,可是一点都没念着你们的情分。”
我从他的眼中,看到了讥笑。是对我的讥笑。
从江县到临安,我的一举一动,都在此人的眼皮子底下,我却浑然不觉。
太可怕了。
到底还有多少双隐藏在暗处的手,是我所不知道的?
难怪我们会路遇劫匪,难怪那群劫匪独独对赵圳一个傻子感兴趣,难怪赵圳刚到温国公府就被人带走浑身扎满钉子……
这一切,只怕都是此人的杰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