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的熏痕虽似枝叶泛黄,春荣秋凋,但王素的心情却无法说得明白。
像是从山巅——甚或云端——俯瞰所得之景,由城南萧山一带,河水曲流草木之间,当真是白露倒进了翡翠盘,清亮、干净,细看去是烟树参差,枝繁叶茂,在四周村庄城郭拱卫之下,还有鸡声迭起,犬吠相闻,云渺处似有长桥拱波。
一泄洪流,桥下挂着一把剑,剑身布满锈迹,剑尖指向水面,在桥饰狮头上栖息着一只黄鹤,人烟响起将它惊飞。
这鹤看似飞往天际,实则是向观画之人振翅而来,长喙微启,鹤唳声似清脆水声从高处滴下落入石板,同时一对眼珠似乎是在垂眸凝望,对这人间依依不舍。
这一片景是王素在初二隅中去祠堂的路上,目不可见,而心中可见,恐怕他此刻尚不知晓心中寄实演虚,造化出了一片如此之景。
站在祠堂广场外,王素眼中看得明白,那老头正舒服的躺在长椅上晒太阳。
不知怎的不惧寒冷,手中还摇着一把蒲扇,在身上摇啊摇,累了就放到脸上遮住太阳,打个酣睡,干枯的脸上露出惬意的神态,旁人看去虽然显得奇怪,但模样却悠闲自在之极了,让王素不敢打扰。
稍微等了一小阵,只见他蒲扇动了一下,王素知道眼见名叫胡伯的老汉醒了,脸上活泛起来。
又过了约莫一柱香的时间,老汉彻底清醒了,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王素,之后又闭上双眼道:“你小子不错,没有扰乱了老汉我的美梦。”
“不然看我怎么收拾你。”
王素闻言并未自鸣得意,而是作出理所当然的模样,说道:“自然不敢打扰胡伯的佳梦,不过小子对于昨夜之事确有不解之惑,还请胡伯不吝赐教。”说完,对着老汉一拜。
老汉没有别过身去,正躺着受了王素一礼,然后闻王素声音传来:“小子欲随胡伯学通灵术,有何见教。”
尽管母亲在王素出门前便曾嘱托道“尽快回来”,但他仍不紧不慢地向胡伯发问。
原本王素在来的路上心里很是焦急、迷茫,但真正到了关键时机却心中平静如水面之镜,仿佛变了一个人,遥向不增不减、长生久视的天地神明,观人间沧海桑田而心神不改,若是将这种状态放在经义中,便可称之为“忘情之境”。
而王素或许是在某一刻悄然进入了这种心境,胡伯双眼微瞑,虽不懂他何种状态,却知此境不凡,不忍打断,而假作熟睡之状使王素在这种心境中能多待一阵子。
见到王素这般,胡伯抬眼道:“我其实打一开始就没看上你小子,可惜你弟弟以后要走仕途,不然让他做我的传承人更为妥当。”
胡伯心知此事断不可能,只能吭了一声,继续说道:“你是王家除我之外唯二的具有通灵天赋之人。
这既是机缘也是责任,之前本想再过些年才选继任者,但天不假年,徒呼奈何,只能选你了,我只说一遍,看你能记住多少。神鬼之说自古有之,寻常人不可得见,不可得闻,不可得触,天下间唯有具备通灵天赋的人才可见到。
而通灵天赋会在小娃幼时出现,若这种能力得不到增强则会与日俱减,直至消失殆尽,我不知你之前为何没有便现出这种天赋,这是你的机缘我不做多问,但你心中要有数,你可知晓?”
