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宁点点头,说:“刚才小姐已经吩咐过,待你用过饭,稍事休息,就要向你当面感谢。你随我来。”
说着,她朝走廊尽头走去。
我赶紧整理了一下衣服,随她一路走去。
我们连拐了几个弯,就到了都督府的后花园。
这里当然没有王府里面的花园那么宽广,亭台楼阁一座连着一座,但也颇为雅致,竹林凉亭,小桥流水,一样不少。
瑞宁带我进了凉亭,只见石桌上已经摆好茶点果品,色泽香气都颇为诱人。
瑞宁说:“请霍公子稍等片刻,我这就去请小姐。”
说完,她转身沿着石径离开了,整个花园里只留我一人。
我坐在石凳上,看着四周的情形。
此时,已近子夜,花园里空寂无声,偶尔才有一两声城中不知那户人家的狗叫声。
虽然满桌美食,我也无心品尝,一心想早点见到管瑛。
虽然,我已经费劲了口舌,都没法让瑞宁相信我来自未来,但是,现在距离乘坐时空能量门回到未来,毕竟还有足足十天的时间。
在这十天里,我一定要说服管瑛,让她愿意随我来到玄州城外的那处山坡。
我觉得,自己穿越到唐朝的这段旅程,还是蛮顺利的。
我在来到唐朝的第一天,就知道了苏湄在唐朝的前生究竟是谁。
也就是现在,我很快就能见到苏湄的前生。
想到这里,一种奇异的感觉在我心里逐渐泛起。
我隐隐觉得,这一切,是否有点过于顺利了?
我本来以为,这次穿越到唐朝,最困难的事情,就是在茫茫人海里,在一个我完全陌生的世界,找到苏湄的前生。
但是,我到了唐朝后,遇见的第一个人,就知道苏湄前生在唐朝的身份,就是云塘州兵马都督管仲兴的千金。
而且,我还异常顺利地拯救了管仲兴和整个云塘州。
这样一来,说服管瑛和我返回未来,就变得容易多了。
问题是,这一切真的这么轻松吗?
我在脑海里回溯了一遍来到唐朝后的经历,觉得我遇到的这些事情,虽然单独看起来很合理,但放在一起,又似乎总有些不太对劲。
难道真的在什么地方,出现了问题?
我一边琢磨,一边等着瑞宁带管瑛来到花园,心想,无论我有什么疑虑,在见到管瑛后都会得到澄清。
可是,我又等了一会儿,还迟迟不见动静,我却感觉一阵睡意袭来,头脑也变得昏昏沉沉。
我用力摇摇头,还使劲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想强打精神。
我可不想在见到苏湄的前生时,整个人是一副迷迷糊糊的状态。
总而言之,万万不能在关键时刻掉链子啊。
可是,无论我怎么自我暗示,我还是觉得全身在逐渐变得酸软,头更是一点儿也抬不起了。
终于,我听到有对话声从石径的尽头传来。
“瑞宁,霍公子随身带着的画像,上面的女子真的和我一模一样?”
“小姐,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只不过,霍公子说,那个女子不仅和你长得一样,她就是转世之后的你。”
“瑞宁,什么转世不转世的,这么深更半夜的,你别说这种事来吓我。”
“哎呀,我的千金大小姐,这就是在咱们都督府里,里里外外都是卫兵,人家又是老爷和云塘州百姓的救命恩人,你还有什么可怕的?”
两人的脚步声、对话声越来越近,我想努力抬起头,可全身的肌肉似乎都完全不听使唤了,我连睁开眼睛,看看这个名叫管瑛的唐朝女子,相貌是不是和苏湄一样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感到,所有的知觉正一点点离开我,我陷入了一片深渊般的黑暗之中。
我醒了,在剧烈的疼痛中,我醒了。
我慢慢睁开眼,只见眼前一片漆黑,而且,自己似乎在躺在一张坚硬的床板上,床板还是起伏颠簸着。
剧痛来自右胸口。我伸手一摸,发现这个帮着厚厚的绷带,哪怕是轻轻的触摸,都能让伤口发出撕裂般的疼痛。
我每一次呼吸,都会给我带来一次剧痛。
这是哪里?
我受了什么伤?
我为什么会受伤?
在都督府的后花园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捂着胸前的伤口,慢慢坐了起来。等我的眼睛适应了面前的黑暗,我发现,这里也并非是完全的漆黑。
我发觉,自己身下这块床板的颠簸,缓慢而有力,而且,还有一阵阵马蹄声传进我耳中。
看来,我正处于一辆马车中。
这时,我看到面前有一阵微弱的光线在闪动着。这大概是马车车窗的帘子,我想。
我拼命伸长胳膊,终于掀开了窗帘的一角。
车外,正是漫无边际的黑暗原野,几颗孤零零的星星挂在天幕上,陪伴着一道半满的月亮。
同时,车夫正挥动马鞭,催动马车前行。
马鞭挥动的击打声,也是这个暗夜里唯一的声响。
我望着车外冰冷沉寂的世界,隐隐约约觉得有件可怕的事情发生了,但脑子还没从混沌中清醒过来,无法思考任何问题。
车夫听到车内有些动静,大声喊道:“请霍公子再歇息片刻,马上就可以停车了。”
这竟然是个女车夫,而且这声音我似乎还听到过!
我分析着这个声音,她肯定不是瑞宁,也不是我在昏倒前,听到的管瑛的声音。
她到底是谁?
这时,马车重重颠簸了一下,我整个人被颠了起来,伤口疼得也像被针扎一样。
对了,是针儿,这个车夫,是针儿!
我回想着自己昏倒前的经历,当时我被召入了都督府,而针儿还被留在云塘州的城门那里。
我为什么会被针儿装进这辆马车?
所有的疑问,像潮水一般涌来。我混混沌沌的大脑无力思考,只得继续躺下。
又不知过了多久,马车渐渐慢了下来,而且开始向高处行驶。
马鞭的击打声也越来越密,看来正在攀爬的坡度,也已经到了马车的极限。
终于,马车停了下来,一动不动了。
针儿跳下了车,打开了车门。她大口地喘息,浑身颤抖,身上也满是伤口,看来她的体力也已经基本耗尽。
我慢慢翻身下车,和针儿相互搀扶着。我朝四周看了看,发现我们正处于一处山坡上,周围都是茂密的树林。
针儿低声说:“霍公子,请稍等片刻。”
她走到那匹驾辕的马前,轻轻抚弄着马头。
那马也在她的肩上来回蹭着,显得很是亲热。
突然,针儿从怀里抽出一把匕首,慢慢伸到马颈旁。我吓了一跳,心想难道针儿要杀掉这匹马?
这时,我看到针儿的眼眶中也蓄满了泪水。那马还是浑然不觉,用长长的马脸轻轻蹭着针儿。
针儿伸出左手,轻轻掩住了马的双眼,接着右手猛地一用力,把匕首刺进了马颈。
尽管我猜到了,但眼前的情形还是让我惊讶得连退了几步。
那匹马大概是被刺中了要害,没有发出一声嘶鸣,就慢慢倒了下去,抽搐了几下后,就再也一动不动了。
此时,针儿已经泪流满面。但是她手里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从怀里掏出火石,极熟练地点着了马车车厢。
火苗从车厢上腾起,很多就把整辆车烧着了。
火焰映红了针儿的脸,她默不作声地有拖了一些树枝盖住了马尸,淡淡地对我说:“霍公子,请随我来。”
说完,她扶着我往密林中走去。
我可以百分之百确信,她的背景,绝不是她在城外荒野里告诉我的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