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战争暴乱,宋修远在战场无暇分身,将家里一切大小事宜交由余氏在操办。
趁大喜的日子,余氏给全府的人放了假,几个姨娘纷纷带着孩子回娘家看望,宋府一时清净了许多。
宋若溪想了一晚,没有一点头绪,倒是昨夜去余夫人处,吹了风,病又严重了许多,此时高烧又起,实在难受。
“二小姐?”
宋若溪拖着沉重的身体去开了门,祝宁身后带了好些人:“祝宁姑姑,这是?”
“这是夫人吩咐给小姐的下人,这是盛阳,三山的大弟子,来给小姐看病的。”
三山宋若溪是听过一些消息的,三山是邝池有名的神医,听闻近几年在闭关修炼,现在到昆桥山请医的人,请的都是三山的大弟子和二弟子。三山几年不露面,却不曾出过岔子:“请祝宁姑姑帮我谢过母……”宋若溪眼前忽然一黑,瞬间失去意识。
恍恍惚惚间听到有人在呼唤她:“姑娘姑娘。”声音可真好听,应该是祝宁姑姑说叫盛阳的男子吧。
桃子的尸体摆在大厅中央,眼睛瞪的老大,面部青紫,七窍流血,好生恐怖,两个胆小的婢女低着头默默擦眼泪,倒是盛阳满脸惊奇的对着桃子的尸体,一会儿细看,一会儿闻的。
祝宁跟着余夫人见过太多大风大浪,尸体已是司空见惯,此时面不改色替余夫人看茶。
“你可有看出什么不对劲?”余夫人问。
盛阳摇头说:“二小姐院里的所有东西,我一一查过,并没有毒,喜糖也无毒,这件事还得细细查。”
“敢做这事想来有点手段,罢了,你慢慢查,若溪那边,你小心照顾着,不能有半点差池。”
“是,姑母。”
盛阳啪嗒将折扇收回怀中,像是面对自己心仪的姑娘般,抱起桃子的尸体出了大厅。
祝宁担心问道:“夫人头风犯了么?”
余夫人扶着额头,心里老是不安,摆摆手:“总感觉府里的太平日子到了头。”
祝宁失笑:“夫人过的日子,哪一天真正太平过。”
对啊!从嫁到宋府的那天起,那一天不是提心吊胆的,几十年都过来了,还怕眼下未发生的么?
“祝宁,扶我去休息吧!”
“是,夫人。”
祝宁跟着余夫人数十载,只见夫人一日一日长出岁月的痕迹,祝宁却还是几十年前的模样,满头青丝,一身碧绿的长裙,风韵丝毫不减当年。
昏迷了一天一夜,醒来天黑得不见一丝光亮,她听见有脚步声问:“我是瞎了吗?”
“噗嗤。”男子失声一笑,点亮油灯,看向宋若溪,不由调侃道:“若溪姑娘真是有趣。”
“你、你怎么在这儿?”宋若溪自小不常与异性接触,大半夜的,闺房里出现个素未谋面的男子,心里自然有些窘迫。
“当然照顾姑娘了。”
“男女有别,公子怎可深夜还在女子闺房中,成何体统,还望公子自重。”即使衣裳好好穿在身上,宋若溪还是若有其事拉过被子,盖住肩膀。
盛阳忍不住一声嗤笑:“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宋若溪咬着嘴唇,从嘴里一字一句吐出四个字:“登、图、浪、子。”
盛阳用扇子挑起宋若溪的下巴,挑了挑眉头:“若溪姑娘如此美貌,盛阳若不坐实这个称谓,岂不是辜负你一番心意。”
再三被调戏,宋若溪实在忍不可忍,袖中伸出一把匕首,从盛阳耳边飞过,深深插进他背后的柱子中,一缕细发掉落肩头,盛阳讪讪收回折扇。
“别生气,开个玩笑怎么就急眼了呢?我看看你醒没,给你送汤药来。”盛阳指指桌上的药,知宋若溪不好惹,便拱手准备告退。
“既然看见了,你就回去吧!”