说到这,老汉神情古怪的看了王素一眼,见王素急忙应道,这才回过神继续介绍道:“我传给你的这本书是咱们家族专门用来增强灵感的方法,珍贵之极,希望你多加珍惜,不可将其轻易丢弃。”胡伯从怀中掏出一本书页边角残缺的旧书,封面上写着《王氏通灵术法》六个字,他用手轻抚了一下此书,眼神中流露出感怀之意,似是在追忆光阴一去不复返,年华易老。
不大一会儿,就又闭上眼随手扔到了王素手中,尽管王素此时微沉入忘情之境,但一股子喜悦之情仍然忍不住的自心中而起。
王素迫不及待的翻开这本书名言简意赅的破旧书,这书一看就已上了些年数,仔细追究恐怕比王素的父亲——王兴仪的年纪都要大很多了,书中字迹虽称不上是银钩铁画、游龙惊鸿,但也算得上是方正。
第一页记载的是一种养灵之法,顾名思义,是一种通过蕴养来增强自身灵感的方法,书上写道:焚香三柱,静坐养神,心中勾勒虎形,作矫首、咆哮、卧睡、疾奔、啃食、搏杀六态,辅以猛虎秘药置于掌心,默诵心法,三刻一止,揉捏天门穴......
再翻过来,是一篇前文提到的虎形六法的心法,王素大致扫了一眼,只看到“...盖其壮也,诞节缓腕,续背连骸,方目大鼻,似黼组杂间,若锦绣相连...”的句子,其他的他准备回家再细细观读。
接着,王素直接翻到了最后几页,一眼看去是前面提到的猛虎秘药的制作方法,如:以一缕雄虎头顶三寸毛发,以雄黄一钱浸糯米以及黑狗血养至三日,时虎毛由杂入黑,再浸入麝香、当归、地龙...诸多药材中,仍存三日,时由黑转白......存至毛复原色,掺入蜂蜜,团成丸状。
王素看得津津有味,似是打开了一片新的天地,当他准备继续翻阅时,只听得耳边胡伯不耐烦地说道。
“去去,要想看带回家看去,莫要在这扰我的清净。”
王素这时才从这本书中回过神来,连忙向胡伯告罪,他知晓这本书定然不简单,这上面记载的已经算得上是他梦寐以求的修行密法了,这让他如何不欣喜呢。
“上面写的东西,你量力而行,其中有诸多需要吞服的秘药,在吞服之前你需要先行问过我才可,若察觉身体有异,无论好坏,皆要停止修炼,告知于我,莫要贪图一时进境之速而枉顾了性命......”胡伯谨慎嘱咐道,关怀之情溢于言表。
匆匆告别了胡伯,王素小心地将《王氏通灵术法》妥当放入怀中,然后大步迈开足,一溜烟跑回了大伯家中。
他身后一道人影一闪而过。
当他推开门时,母亲桌上放的水已经续了三次,只见王默手中拿着一块白色的糯米制成的糕点,吃地嘴角和唇上黏了一层白粉,邋遢样子根本看不出半点平日里“神童”的做派。
“吃完这块别再吃了,过个年闹了肚子可不是好受的。”母亲见王默吃了第四块,叮嘱道。
大伯母听完,在一旁笑呵呵道:“你娘说的对,默儿既然爱吃,那妹子你捎回点糯米去,等他啥时候想吃了,你给他做。”
说完,便去了厨房,不一会儿出来时,大伯母手中提了一小袋糯米出来。
“这是王家献子跟着他三伯经商带回来的,我吃不惯这个味儿,大妹子你别客气。”大伯母说完,便将袋子塞到王素手中,王素恰好听见“糯米”二字,想起书中所写,便索性收下。
心中记挂住了大伯母的爱护之情,不由得脸上增加了几分温和,一旁的母亲见拗不过大伯母,也只好点头同意。
一家子在门口寒暄、嘱托了许久,王素这才上路返回县城。
王素并未在大伯家中留下吃午饭,而是想趁着晌午这段晴和时间赶回家中,以免路上赶路出汗被寒气一激而受了风寒。
一路上或许是因为没有祠堂祭祖之事的催促,王素三人慢悠悠的往县城赶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