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身痛得无力,筱萌瞪着病房的天花板,眼泪肆意流着,外面的吵嚷声是隔壁病房的家属在纠缠值班医生。
“出院手续我已经办好了,下午我们就回去。”说话的是叶白,筱萌最值得信赖的好朋友。
“嗯。”筱萌点了下头就继续沉默,但眼泪已然擦干,她不愿意在叶白面前掉眼泪。
“直接去我那里吧。”叶白考虑半天,觉得把她一个人送回她租的房子里有些不安全,而且照顾的人也没个,还是跟自己一起住比较方便。
“好,去那里吧。”筱萌居然没有反驳,这让叶白有些诧异,她从前是既倔强又好胜的性格,不肯与人示弱。
又休息了一刻钟,筱萌从床上起来道:“我们走吧。”
东西已经收拾好了,这会儿已然没啥可做的了,叶白就背起一个大包,拎好其他的东西,过来搀扶筱萌。
“我能走,不碍事。”筱萌拒绝了叶白的搀扶。
刚要走出病房时,值班的医生又过来嘱咐了几句,无非是要她不要吃凉的,以及半个月后再次过来做检查和刮宫。
才一走出医院筱萌的眼泪就掉下来了,外面的太阳有点大,照得叶白有些睁不开眼睛,或者她不肯去瞪大眼睛看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叶白的车子在临时停车位,走过去只用了几分钟,而筱萌却觉得过了半生那么久。
车子启动后叶白默默开车不再说话,筱萌把脸瞥向窗外,似乎在看行人,却是一直在想事情。低头看手机时,朋友圈里周桦在秀恩爱,图片那是她和男朋友沈康的合照,沈康从后面抱着周桦笑得肆意张扬,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幸福快乐穿越手机直击筱萌内心。
“他果然是一点不曾爱过我。”筱萌看着沈康的笑容凄然一笑。
叶白的住处很快就到了,两室一厅的小房子收拾得整齐利索,果然符合她干练的性子。
另一间屋子,叶白已经收拾好了,里面又置办了些日常生活用品,上楼梯时叶白又问了下筱萌还需要什么东西,待会就去买。筱萌感激地谢过不再说话。
“电视在客厅,你卧室有电脑,你先躺会儿,我去准备晚饭。”叶白道。
厨房里已经响起盆碗相碰的声音,筱萌窝在床上,下身还疼得厉害,一直流血,她觉得自己很残忍,就这样杀死了自己的孩子。
“对不起啊,我没有办法,你爸爸他不承认你,还说那么难听的话,对不起宝宝,妈妈留不住你。”
筱萌一只手轻拂着肚子,自言自语道。
在这样的自责中天很快就黑了,叶白过来喊她吃饭,筱萌瞪着迷茫的大眼睛道:“黑天了吗?唉,我不饿,不想吃了。”
“吃吧,不然这身子就毁了。”
叶白熬了小米粥,清炒了藕片。藕有活血化淤的功效,适合才小产的女人吃。
筱萌看她真挚的眼睛又不忍心拂她的好意,只好去吃饭,叶白的厨艺很好,做的饭菜都很合胃口,筱萌多吃了一点。
“筱萌,你得重新活过来,知道吗?”晚上临睡前,叶白穿着哆啦A梦的睡衣又跑过来跟她说了许多话,在筱萌郑重点头后才离开。
以后的日子过得平淡无奇,叶白开始上班,但会在中午和晚上及时回来给她做饭,洗衣机里泡着筱萌换下来的衣服,在她吃饭的时候,叶白已经全部洗完了,拿去阳台晾好。
周桦的造访让筱萌放松的精神一下子又紧张了起来。
“好久不见你来上班,听叶白说你病了,我今天休班就过来看看你。”周桦拎着水果坐在床前的椅子上。
“没事,阑尾手术,过几天就好了。”筱萌早就嘱咐好叶白,对外称自己是阑尾手术。
“一定很疼吧,你这几天不要乱动,过段时间刀口愈合就没事了。”周桦皱着小脸蛋十分同情地看向筱萌的腹部。
“既然今天休班,怎么不见沈康陪你呀?”筱萌状若无意提起道。
沈康是周桦的男朋友,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关于他们的浪漫故事足可以够一本书那么多了。
“沈康听说你病了,也很关心,不过他临时有事所以就没陪我一起来,等你好了再让他请你吃好吃的。”周桦有些歉意地替男朋友开脱。
筱萌听到沈康几个字就会下意识地摸摸小腹,这里曾经有个宝宝是他的,可惜他不要。
周桦自始至终不知道筱萌已经跟沈康暗渡陈仓的事情,她简单地以为沈康事事听自己的,这次却拒绝一起来看筱萌是真的有事情,还好,她什么也不知道。
叶白回来的时候看到多出来的水果,问道:“今天有人来?”
