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动声色,不动声色,这是十八岁后,她强迫自己必须要学会的生存法则。
可……这个人她没有办法忽略,一辈子也没有办法忽略。
睁开眼,起身,“哥,我知道了,辛苦你,我马上过来。”
“阿秀,麻烦你抓紧时间帮我打理好,我要见一个人。”她尽量让自己淡定一点,可是语调里的那抹慌乱很轻易地被季景年捕捉到。
等她草草穿好礼服,疾步向贵宾室走去,却被季景年抓了手臂,继而将那只汗渍渍的小手反握在自己的大手里。
诧异,抬头,想拒绝,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对上一双深不可测的眼眸,“今天结婚,成双入对,才正常,我和你一起去。”
这里是在季家,多少双眼睛看着,无论发生了什么,季景年怎会不知?
那么,也就没有必要瞒着他,想到此处,黎月珊匆匆点了点头,没有挣脱他的手,还是急急地走在最前头,高跟鞋落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敲击声。
大厅里等待的宾客应声望去,一身红裙的新娘子在拖着新郎往前走,被拖着的那个人,还是季家古怪莫测、不喜女色的雪人季景年吗?
贵宾室里,传来一阵阵高昂愤怒的女声。
“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凭什么将我扣押在这里?我是新娘子的妈妈,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说话的人是李溪凤,是二十二年前,黎家的一个住家保姆,之后与男主人苟合,偷偷生下黎家二小姐,是黎月珊的亲生母亲。
“阿姨,阿姨,您听我说,阿月正化妆呢,马上就来这边,您再等一等,您看,今天是阿月结婚的大喜日子,您这样大吵大闹,也不吉利,您说是不是?”大概还没遇到过这样野蛮的人,金时嘉笨言笨语地相劝着。
“我管你屁吉利不吉利!她是我女儿,她妈妈来了,她就该立马来见,她个龟儿子还擦什么胭脂抹什么粉,给谁装王八呢!”半天等不到人,李溪凤索性破口大骂。
污言秽语落入耳朵里,金时嘉忍耐不住,“阿姨,您这样就不对了,怎么可以这样骂阿月呢?她是你女儿,你女儿今天结婚!你太过分了……”
两人的对话在黎月珊耳朵里越飘越远,记忆随之清晰起来。
熙城众人只知黎家二小姐是小三所生,却不知生她的人身在何处,也就只有金时嘉见过一张李溪凤年轻时候的照片,那是在前年,黎月珊过二十岁生日,直播完之后,战队本来为她准备了生日会,她急匆匆要走,拿了这张照片给金时嘉看,“学长,这是我妈妈,我想法了,赚了好多钱,也有足够的能力了,我今天要回去找她,如果可能的话,我想和她一起生活。”
后来她是哭着回来的,天下着大雨,她没有伞,也没有人会来接她一段路,于是她边走边哭,不知走了多久,才肿着双眼,回到黎家别墅。
那天,李家,李溪凤怀里抱着和现任丈夫生的儿子,将她一把推到门外,句句锋刃,“你给我滚!丧门星,我的奇耻大辱,还有脸找我,有多远滚多远!”
原来,李溪凤送她回黎家,说的那句“等你长大了,就可以回我这边来”,是骗人的。
闭眼,睁眼,推开门,很奇怪,此时此刻面对那个从小思念到大的人,她竟没有了一滴眼泪。
听到开门声,看到黎月珊,贵宾室里的吵闹声戛然而止。
贴心地将一张纸巾塞到黎月珊的左手里,也是为了不让她难堪,金时嘉转身出去,将门轻轻合上。
“黎月珊,你好大的架子啊,怎么,结婚都不知道通知我一声?”李溪凤乱着头发,扑了上来,就差张开嘴将黎月珊咬成几块。
向后退了退,黎月珊面上浮起礼貌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笑,“我担心,通知了你,你也没时间来参加。”
她笑,右手不自觉狠狠捏着季景年,才能勉强让自己挺直脊背站稳了。
“你说什么屁话呢,我怎么会不来参加?你结婚,我带着你弟弟来,你这个当姐姐的,还不得给他包个大红包啊!”
哦,是来讨要红包的,目的明了。
“那……”
“那是自然。”季景年上前一步,将她掩在身后,“今天是我和珊珊的大喜之日,来者都是客,更何况还是珊珊的亲人,给红包是自然的。”
更何况,光是今早的迎亲阶段,季家就撒了十万红包。
季景年毕竟是贵族,一言一行有一种不可言说的威严,在这种上层人士面前,李溪凤不敢造次,眼睛精明地向上翻了翻,“女婿说的是,不过我们可不是乡下人,不是一千、两千就能打发的,我儿子,那是顶聪明的,将来是要……”
心下不耐烦,打断她的碎碎念,“那你倒是开个价,给多少红包,才不让珊珊闹心,是十万,还是二十万?”
为了她,如此大手笔,她震惊,想出言劝阻,季景年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二十万……”李溪凤低头,脑子快速掂量着。
掏出支票,快速写下一连串数字,“初次见面,礼物、衣裳就免了,珊珊给小朋友五十万,作为教育基金吧,如果你还满意的话,我让助理送你出去。”
“满意,满意,谢谢女婿,宝龙,快谢谢姐夫!”这个数额比她想象中的数额不知要大多少倍,她欣喜若狂,接过支票,根本就不看黎月珊,立马拉了儿子,向门外走去。
门外,一侧是徐宇在待命,另一侧,是金时嘉放心不下,苦苦守着。
季景年点了点下巴,徐宇就明白过来,说是请,不如说是监督着李溪凤母子,出了季家大门,又找来一辆车将他们送得远远的。
“哥,谢谢你。”黎月珊满眼感动。
“咱们之间,不必说这些,阿月,新婚快乐呀!”
季景年攥紧她的手,“该去敬酒了。”
“对,快去准备敬酒吧!”
金时嘉朝着他们挥挥手,等一对新人转身,眼里才露出一抹苦涩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