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石坚面色一沉,寒声道:“那个杂种,害死吾儿,必须得死!”
说罢,他忽的又露出一丝惑色,对着一旁的石祟询问道:“我始终觉得承业的死和这个杂种有关,石祟,你怎么看?”
石祟嘴角上扬,露出一丝阴厉的笑容,道:“不管有没有关,亦或是他有没有藏拙,宗主,死人是最不用担心的。”
林石坚眉头一扬,和石祟会心一笑。
“对了,你现在不要总是喊我宗主,我毕竟还没有正式接手云叶宗。”聊完了正事,林石坚漫不经心地吩咐道。
谁知石祟却是反驳道:“宗主即位,指日可待,早喊两天又有什么妨碍。”
林石坚乐得哈哈大笑,但最后还是叮嘱道:“人前万不可这样称呼。”
一天很快过去,入夜之后主峰之上依然是灯火零落,至于另外两峰之上繁星般的灯火下发生着些什么,那就不是时泽他们能够知道的了。
转眼又是一天,一大早久无人踏足的宗主府上就来了一个意料之外却又情理之中的人:姜凉。
这个长相阴柔的少年一进门,二话不说就先到云方尽的灵位前祭奠了一番,他这般极正式的行礼焚纸,云灵月和周姓老仆便不得不都从偏房里移了出来。
事后,几人一起到了中厅之中。
分主次坐下后,姜凉哀叹一声,悲痛道:“我乍回宗门,便听说了宗主和几位长老的噩耗,顿觉悲痛万分、情难自己。昨日刚一听说灵月师妹回宗,便想着过来祭奠一番,但一想到我初闻噩耗尚且神魂俱颤、心口冰凉,思绪惶惶不知所念,灵月师妹在外漂泊,乍闻噩耗,必然是更加悲痛难以自持,所以不敢立即过来打扰,隔了一天这才敢前来拜会。”
这一番话说的情真意切,姜凉更是数次抹泪。
老仆和云灵月一边克制着自己内心的悲痛,一边好言宽慰。
三人你来我往,又聊了一会儿宗主往日的作为,缅怀了一下故去之人的高风亮德。
姜凉这人长袖善舞且心思玲珑,把几人说的声泪俱下,就连时泽也被他拉着插了不少话,无形之间,更是拉近了二人之间的关系。
终于,在几人之间的陌生气氛被化解殆尽之时,姜凉看似随意地问了一句:“不知灵月师妹和周前辈接下来有何打算?”
云灵月闻言一愣,她这两天一直沉浸于丧父的悲痛之中,竟是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老仆倒是早有计划,不过他也想要听一听云灵月的想法。
姜凉见云灵月果然如自己预料的一般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便语重心长地说道:“师妹,为兄是一个耿直之人,有些话不吐不快,也就直说了。”
他这样一铺垫,让人觉得此刻的他似是要冒着极大地风险给予云灵月一些重要的提示。
“实不相瞒,在为兄看来,如今的云叶宗对于师妹来说,”姜凉刻意停顿了一下,抬眼看了一眼几人,才继续道:“最好还是不待的好。”
这句话对于云灵月来说,可谓是石破天惊,她从小长到大的云叶宗,怎么就不能待了呢?
姜凉看了老仆一眼,继续道:“这一点,想来周前辈也明白。”
老仆默默地点了点头。
既然已经把话引了出来,接下来就容易多了。姜凉把如今宗内的形势作了番分析,但多是语义含混,点到即止。
关键时刻,姜凉又提醒道:“我记得在我还小的时候,宗主是有一位亲妹妹的吧?”
他这么一提,云灵月也立刻想了起来,回答道:“姑姑在我很小时就离开宗门了,记得好像是嫁到……”
“玄剑宗!”老仆在一旁补充道。
“哦,原来如此,玄剑宗,莫非就是……”
“就是那个玄剑宗。”老仆肯定道。
“嗯。”姜凉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他稍作沉默,然后转头朝向一旁的时泽,问道:“不知时师弟有何打算?”
