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鸣柯今年35岁，在一家建筑公司上班，家里有一个两岁的女儿，妻子何美美在银行上班，日子过得稀松平常。
周五的早上妻女未起，吴鸣柯便到楼下跑步，远处有广场舞的音乐吵得不行。身边处有同行的几个老人仍滔滔不绝，吴鸣柯有点反感，与老人一起跑步说明他已经与年轻人开始渐行渐远了。
到市场的时候，妻子打电话来让他买些早点回去，自从怀了二胎后，她白天就很少早早起床，晚上坐在沙发看电视也会突然睡着。
有时凌晨醒来，就再也睡不着了，可赞叹的是他的精神还好，似有无穷无尽的力量在支撑着他匮乏的躯干。
等他还没开始想太多的时候，已经回到了自己家楼下，手里豆浆的温热还在摩挲着这个秋季的掌纹。
“妈，你怎么过来的这么早？”吴鸣柯刚要上楼就看见母亲在不远处向这边走来。
“你媳妇怀孕了，你还要上班，我怕没人照顾她们娘儿俩，家里的活也都忙完了，就过来了。”母亲说话时语气轻松欢快，脸上的沧桑因为儿媳的再次怀孕而开出慈祥好看的花朵。
“您也不给我打个电话，好去接您。”吴鸣柯拎着早餐陪着母亲一起上楼。
现在是早上7点，女儿8点半上学，等开门进屋的时候，女儿刚醒，穿着睡衣窝在客厅沙发上，两眼惺忪地看着他们。
吴鸣柯看着女儿可爱的模样，忍不住温柔地笑道：“你妈妈呢？怎么没出来？”
女儿吴晴稚嫩的声音有点委屈，说道：“妈妈在洗手间，她说想吐，可是我现在想尿尿了她还不出来。”
这时，妻子何美美从洗手间已经出来了，刚好听到女儿委屈的抱怨，忙叫女儿过去了，回身时才注意到吴鸣柯身后的老人，惊讶道：“妈，您怎么过来，这一大早的，吃饭了吗？”然后用眼神示意吴鸣柯把早饭放在桌子上，自己已经洗漱过了，还是不放心地又到厨房冲了一遍手。
母亲看着吴鸣柯说道：“你一会儿还要去上班，赶紧吃饭吧。”
何美美对婆婆心里总是有些抵触，这种感觉从女儿出生日益严重，何家老人的重男轻女让她的腻烦已经到了呼之欲出的地步。
吴鸣柯把豆浆分成几份，油条放在盘子里，又把单独给何美美买的玉米放在她面前，动作娴熟而温柔。
母亲有些不悦，觉得儿子很没有男子气。
“妈，你什么时候回去呀？”吴鸣柯边吃饭边随口问道。
母亲看着孙女跑过来吃饭，慈爱地说道：“准备多待几天，陪美美做个检查，顺便帮你接送小晴上学。你看你还要上班还要早起买饭，美美怀孕了也总不能吃这些买的，以后早饭我给你们准备吧。”
母亲一片好意，吴鸣柯觉得不好说什么就继续吃饭没吱声，何美美吃着吃着忽然停住说道：“妈，我没有那么娇贵的，能照顾好自己，再加上鸣柯给领导说了我怀孕的事后，他也不大让他出差了，您不用担心。”
何美美意在婉拒婆婆留下来照顾一家人起居的要求，但似乎没有引起一丝波澜，她便不再说话了。
因为有婆婆在，何美美吃饱饭主动收拾桌子，吴鸣柯默默帮忙，两个人去厨房的时候，吴鸣柯低声细语地说：“娘子辛苦啦。”何美美一下子把存的一点小委屈都化成了满腔温柔。
母亲提了几次由她送孩子去幼儿园，被吴鸣柯以她不熟悉学校环境为由拒绝了，老人有点不悦，吴鸣柯看在眼里却没有说什么，她不想让母亲过分干涉自己家庭中许多事情，即使是以爱之名。
何美美心里知道自己跟婆婆关系不好，让丈夫为难，所以尽可能地平心静气地保持微笑，面对婆婆提出来要带她去医院查体的事情。
“我跟你珊姐打过电话了，今天周五她会在医院值班的。”婆婆一脸自豪感地说道。
何美美知道婆婆最大的目的不是带她检查健康，而是检测胎儿的性别，心里的不悦让她又起了孕吐反应，忙跑到洗手间吐个不停。
临出来时，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早上9点半，这个时间段吴鸣柯已经在工地上视察了，她忍不住委屈地发了个短信：“妈要带我去医院检查孩子的性别。”
吴鸣柯许是在忙，没有回复信息，何美美重新洗了一把脸走出来，就看到婆婆在收拾沙发上的东西，忙说道：“妈别忙了，那些都是小晴的玩具，在那里就行，她下午回来就能看到。”
婆婆一边收拾一边说道：“放的这么乱，小孩子哪里懂什么习惯坚持，还不是都看大人的意思。”
何美美脸色微沉，但很快恢复了正常，笑了笑没再说话。
吴鸣柯觉得最近的事情真是愈发的多了，才回复了妻子的短信不久，又接到弟弟吴鸣鑫的电话：“哥，你手上还有钱吗？”
听到这里，他拿着手机的左手轻轻颤了一下，随即问道：“你要钱做什么？”
“咱妈不是到你家了吗？没有跟你讲吗？我准备在县城买房子啦，首付还差点儿，哥能借给我五万吗？”
“买房子是好事，我回去问问你嫂子家里还有多少钱，平时都是她当家，我也不是很清楚。”吴鸣柯说的是实话，这几年除了还房贷，孩子上学，家里没什么积蓄。
