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雨嘉,燕国人氏,秦历八四六年生人,其父为“狂狮”韩啸天,其母为狄州郑氏嫡女。
韩雨嘉聪明早慧,三岁识字过千,五岁精通算学,十五岁执掌狂狮镖局,只过一年,便已收服人心,积威深重。
——《人物录*女子篇*韩雨嘉传(一)》
这几日,押镖队伍虽不曾遇袭,但众人均未放松警惕。狂狮镖局安排人员守夜不提,便是漕帮每晚也留人轮值,守在四角位置,彻夜警戒。
今晚,轮值之人便有秦豪,他坐在东南角的一方凸石上,边运气打坐,边倾耳注目,周围风吹草动尽收于心。
练功两个时辰后,秦豪稍作休息。此时月至中天,四野俱寂,他抬头望着玉盘般的明月,心中莫名生出一丝怅然:再过七日便是中秋了,转眼间已与瑶瑶分别半年多,不知她跟着刘爷爷,可过得如意?瑶瑶虽然贪吃好玩,却也乖巧讨喜,想来刘爷爷应该会喜欢她吧……
思念如水,倘一开头,便延绵不绝,再不能止。
秦豪与君瑶相依为命,从未如今时这般长久分离,虽有书信往来,却又怎能解得了心中挂念?他望着天上的明月,眼前似乎浮现出往昔和妹妹相处的岁月。二人流浪时,晚上无事可做,每逢明月夜,就会寻一处空旷之地,君瑶依偎着哥哥,伸着小手,欢快地数着天上的星星。
明月如故,清风依旧,身旁却再没有那个叽叽喳喳的小女孩儿了。
瑶瑶,我听师父说,你修炼极为刻苦,我知道你想变强,想为我分忧。但我最在乎的,却是你可以健康快乐地成长,可以与我相依,共同观赏这天上明月。
不知不觉中,秦豪的心神已游荡天外,跨越万水千山,去探看那在深山中苦修的女孩儿。他仿佛看到了妹妹也如他一样,正仰着头,望着同一轮明月出神。
…………
“张志、李良,队伍中段属你二人修为最高,你们定要保持警惕,预防敌人夜里偷袭。”
两名壮汉抱拳回道:“小姐放心,我二人彻夜值守,若贼子来袭,定让他有来无回!”
韩雨嘉又勉励二人几句,向后巡视而去。她面色如常,平静自若,给人以成竹在胸之感,但只有她自己知道,每次望向莽莽深林时,心中总会忍不住生出无尽的担忧。
韩雨嘉聪明早慧,年过十五便开始打理镖局。她对掌权驭人很有天分,又得到韩啸天悉心栽培、言传身教,只过半年,便对镖局事务得心应手。再加上她赏罚分明,恩威并施,在镖局中已颇有威信。
这几日,虽一路坦途,平安无事,但韩雨嘉知道,便如暴雨前的宁静一般,酝酿得时间越久,爆发时就会越猛烈!
一想到敌人正藏在暗中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韩雨嘉便觉心烦意乱。她深呼一口气,想把胸中的烦闷排出,但心绪不宁,又岂是几次深呼吸就能平复?她突然觉得,原来夏夜的空气竟是这般的燥热湿腻、惹人厌烦。
韩雨嘉努力压抑着情绪,不觉间走到队伍中后部。她忽然略有感应地抬起头,只见前方一块凸出的山石上,一名少年盘膝而坐,微仰着下巴,正专注地凝望着明月,脸上流溢出淡淡的、怡然的微笑。
月光洒下,少年的黑发和黑衫覆上一层细碎的银色,他安静地坐着,恬逸如水,仿佛已与这夜色交融一体,水乳不分。韩雨嘉静静地看着,忽然觉得晚风止了,虫鸣歇了,似乎整个山林,在这一刻都变得静谧了……
少顷,韩雨嘉回过神来,心中忽地生出一种异样的羞赧,脸蛋也微微发烫:自己这是怎么了,竟偷偷盯着一个少年愣神?她心虚地四下张望,见无人察觉,才轻轻地舒了一口气,而后用力摇了摇头,把脑中纷乱的思绪抛却,缓步向少年走去。
秦豪正沉浸在回忆中,直到韩雨嘉走到近旁才惊觉。他猛地扭过头,右手已迅速按住剑柄。
“秦师弟莫慌,是我。”前几日交谈中,韩雨嘉得知自己长秦豪两岁,便一直唤他“秦师弟”。
她此刻惊醒了秦豪,不觉有愧,反倒生出一丝恶作剧得逞的窃喜,面上却故作歉意道:“是雨嘉冒失了,惊扰到秦师弟。”
自从得知妹妹的病情能够治好后,秦豪便日渐开朗,再加上前些时日曾与韩雨嘉寒暄过几句,也算点头之交,便道:“韩姑娘言重了,秦豪身负守夜之责,却暗自失神,反倒要多谢韩姑娘提醒了。”
“今晚是你守夜?如此正好。”韩雨嘉嘻嘻一笑,“我心里烦闷,出来闲走散心,正好和你说会儿话,秦师弟可别嫌我麻烦。”
秦豪顿时一愣,他虽然性格有所转变,但也仅限于不再拒人千里,若专程与人交谈,却是依旧不善言辞。毕竟,这些年除了妹妹和师父,秦豪与他人相处甚少。
他一时不知如何接话,沉默片刻,终于紧张而郑重地道:“韩姑娘说吧,我认真听着。”
“噗!”韩雨嘉笑出声来,两眼弯弯,已眯成一条细缝,“秦师弟这谈话的方式,我可是第一次见到。嗯,怎么说呢?虽有些僵硬,却也别开生面,另有几分趣味。你平时一直这样和人说话吗?”
秦豪听少女打趣自己,露出一丝窘迫:“除了妹妹和师父,我很少与其他人交谈。”
“哦?”韩雨嘉道,“秦师弟不是漕帮中人吗?也不与帮派中人说话吗?”
只一言,秦豪就漏了馅。但他并未在意,轻轻摇头:“我与师父独自修炼,很少与帮派中人接触。”
韩雨嘉盯着秦豪,长长地“哦”了一声,继而狡黠一笑,道:“刚才秦师弟望着明月出神,想来是睹月思人。我猜,你一定是想妹妹了吧?”
秦豪点头道:“我与妹妹分别多半年,也不知她过得怎样。如今临近中秋,很想去看看她。”
“说起来,倒是狂狮镖局耽搁秦师弟与令妹相聚了。”韩雨嘉道,“秦师弟可以给令妹去一封书信,让她前往燕京城。待委托完成后,作为赔礼,雨嘉愿邀你二人共游燕京。”
秦豪心中一动,瑶瑶最爱热闹,应该会喜欢游玩燕京吧,但随即轻轻摇头:“多谢韩姑娘好意,只是瑶瑶正随师公修炼,分不得身。”
韩雨嘉忽然轻吟道:“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瑶。瑶者,美玉也。令妹名‘瑶瑶’,想必也是如美玉一般的人儿吧。”
“美玉吗?”秦豪回想起君瑶以肉饼跟师父换天苍玉牌的情形,不禁笑着摇了摇头,“瑶瑶很贪吃,或许比起成为美玉般的女孩儿,更在乎多吃些美食吧。”
韩雨嘉闻言也笑道:“如此说来,令妹倒是个可爱有趣的人儿。秦师弟和令妹日后若来到燕京城,一定要来狂狮镖局找我,雨嘉很期待与令妹相见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