时泽被他这么一问,也是突然一愣,要说打算,他自然是有的,但是那都是不能跟人说的事情。
见时泽闷着不说话,姜凉继续道:“要我说,师弟不如直接和灵月师妹一同去那玄剑宗吧。恕为兄话直,如今那林石坚势大,颇有觊觎宗主之位的意思,以师弟和他的关系,留在宗内的话,只怕是……”
言下之意,双方皆懂。
毕竟当年时云昊被害的真相又不是什么秘闻。
时泽冷笑一声,道:“只怕是就算我想走,有人也不会放我走。”
姜凉等的就是他这句话,时泽一说出来,他几乎激动地想要欢呼,碍于如今的场合,这才尽力克制住内心的喜悦,依旧面色沉重道:“倒也是个问题。”
“不过以周前辈金丹之下无敌的实力,再加上时兄的修为,要想离宗的话,怕也不是什么难事。”姜凉的语气陡然变得有些高亢。
时泽双眼一亮,察觉到这话里的异常。但他依旧不动声色,淡淡地说了一句:“我有什么修为,不值一提罢了。”
“师弟说笑了,以……”姜凉哈哈一笑,正想要反驳,可他话说到一半,立马就顿住了。
姜凉心中暗道不好,自己一时得意,竟然把时泽明面上只有练气三层这茬事儿给忘了。
好在他反应也快,连忙改口道:“这千里山林,凶险异常,师弟能够护佑着师妹平安归来,想来实力必然不俗。”
“师兄过誉了,不过是运气好而已。”时泽谦逊道。
姜凉自知失言,不愿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缠,转而看向老仆道:“只怕有些人会不乐意师妹离宗,暗地里使些手段。”
言罢,还不待几人回答,院外又传来脚步声。
林石坚刚一迈进中厅,看到姜凉在座的他脸色顿时有些不太好看。
他一大早忽然接到云灵月打算离开云叶宗的消息,也顾不得等上什么两三天了,立刻火急火燎的带着王赟赶了过来,却不料刚一进门,就迎上了别叶峰的人。
林石坚毕竟是长辈,姜凉连忙起身一礼。
林石坚对他点了点头,然后面向老仆道:“周老叔,你这些日子老是不在府上,侄儿我想要前来拜会都没有机会啊。”
云灵月未归的这些日子,老仆每天心焦如焚,没日没夜地在山门外等待,有时甚至出宗数十里查探,这也是为什么云灵月回宗,他没能第一时间出现的原因。
老仆起身扬了扬单臂,道:“承蒙林执事挂念。”
林石坚听到这个称呼,表面上依旧乐呵呵的,心中却是不悦:他早就已经明示全宗,自己晋升长老之位,结果这老家伙居然还称自己执事。
这时,姜凉突然插了一句道:“弟子本是为祭奠宗主而来,如今事了,就先告退了。”
说完,径直地走了。他来这里的目的已经达到,无论是老仆还是林石坚,该在他们心中留下的都已经留下,所以已经没有继续待着的必要了。
林石坚径自找位置坐下,目光扫过时泽时,总是有着不可掩饰的寒意。
“昨日听闻灵月回来了,我心想周叔不在宗内,如今主峰又没个主事的,连忙派了弟子去请,却不料周叔恰好赶了回来。”林石坚随意地寒暄道。
“如今宗主不幸仙逝,这主峰上确实少了些烟火气,”老仆开口道:“但好在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动动,守着灵月倒还没什么问题。”
“嗯,”林石坚随意应了一声,画风突转道:“我记得灵月已经十六了吧?”
时泽一听这话,就知道接下来话题会被引到什么方向去,他不着痕迹地看了王赟一眼,见后者果然是一脸激动。
云灵月却并不知这句话有何深意,老老实实的回答道:“是十六了。”
林石坚感慨一声道:“若是云宗主尚在,想来已经开始操劳你的婚事了。”
这话其实说得有些过,仙门中人又不比凡俗,未必会过早地婚配。
话已经说破,林石坚干脆也不再打什么机锋,自顾自地解释道:“说来如今云宗主刚刚去世一个多月,按理说这时候不该想些什么婚姻嫁娶的事情。只是灵月你孤身一人颇为不易,这主峰之上又如此冷清,宗主早亡,我作为叔叔的,自当担起照顾你的担子。”
他一个人自顾自话,也不给别人机会打断。
“我想来想去,觉得最好的方法莫过于给你找个好的归宿,也好让你有个照应。”
图穷匕见!
老仆一时有些错愕,他料到林石坚此来必有目的,却不曾想到居然这么不加掩饰,如今云方尽刚刚去世一月,他居然就想着给云灵月张罗婚事。
再说了,那一句一个“孤身一人”,就这样浑然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云灵月也是被吓了一跳,慌忙摆手摇头道:“家父新亡,灵月暂时不想考虑这种事。”
林石坚步步紧逼道:“灵月你只是这两天太过悲痛所以想不到这些,但是作叔叔的却不能不考虑啊!世俗有句话叫生活不易,我们山上修士又何尝不是如此。我观王赟就是个不错的弟子,他又是以前主峰的大弟子,过往也和你熟稔,而且对你倾心已久,不如你二人就择日结为夫妻,也省的你父亲九泉之下忧心你的归宿。”
“王赟,你可愿意?”林石坚并不先问云灵月的想法,而是率先询问王赟的意见。
王赟当然是满心欢喜,满口答应道:“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