“周桦上午来过。”
叶白大惊失色,却又不知如何打开话题了。
“沈康……”
“他没来。”
叶白这才舒了一口气,叹道:“你以后不要理他了。”
“嗯,我知道了。”
筱萌的思绪飘飘荡荡地就飞回了那日初见沈康的情景,在那样的小公司里他如同一颗明星般耀眼。
筱萌对沈康是一见钟情,而他却不喜欢她,觉得她性格太张扬霸道,更重要的是他正在追另一个女生,叫作周桦。
筱萌很快和周桦成了好朋友,所以沈康为了讨好周桦对她也很好,面对请客时周桦带上筱萌也是无可奈何。
筱萌喜欢他隐忍又无奈地看着自己暗地里的追求,后来他还是成了周桦的男朋友,那天筱萌哭了一整天,然后继续无法自拔地喜欢他。
“筱萌,晚上吃什么?”叶白的声音把她从回忆里拉了回来。
筱萌皱了下眉头,毫无胃口。
“我只想喝粥,吃什么都咽不下。”
叶白从外面买的排骨饭,又熬了小米粥,看着筱萌胃口不大,忧虑地劝道:“你看看你这张脸瘦得只剩下大眼睛了,快多吃点,不然别人以为我虐待了你。”
筱萌勉强着吃了些,强笑着打趣:“眼睛大了好看,以前肥脸都不觉得自己可以这么好看。”
“明天我弟弟过来,我要加班,你在屋子里憋了快一个月了,也差不多了,带他去买几件衣服,你也当散心好了。”叶白忽然说道。
筱萌努力回想叶白弟弟的模样,只记得清瘦的高个子男孩,其他早已没了印象,毕竟是不大见面的。
“好吧,他明天早上来吗?”筱萌觉得自己在这里住了这么久,不好意思拒绝叶白,遂爽快地答应了。
叶白的弟弟叫叶玮,比筱萌小了3岁,她也当他是自己的亲弟弟一般。
叶玮也不排斥跟筱萌亲近,有时也会像对叶白那样撒娇,让筱萌给他买好吃的。
周末的商场人很多,筱萌身体才恢复,走得久了还是有些冒虚汗。
“姐,我们买完衣服就去吃火锅吧,小天鹅在对面。”叶玮道。
筱萌知道他体贴自己,不想逛街了,把手上的衣服都递给他道:“拎着,姐姐累了,去吃饭吧。”
重庆小天鹅在小城里是最常见的火锅连锁店了,沈康爱吃火锅,筱萌冒出来这个想法后,又赶紧在心里骂了自己一顿。
叶玮不擅长吃辣椒,还是孩子气地点了辣的,说自己已经是大男子汉了,以后要多吃辣才行。
“哈哈,看你辣的,来瓶冰镇水吧。”筱萌边吃边打趣他。
就在她转身唤服务员时,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立在眼前。
“你就这么寂寞,迫不及待到连比你小的都感兴趣?”满满的讽刺意味从那人嘴里化成最利的剑刺在筱萌的心头上。
“你――”叶玮怒极站起来就要打人,筱萌忙按住他,低声说道:“乖,从现在开始你别说话,姐的事姐自己处理。”
筱萌按住叶玮冷笑着站起来,看向一脸不屑的来人,啪的一声一杯冰镇水随着她手起杯落全泼在那人脸上。
“沈康,凭你也配来说我?滚!”筱萌一字一顿地恨声说道。
“筱萌,你就贱吧。”沈康擦了下脸上的水,瞪着想要杀人似的眼睛。
“滚!我找什么样的男朋友跟你没有一毛钱关系,再不滚我就让整桌子的菜汤泼你身上。”筱萌伸手去摸手边的一个汤碗。
沈康知道她脾气烈,说到做到,遂转身便走。
刚才那些看热闹的食客又各自转过身去,仿佛没有发生什么事过。
叶玮看着一头虚汗的筱萌担心道:“姐,你没事吧?”
