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灯光下,书呆子平静的脸上浮出一丝沉着。
这种表情就像是家里的父亲快要不在大儿子要随时挑担的那一刻。
他起身弯腰掀开盖在白头发身上的薄被,动作在半途僵硬了些。
白头发身上的白衬衫解至心窝以下三寸的位置,长年不见光日的皮肤十分苍白。
皮肤完好。
没有伤口。
“这个要等等。”书呆子重新坐下,移了个位置:“你也坐吧。”
“不用了。”我不会轻易坐在一个连名字都不知的人旁边。
太危险了。
时间过去了半刻,我靠在门旁,手插在口袋里摸着通讯机黑色冷硬的外壳。
“来了。”书呆子身体有些绷紧。
白皙的胸膛里似乎有东西在涌动,如绳子抽湖面,激起不少水花,漾开几圈水纹,最终飘在其上,一团黑色的绳子浮在皮肤之下,缓缓浮动。
我向来不缺挑战的精神。
可是做没有任何把握的事情,这不是没有上进心,而是不自量力。
更重要的一点:我尊重生命!
“抱歉,我无能为力。”我不敢想象那是什么东西蛰伏在白头发身体里面,这种超出我制药的认知已经开始让我脑袋发胀。
比关上窗且贴满报纸,反锁了门用湿布塞紧门缝去剖一个血雾果去提纯九遍还要为难百倍。
“可是你箱子里有一套十分完整的手术刀。”书呆子盯着我的皮箱,仿佛要把它据为己有的样子。
滑稽。
我已经无暇推敲书呆子是怎么知道我皮箱里有手术刀。
当看到没有伤口的时候,心里已经有一种脚不触地的不真实感,而这一团黑东西浮出来的时候,我忍着最后的一点风度,没有撒腿就跑。
“你若是看上了手术刀,我可以考虑卖给你。”
我拉了拉门。
门拉不动。
书呆子缓缓起身,拿起皮凳上的圣经:“我,钱塘。”他顿了顿道:“他,万军。”
这是什么意思?
钱塘走到门边,我紧紧地盯着他的脸,他十分平静。
找不到任何波澜起伏,丢下一句话就走了。
“生荣死共。”
我脑袋突突痛,真想给躺着的万军赏个耳光,当人肉沙包暴揍一顿。
打开皮箱,拿了瓶红茶扭盖喝了一口。
一线生机。
摆好所有可能用到的东西,用酒精棉仔仔细细擦了手十遍,戴上口罩,拿起手术刀。
没想到我第一次解剖课是万军同志无私捐赠的。
当刀锋靠近皮肤的那刻,我觉察到刀锋底下的万军是活的,呼吸平稳有序。
我捉紧手术刀颤着手。
不要退缩。
那是血雾果而已!
于是,我极为镇定在心窝下方切了一个半寸的刀口。
皮肤底下黑色的那团东西沉了下去,消失不见。
紧接着那个刀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愈合。
我拿起红茶又喝了一口。
然后再望了一眼。
刀口不复存在。
刚才的确不是因为紧张而眼花。
这一切自然与不自然都来自变异。
被这种外来异物侵体,万军没有吐血而亡或心衰而死,皆因他有强大的自愈能力。这是多么让人嫉妒的变异。
也许这次解剖课会拿到不错的分数。
我坐在万军对面,把手术刀放在一旁,喝了一口红茶,等待那团黑色的东西再次出现。
时过半刻。
火车开始广播。
“请各位乘客注意,我们乘坐的从A市开往D市的AD503号列车即将在十分钟后经过黄蜂区。请各位乘客系好安全带,请勿擅自离座走动。”
黑色的东西再次浮动在皮肤之下。
十分钟!
把它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