待盛阳关了门,宋若溪才摸摸下巴,脸竟然止不住开始发烫。
明天是若嫣的回门之日,萧元寅也会来。
想到萧元寅,宋若溪心里是对他铺天盖地的仇恨,那上上下下,几十上百口人名,全部葬送他手。宋若溪一夜没睡,反反复复在夜里擦拭手中的匕首,眼里闪着泪光,萧远寅,我一定会杀了你的。
宋府大清早便起来收拾,准备迎接三小姐回门。
远远得,宋若溪见巷子里热闹起来,袖子里的匕首是握了又握,脸色即使用力控制,却还是非常的难看。
“二姑娘这是怎么了,病又发作了么?脸色这般难看,要不进屋去休息一会儿。”
“多谢二姨娘关心,我没事。”二姨娘就是若嫣的母亲,一个温柔又风情万种的女子,虽没接触过,从若嫣口中也得知,平常行事十分低调谨慎,今日穿得这大红的衣裙,想来是头一遭。
回门不必太过招摇,马车后面跟了两三个婢子和奴才,算上马夫,总共不过五人,许是托了太子大婚的福,几人的衣服都是新的华丽的苏绣缎子,簪了新的头饰。
若嫣掀开帘子起身下马,婢子见状赶忙扶住,一奴才马上跪下去,整个身子趴在地上,将背打平,方便宋若嫣下来。
本就是难得不多的美人,华丽的罗裙,精致的妆发,更把她衬得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般,美的不真实。
萧元寅随后也下了马车,一身白色长袍,用金线绣着皇室专用的图案,在阳光下褶褶生辉,那张脸,若不是宋若溪见过他嗜血的模样,定会被他一副儒雅的样子所欺骗。
八年过去了,他不曾变过半分。
“女儿见过母亲,见过二姐。”
“女婿见过母亲,见过二姐。”
邝池回门的规矩,不管身居何位,随妻子回门之日,都要向家中长辈行跪拜礼。
宋若嫣与萧元寅跪在地上,向她们行大礼,抛开所有来说,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见过太子,见过太子妃。”除了宋若嫣和余氏行屈膝礼,其余所有妾室和庶出的孩子,也需行跪拜礼。
宋若嫣拉过余氏的手:“母亲不必客气。”说完想去扶二姨娘,被余夫人拉住手腕:“太子妃莫要失了身份。”
宋若嫣看向二姨娘的眼中弥漫了些眼泪,硬生生停下弯腰的动作:“母亲教训的是。”
二姨娘脸紧紧贴在地面,认命般闭上双眼。
“你们都起来吧。”萧元寅接过宋若嫣的手,笑意盈盈得开口。
宋若嫣望着萧元寅,美目流波含转,深情款款。
宋若溪脑海里全是萧元寅满脸是血,狠狠将剑插入父亲母亲身体里的那副模样,她怎敢忘记,眼前一幕叫她恶心,装斯文装得那么像。宋若溪在心头把萧元寅虚伪的嘴角痛骂了一万遍。
巷子里突然传来马蹄声,不久一匹白马停在萧元寅身后,满头青丝只用一根黑色布条捆住,同样是用金线勾勒的图案,墨绿色的衣裳却把马上的人,衬得格外赏心悦目。
俊俏男子从马上一个翻身跳下来,拍拍手掌,勾住萧远寅的肩膀,嬉皮笑脸说:“我随三哥回门。”
“怕是你自己觉得新鲜,想出来玩儿倒是真的。”萧元寅无情拆穿萧元昭。
“嘿嘿……”萧元昭挠头:“这么多人,三哥别拆穿我呀!”
“这么想来看,自己也娶个福晋。”
“那多没意思。”萧元昭不以为意,花儿那么多,他才不想这么早成亲,失去自由呢!
“姐姐面色怎么这般差?”
“没什么大事,昨日受了风寒,有些疲倦。”
“姐姐可要保重身子,两月未见姐姐,我可想死你了。”宋若嫣作势要抱宋若溪,宋若溪赶紧后退:“病没痊愈,还是别太过亲近的好,免得传染了你。”
“怕什么,若嫣不怕。”若嫣铁了心要抱她,若溪随了她,两月余没见,她确实是想她了。
“这是那家的姑娘,长的好俊啊!”萧元昭跳到宋若溪身边,不由分说握住宋若溪的右手,可是却摸到一把冰冷的匕首。
宋若溪慌张抽回手开始咳嗽起来:“小女今日身子不适,先行告退,改日再去太子府中请罪。”说完,三步并作两步,往自己院里赶。
身旁好几个婢女奴才,人多眼杂,宋若溪不敢查看匕首是否划伤萧元昭的手,又恐自己手中血液渗透衣袖被发现,把整个手臂抱在怀中,急匆匆往回走。
“二姐怎么……”
“你二姐没事,你们赶紧到屋里坐,下人已经准备好膳食。”一群人招呼着,往屋里去。
“你怎如此放肆,人家一未出阁的姑娘,可容不得你胡闹。”萧元寅小声训斥。
萧元昭不以为然,吐了吐舌头,萧元寅拿这个七弟无法,摇着头叹气,怎么一点皇家子弟的习惯都没有。
萧元昭紧紧握住左手,藏进衣袖中,地上不慎掉了滴血,冲二姨娘身后鹅黄色纱裙的婢女吹口哨,惹的女孩一阵脸热,见此,萧元昭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趁没人注意,用脚蹭干血迹,跟在萧元寅身后,风风火火进了宋家大院。
宋家不愧是当朝第一武将,又有余家帮衬,财力自然丰厚。
从大门到正院的路,全是上好的鹅卵石,一颗颗铺成,各种奇异花草,数不胜数。
宋若嫣和余夫人好一阵寒暄,萧元昭觉得无趣,拉了二姨娘身旁的婢女出了大厅。了解萧元昭不学无术,贪图美色的性子,又碍于身份地位有别,没人说什么。
萧元昭一把把婢女按到墙上,眨着人畜无害的眼睛,本来就俊俏的脸,此刻把婢女迷得五迷三道的:“七……七皇子。”
“刚刚那女子是你家二小姐不。”
“是啊,七皇子问这个做甚。”
“她住哪儿啊?”
“那边。”婢女低头满脸的娇羞,手指着东边的院子。
挑起婢女下巴,扯出一抹坏笑:“谢谢美人儿。”说罢,消失在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