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隔着千里之遥,但是云叶宗山门处夜空的深邃黑暗却蔓延到了时泽二人的上空,相比之下多出来的寥寥几颗孤星,也只是若隐若现。
经过了一小段时间的闲聊后,篝火上的肉食终于散发出浓厚的香味,时泽小心翼翼地在烧鸡上撕下一块肉,放入口中咀嚼后确定已经熟透,然后就拽住鸡腿连着一大块鸡胸肉一起撕下递向云灵月。
经过了几天的相处,云灵月和时泽已经越发的熟悉,因此也不拘谨,伸手就把鸡腿接了过来,也不管什么淑不淑女的,直接啃了个满嘴油。
将同样已经烤好的兔肉连着木棍插在地上,时泽也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就在他十分认真地对付着手中喷香的鸡肉之时,一点极轻微地脚步落在树叶上的声音隐隐传来。
云灵月依然自顾自地啃着鸡腿,她实力偏弱,五感终究不如时泽敏锐。
脚步声越来越大,时泽放下手中食物目光投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这时,云灵月也终于发现了异常,她顺着时泽的目光看进一片黑暗的山林中,神情有些紧张。
就在昨天,二人在夜间还被一只斑斓猛虎偷袭,虽然那头猛虎最后死在了师兄的剑下,但是那种山林兽王与生俱来的嗜血与凶厉依然是让云灵月心有余悸。
而也就是在那时,她才知道,时泽师兄的修为根本就不是区区的三段练气,后者的实力还远在自己之上。
他甚至觉得,即便是比起那个练气巅峰的王赟师兄来也不遑多让。
不过事后时泽三番两次地郑重叮嘱她不可将自己的真实实力泄露出去,她自然也就不好细问对方到底是什么境界。
相比于云灵月对于猛兽抱有恐惧,时泽对于那些山中的凶兽却是没什么害怕的:只要不是灵兽,他就无需畏惧。
不过他知道,来的不是什么虎豹,而是一个人,因为猛兽的脚步不会这般不加掩饰地粗糙。
果然,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一名白衣带剑少年脱尽夜色走了出来。
少年走进视野后满面笑容,脸上带着久别重逢他乡遇故知的欣喜之情,他温声道:“灵月师妹,好久不见!”
时泽恍然大悟,来人面容熟悉,一身云叶宗弟子装扮,正是那日洞天出口外匆匆一瞥的王赟。
相比于王赟的热情,云灵月则是明显地拘谨甚至于抗拒许多,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王师兄。”
颇感碰了一鼻子灰的王赟表情有些尴尬,不过他对于这种局面早有预料,因此讪讪地笑了笑后,就直接走到了篝火前,对着时泽一拱手道:“这位同门有些面生,不知怎么称呼?”
时泽应付地随意拱了拱手,手中还拿着刚啃了一半的烧鸡,道:“时泽。”
他心知这王赟和云灵月在洞天之内时绝不像云灵月说的那样只是不小心走散,二人之间必然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八成是闹了个不欢而散,所以对于面前的王赟并不那么恭敬。
时泽的态度让王赟有些生气,怎么说他在练气境弟子中也是名列前茅的存在,结果却被眼前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弟子轻慢!
不过他毕竟看得出来云灵月对于时泽机器信任,因此依旧笑着道:“在下王赟,宗主一脉大弟子,身为师兄,平日里却是不曾注意到时师弟,是做师兄的对于师弟们疏于呵护了。”
他这话说得客气,但是即表明了自己属于宗主一脉,和云灵月有着极亲近的关系,又确定了自己师兄的身份地位。
对于这些小心思,时泽也懒得去计较,再次拱了拱手就不再说什么了。
时泽依旧冷淡,王赟心中怒气更盛:灵月师妹对我言语间冷漠,那是我们之间有些误会,但是你区区一个平日里不知在哪里窝着的小弟子,也敢这般轻慢于我。
不过他终究是不敢发作,依旧陪着笑厚着脸皮主动坐到了篝火前。
摇曳的火光照亮着三人的面孔,篝火前一片沉默,时泽又自顾自地啃起了鸡肉。
王赟尴尬地杵了一会儿,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说来惭愧,我回宗门心切,白日里一直忙于赶路,还不曾吃过晚饭。”
这话意思十分明显,时泽便直接拽起插着兔子的木棍,递向王赟道:“师兄自便。”
王宇慌忙接过道谢。
他自然是希望这根木棍经云灵月的手递过来最好,但就目前这种局势显然是不现实;由时泽把兔肉递给自己,好歹是缓解了一下气氛的尴尬。
“不知道我与灵月不慎走散后,时师弟是怎么和师妹相遇的?”王赟一边啃着兔肉,一边看似随意地问道。
当他说到不慎走散时,目光隐蔽地瞥了云灵月一眼,见后者并无太多排斥,总算是心安了一些。
至少事情还没有到最糟糕的地步,王赟心中暗道。
“哦,这个啊,”见云灵月依然有些扭捏不自在,时泽便开口回答了王赟的问题。
不过一想到兽群之中两人在鹿背上的经历,他嘴角不自觉地带上了笑意:“我当时…………”
经过了一番简单的讲述后,王赟大致了解了当时的情况,并且通过时泽的态度,他大致也能确定云灵月并没有将二人之间的那件事告诉时泽。
王赟哈哈大笑道:“想不到灵月师妹还有骑鹿这样一段奇遇!”
