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宁说:“云塘州和玄州已经打了一年多,足足打了几十场仗了。仗着都督大人用兵如神,咱们输得少,赢得多,咱们的人越打越多,以前咱们只有左八营、右八营,如今有了前后左中右五个大营,每个大营还有九个小营,这不都是因为您领兵有方吗——”
管仲兴挥手打断她,说:“你这丫头,你好好说话,别拍马屁。”
瑞宁又一笑,说:“本来就是这么回事么。但是,就算这样,咱们现在的兵力,也只有玄州的四分之一。我就想,怎么才能尽快结束这场大战,让老百姓都安居乐业呢?这几天我在玄州城外,见到那些老百姓家破人亡,流离失所,本来住得好好的房子,都被烧毁了。本来种满了庄稼的田地,因为没人耕种,都长满了荒草。这些都是我亲眼看到的,我没看到的,比如那些逃难去了别处的老百姓,想来也是过得苦不堪言。”
说到这里,瑞宁已经眼圈发红,用手帕擦了擦眼睛。
管仲兴点头说:“瑞宁,你年纪虽小,凡事却能处处为百姓考虑,体恤民心,也不枉瑛儿平时对你们的教导。”
瑞宁接着说:“我想来想去,就想出一个办法,就是除掉这个靖波王!如果当初不是他对小姐——”
说到这里,她侧脸看了我一眼,才继续说:“都督大人和小姐对我恩重如山,我一定要想法子报答你们!于是,我给小姐留下一封信,就出城去了玄州,准备找机会混进城里,杀了这个靖波王。为了路上方便些,我就换了一身男装。”
管仲兴摇摇头,说:“真是孩子气!人家是堂堂的王爷,身边护卫无数,你哪里能近得了人家!这次你没把小命丢了,算你运气好。”
瑞宁朝我靠近了几步,说:“老爷,我这次能平平安安回到您和小姐身边,都亏了这位霍公子。那个臭道士云中子,定下了诡计要害您,是霍公子记住了那三道密令,又连夜随我回到云塘州。对了,要不是他帮我呀,我因为没有进出玄州城的腰牌,早就被守城的士兵给一刀砍了。”
管仲兴对我越来越有兴趣,他微笑着看着我,说:“小英雄,想不到你年纪轻轻,本领却大得很。只是不知你是如何帮瑞宁混进城中?”
当时,我是靠录音笔,吓跑了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凶恶军汉,但这如何向管仲兴解释呢?
我正不知道如何回答,瑞宁说:“老爷,霍公子有个会说人话的暗器!”
管仲兴脸上笑意更浓,他说:“还有会说人话的暗器?霍公子,可否让老夫一观,开开眼界?”
我正犹豫,忽然,只听书房一阵又急又快的脚步声传来,接着有人在门外喊道:“丁先泰、吴贵拜见都督!”
这是管仲兴派出城去打探军情的两个校尉。
管仲兴点点头,瑞宁过去打开门。我朝门外一看,简直吓了一跳,只见两个刚才还盔甲齐整、威风凛凛的校尉,如今已经浑身到处是血迹,他们跪在那里,鲜血还不停地滴落在地面上。
管仲兴和瑞宁快步走上去,把他们扶到椅子上坐下。
瑞宁赶去叫医生,只见他们两人从头到脚,到处是刀伤,身上的甲胄被砍得七零八落。
两人中丁先泰伤势稍轻,他一手抚着胸口的刀伤,一边气喘吁吁地说:“都督大人,今晚你万万不可出城!靖波王这个奸贼,他——”
说到这里,他看到我这个陌生人还在房中,就不说了。
瑞宁知道他不肯在外人面前吐露军情,赶紧对我说:“霍公子,我先带你去用饭。”
说着,我就被她带出房中,她先把我带到一处干净房子里,拿出一套干净衣服,说:“霍公子,这是老爷的便装,你先换上。老爷的个人比你高多了,但府里除了下人外,没别的男人,所以你先穿这套吧。”
我点点头,换好了衣服。她又带我转过几处游廊,到了府中的一处池塘边。
她让我在水边的桌椅坐下,又叫过一个家仆,让他去吩咐厨房,给我准备饭菜。
她把一切安排停当,这才在我旁边坐下,笑吟吟地看着我。
我哪有心思吃饭,说:“瑞宁,能不能让我尽快见到你们家小姐?”
瑞宁白我一眼,说:“我家小姐乃是千金之躯,哪能轻易让不相干的男人见到。”
我说:“瑞宁,我随身带有她的画像,你不是知道吗?这不足以证明,我不是什么不相干的人吗?”
瑞宁朝我靠近一些,说:“这件事儿奇怪就奇怪在这里。你明明从没见过小姐,为什么会有她的画像?对了,你的画像能再给我看看吗?”
我从怀里取出那张我和苏湄的合影,挡住上面的我自己,给她看。
她盯了一会儿,说:“从前有画师给小姐画过像,都没你这张这么像!这张画到底从何而来?你说清原由,我自然会带你去见小姐。否则,没门!你虽然救过我,但我不会因为这个,在没弄清你的来历时,就让你轻易去见我家小姐。”
我说:“这件事说来话长。能否先让我见到小姐,我再一并告诉你们?”
瑞宁装出生气的样子,说:“那可不成!你要先告诉我,我再转告小姐,看看她答不答应见你。”
我知道瑞宁肯定不会让我直接去你管瑛,看来,无论她是否相信,我只得把自己的来历,原原本本地告诉瑞宁了。
我低下头,一边抚摸着照片上苏湄的脸庞,一边说:“瑞宁,你觉得这张画像上的女子,和你家小姐是同一个人吗?”
瑞宁略一思索,说:“相貌长得真是一模一样,可发式不同。这几年小姐用的是哪种发式,我都知道,可从没见她用这种发式。”
我苦笑一声,说:“瑞宁,你真会说话。这哪谈得上什么发式啊,这就是最简单的披肩发。”
瑞宁说:“再说,每次有人给小姐画像,小姐都要坐着,两三个时辰都一动不能动。除了这次去玄州,我向来是寸步不离小姐的。我根本不记得有人给她画过这样的像。”
我说:“那,你的意思说这不是你家小姐了?”
瑞宁犹豫着点点头,我说:“你说得对,她的确不是你家小姐。”
我抬起头,望着头顶的星空。
唐朝的空气,可比现代强多了,漫天的星星亮极了,银河更是清清楚楚,真的像一条亮闪闪的丝带一样,横铺在天上。
我想起从前,我也曾经和苏湄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看星星,可是,那时根本看不到几颗星星。
苏湄那时总是说,希望能去一些空气好的国家,好好数一数星星。
我想,如果这次能够把苏湄救过来,一定要想办法把她带回唐朝,看看纯粹农耕时代的星空究竟有多美。
我慢慢收回渐渐飘远的思绪,看着瑞宁说:“这个女子,的确不叫管瑛,她叫苏湄。她是一千多年后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也是我的未婚妻。”
我注意到,瑞宁的神情在发生变化,眼睛也越睁越大,诧异在她的双眼中一点点浮现出来。
我继续说:“你家小姐,是我的未婚妻在唐朝的前生。她是你家小姐在一千多年后的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