“没事,快点吃吧,吃完我们回去。”筱萌有气无力道。
两个人又坐了一会儿,实在没什么胃口,也很尴尬,各自无言,只好买单回去了。
回到住处,筱萌已经累极了,什么话也没说回自己房间倒头便睡。
做了很长的梦,梦里是拥吻的两个人,他说:“你明天别过来,我得去桦子家送中秋礼。”她说:“哦,那我不来了。”
天快亮的时候,梦里面的人已经转身要走,她拉住他问:“我怀孕了?你能跟她分手吗?我……我比她更爱你。”他甩掉她的手说:“这锅我不背,孩子是谁的还不一定呢,我就是跟桦子分手,也不会要你的。当初是你勾引的我,这会可别赖帐了。”
筱萌蓦地睁开眼睛,全身的汗已经浸透睡衣,下身隐隐作痛,流产时的恐惧还在脑海挥之不去。
叶白起得很早,熬了粥,先把叶玮喊起来吃饭,他今天该回学校了,叶白忘了一眼筱萌房间的方向,一边吃饭一边听叶玮讲起他们昨天碰到沈康的事情。
叶白知道她心里难受,所以并没有敲她房间的门,让她再睡会儿也好。
9点以后,筱萌才顶着乱糟糟的头发走出房间,看到客厅里坐着看手机的叶白一时惊诧道:“咦,你今天怎么没去上班?”
“请假了,说感冒头痛得厉害。”叶白云淡风轻地说道。
筱萌瞬间明白定是叶玮跟她讲了什么,她才不去上班留下来陪自己的,心里一阵感动。
“其实,你不用这样,我已经放下了,没事的。”筱萌幽幽地说道。
叶白知道她的脾气,就没再说什么,把粥重新温过给她端了过来。筱萌不忍拂她的好意,就吃了一碗。
“桦子辞职了,听说她正在跟沈康闹分手。”叶白忍了半天终于还是说了出来。
“为什么?”筱萌滞了一下问道。
“桦子受不了他限制自己的自由,沈康不许她跟任何男生说话,微信聊天也不行,隔三差五地就会检查桦子的手机。”叶白苦笑道。
“浑蛋。”
筱萌吐出这两个字的时候,轻蔑而不屑,她没有骗叶白,她从这一刻确实已经不再喜欢他了。
他除了给予她一身疼痛,此时竟想不起有半点的好来,筱萌忍不住又低骂了自己一句。
下午的太阳很好,叶白和筱萌都在阳台的躺椅上歪着,透明的玻璃能看到楼下的行人熙熙攘攘,那些陌生的面孔看着让人沧桑。
“我要重新开始了。”筱萌抬头微笑,叶白看向她时,只看到侧脸有很美的弧度和烂漫的笑。
“好,重新开始。”叶白有些感动,说话时竟带了鼻音,涩涩的想哭的感觉。
有一扇窗户是开着的,风从这里徐徐吹来。
啪的一声,筱萌手起处,一个白色的手机从窗户穿过丢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