“那行，你回去跟我嫂子商量一下吧，咱妈可能要在你那里住一阵子，等她想回家时给我打电话，我去接她。”吴鸣鑫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钱你必须借。
挂掉电话，抬头看看明晃晃的太阳，让人感到一阵窒息。
秋末工程开始加紧，要在冬天来临时竣工，吴鸣柯素来脾气稳重，这会儿也开始焦躁不安。
医院里何美美在做四维彩超，婆婆比她还紧张，时不时小声问医生一些不足提的问题。
“胎儿很健康，回去好好保养。”医生示意何美美可以起来了，慈祥的脸上笑容可掬。
何美美心情并不好，为了不让婆婆找她所谓的侄女来查看胎儿性别，在家里已经吵了几句，如今看她虽然没有做出出格的事，但不停偷偷打听医生的行径，看在眼里也着实可厌。
“妈，我们回去吧，张医生很忙，您就别问了。”何美美忍不住道。
“好吧，那我们回去了，张医生，以后有事还要多麻烦您的。”老人家又说了一堆好话才跟着走了出来，何美美脸色已经难看至极。
吴鸣柯下午刚吃完饭，就接到妻子打来的电话，先是说了去检查的结果，又委屈地说起婆婆想贿赂医生探听胎儿性别的事，说到这里已经有轻微抽噎。
吴鸣柯头一阵大，母亲的脾气他是知道的，重男轻女的看法还是有的，他一边用手揉揉太阳穴，一边尽量放轻缓语气安慰妻子：“妈年纪大了，许多想法自然是不对的，你不要跟她吵，就当没听见好了，你也别气着自己，等我回去了说说她就是了。”
何美美原本也不曾指望丈夫能为自己主持公道，如今得他一句安慰也是心情好了许多。
回家的路刚好挨着市场，何美美想着婆婆来了不能总是买着吃，不如买点菜和肉回去自己做饭，就转身对婆婆说道：“妈，我去市场买些菜回家。晚饭您想吃什么呀？”
婆婆从医院出来后就有些兴致缺缺，听到何美美这么说才勉强回句：“你看着买吧。”
何美美知道她为什么不高兴，所以也不再勉强唠嗑，到了菜市场路就把家里的钥匙递给了婆婆，让她先回去，自己去买些食材。
回到家里，女儿已经被吴鸣柯接回来了，看着他们父女在窗台前写作业的认真模样，何美美的心又柔软了许多，无论如何丈夫对自己无可挑剔，女儿又乖巧懂事，纵使婆婆重男轻女三番五次地暗示自己要争气，生活还是要更幸福一些的好，不去想那些就是了。
婆婆接过她手上的排骨，一边唠叨她不擅长厨艺，一边去厨房忙过，吴鸣柯抬头看她笑了笑，何美美冲丈夫做了个鬼脸，就过来看女儿写作业。
“你看着她，我去厨房帮妈做饭。”吴鸣柯轻声说道，看到妻子点头就起身去厨房了。
厨房里母亲很娴熟地在淘米，吴鸣柯想做个西红柿汤就顺手从冰箱里取出两个西红柿来洗净，又泡了几片木耳。
“妈，鸣鑫想在县城买房子吗？”吴鸣柯忙碌时低声问道。
“他给你打电话了？唉，我本来还想晚点跟你说说的，当初给你买这房子时他出力了，你是当哥的，心里要有数些，知道吗？”母亲絮叨道。
“嗯，我心里有数。”说完，吴鸣柯专心切西红柿不再说话。
吃饭的时候因为各怀心事，除了小女儿吴晴还天真地绕着桌子边跑边笑个不停，其他人都只是在默默吃饭。吴鸣柯听着笑声，躁动的心又开始慢慢沉淀下来了。
关于借钱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又转移不得视线。以至于等到夜深人静时，吴鸣柯还是没有想到该怎么跟妻子说。
“你怎么了？”何美美搂着睡着的女儿放在旁边，转身看到紧锁眉头的丈夫关心地问道。
吴鸣柯伸手摸摸她的头发，温柔又深情，让何美美心里一阵感动。
“美美，家里还有多少钱？”吴鸣柯还是问了出来。
“除了日常生活用的，已经存了十万。”何美美有点疑惑看着他，因为平时他从不问这些的。
“鸣鑫要买房子，找我借钱了。”吴鸣柯看着妻子脸色轻声说道。
“啊，可是，可是，这钱我是留着生孩子时用的呀。”何美美有些着急地说道。
“美美，你听我说，当初我们买房子是家里付的首付，所以鸣鑫借钱，多少我们都要给的。”
“那你打算借给他十万吗？”
“留一半吧，其他的我帮他办个贷款让他自己以后慢慢还。”吴鸣柯似是深思熟虑后地说道。
何美美的心这才稍稍安定，又担心丈夫为了这事跟家里闹了别扭，刚要安慰他，却被吴鸣柯搂在怀里：“你不要操心这些，好好照顾好自己和我们的女儿，我就安心了。”
何美美没有再说话，拥住他，没多久就沉沉睡去。
吴鸣柯知道妻子一直温柔懂事，看着她睡着的样子一阵愧疚，大学一毕业就结婚，自己也没有给她当初承诺的幸福安稳生活。隔壁房间的母亲年纪也愈来愈大，虽然许多观念陈旧，总是在挑剔他们，但是依然在60多岁的时候牵挂着他和弟弟。
天快亮时吴鸣柯还没有睡着，这时外面的风吹起，夜里忘了关窗户，怕窗帘发出簌簌的声音惊醒了何美美，他蹑手蹑脚地下床去关窗户。
有温润的红色穿过层层高楼洒在窗前，让人惊艳。吴鸣柯凝神眺望，那一刹那升起的太阳就像希望，让人感动不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