话风刚落,他又对着时泽郑重一礼道:“多谢时师弟照看灵月,若不是师弟援手,师妹当时的处境必然十分艰险。”
他这句话说得极有学问,俨然是直接把自己和云灵月绑到了同一方,同时又不着痕迹的拉远了时泽的距离。
但时泽却好像全然没有察觉一般呵呵一笑。
气氛总算是缓和了许多,王赟又赶紧借着机会不停地和时泽攀谈。
当然,他也多次有意无意地把话音引向云灵月,只是后者一直爱答不理的。他知道云灵月心中仍有很大的芥蒂,因此也不多作撩拨。
话语间王赟数次提及修为之类的话题,但最终都被时泽给搪塞了过去。
夜色越来越深,云灵月白天走了许多路程,她打小养尊处优从不曾这样费力地跋山涉水,疲惫感层层袭来的情况下,没过多久就倚着时泽身旁的一棵大树睡下了。
云灵月刻意挑离时泽比较近的地方休息,这一点看得王赟目光微凝,眼神玩味。
“师弟你也睡吧,我来守夜就行。”不久后,王赟对时泽说道。
时泽笑了笑,道:“无妨,我与师兄一同守夜。”
见时泽坚持,王赟也就没有再劝。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地上的篝火暗了又明,连着续了好几遍干柴后,三人背对着火堆的衣角已经被露水侵的湿重。
已经是后半夜了。
时泽渐渐地开始有些精神不济,哈欠一个连着一个地连嘴巴都合不上。
王赟看着他的表现,心中微喜,却没有再开口劝后者休息。
终于,又过了约莫小半个时辰,时泽终究是熬不住,上下眼皮扑闪了几下后就沉重的合上了。
只留下王赟一个人独自守着火堆。
王赟一直微微低垂着的双眸缓缓抬起,目光从跳动的火焰移到二人依靠着的大树上。
当目光停留在云灵月身上时,一种不加掩饰地贪婪在王赟的眼睛中闪耀,那种目光像极了一只看向猎物的野狗。
而当目光移到时泽身上时,原先的亲善温和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阴厉和漠然。
王赟摸了摸放在身侧的佩剑,冰凉的剑柄传来嗜血的信号,他的大脑在不断地告诉他,只需要一瞬之间,他就可以让长剑的剑尖刺穿时泽的喉咙,把后者永远的钉在背后的大树上。
不过他在犹豫……
自然不是因为身为同门,不忍心对时泽下手;而是云灵月显然并没有把事情告诉时泽,此时若是暴起杀人,时泽自然是死不足惜,但却会把他和云灵月的关系彻底弄僵。
他在权衡到底有没有杀掉时泽的必要。
火光映照着时泽的脸庞,他看上去睡得很沉。盯着这张仿佛丝毫没有设防的脸,王赟最终收回了按住剑柄的手。
黑暗渐渐淡却,天际照耀来第一缕光芒,晨光熹微里,时泽率先醒来,云灵月紧随其后也慢慢睁开了眼睛。
“你们醒了?”王赟用干柴挑了挑火堆,对着刚醒的二人说道。
简单寒暄后,三人直接弃了火堆,就近找了处山泉洗漱,又摘了些野果作早餐。
霞光逐渐绽放继而又迅速收敛,旭日东升时,几人又要开始赶路了。
王赟自然而然地就和时泽两个一起前行。
却不料刚走了一段距离,云灵月突然开口道:“王师兄,要……要不咱们还是分开赶路吧?”
……
王赟和时泽都诧异地看向云灵月。
王赟先是明显得一愣,他显然想不到云灵月会说出这句话来。
反应过来后,他连忙笑道:“灵月,我在洞天里没能一直保护好你就已经很愧疚了,现在在这莽莽山林之中,又没有长老护着,我自然要一路跟随保护了。再说,咱们不是都要回宗门吗?自然是要同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