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安静的夜晚,又是一个特别的夜晚。从出生到现在,高苇儿第一次同一个男子独处一室,并且还是她自愿的。
可是心里给自己暗示了成百上千次,到最后高苇儿还是胆怯了。
她出神的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就像被法术定格了一样,只剩下一对眼睛,偶尔眨动一下。
秉烛夜谈对于李修明来说其实是一件陌生的事情,他可以通宵看书,通宵研究病理,通宵处理各种事务,但是通宵和别人谈心,谈的却是关于他自己,今晚却是第一次。
一切的缘由只是为了消除高苇儿心中的不安。
要开始之前,李修明却突然忍不住笑了,笑的是那样的自然,没有心机和防备。高苇儿盯着他,不是说要讲他的事吗?怎么还没有开始,他就笑了。
高苇儿不解的眼神看来,李修明敛了敛笑意,咳嗽一声。
“苇儿,我们好像都变了,你发现了吗?”
“变了?”
高苇儿低头,是啊,可怖是变了吗?当你想通了所有的事情,不再为琐事而烦恼,你就真的得到了解脱。李修明说的变了,或许就是说她现在什么事情都能放下的心态吧!
“确实变了。你呢?”
“我也一样!”
“就像房外的水池假山,我的生活原本是一潭死水,而你就是那一架水车,给整个水池带来了鲜活的生机,我的生命因你的出现而改变。”
高苇儿也望着李修明:“我也如你一样。”
两个人说完都相视一笑,这或许就是心有灵犀的感觉。
话题还在继续,李修明轻声的诉说着他以前的种种,大多是他去各地出诊的事情,还有学医的经历。
高苇儿紧紧的听着,听着,听着,她的上下眼皮就开始打架了,一会儿和好,一会儿分开,再和好,再分开,最后两个眼皮紧紧的抱在了一起,不肯再分开。
高苇儿爬在桌子上睡着了,李修明也站起身,伸了伸腰。昨晚本就没有休息好,现在看高苇儿睡的香甜,他也有些困了。
轻轻的把她抱起,放到床上,小心的脱下鞋子,给她盖好被子。李修明也换下衣服,在高苇儿的外侧躺下,轻轻在她粉色的唇上印下一吻,犹如蜻蜓点水。
这个吻似乎扰了她的什么梦,高苇儿皱了皱眉,调整了一个舒服的睡姿,又沉沉睡了过去。
祝你有个好梦,我的苇儿!
李修明心里想着,也安然的闭上了眼睛,很快就沉浸梦乡。
第二天,高苇儿一早醒来,就发现自己躺在了李修明床上,惊得不知所措。看看身上的衣服还是昨天穿的那套,而李修明就睡在她的旁边。
怎么会这样?她明明记得自己是坐在桌前听李修明讲话的。
眼睛再次瞄了瞄李修明,他似乎还没有醒的迹象,必须趁这个时候赶紧起床。
她小心的掀开被子,蹑手蹑脚的从李修明身上爬下了床,等到脚沾地,她刚要送一口气,突然李修明翻了一个身,高苇儿惊得转头紧紧盯着他,发现他真的只是翻身而已,又睡了过去,她才在心里松了口气,还好,还好。
躲到屏风后换了一身干净衣服,把头上的头发梳成男子的发式,高苇儿才赶紧出去打水洗漱。
在高苇儿睁眼时,李修明其实已经醒来,但是为了照顾她的尴尬,他又闭上了眼,假装继续熟睡的样子。
高苇儿把一切准备妥当,负责送饭的小厮把早饭送来,高苇儿出去帮忙,等到再进房间时,就看见李修明已经起床穿好了衣服。
“公子,毛巾。”
因为有其他的小厮在,高苇儿不便暴露自己的身份,所以在有人的时候,她还是像一个李修明身边真正的小厮一样,把该做的事情都做好。
而李修明也恢复了他平时冷漠的一面,神情淡淡的接过毛巾,洗脸,擦手。
饭后,李修明难得的在院子没有出门。同院子的下人都小心翼翼的做着自己手头上的事情,打理起院子来也更加卖力。
主子的心情直接决定了他们的去留,明华院的月钱虽然比其他院子高,但是也要靠自己的能力得来,一旦发现偷懒耍滑,被发配到其他地方,受到的待遇就可能今非昔比了。
书房,李修明正在奋笔疾书,高苇儿则安静的站在一旁磨墨、添茶。时光静好,阳光灿烂,如果没有人打扰,这样的恬静或许会一直持续下去。
王静娴陪着老夫人,带着一众丫鬟,浩浩荡荡来到了明华院。走进书房就看见李修明在书案前垂首写字的情形。
一身白衣的他,垂首认真书写,眉目舒缓,少了平时的冷漠、冰冷,更添温文儒雅,风度翩翩。
王静娴对这样的李修明看的有些痴醉了,脚步停在那儿已经忘记了移动。
突然的喧哗和脚步,打断了李修明的思路,他皱了皱眉,抬起头来。就看见李老夫人带着一众人进来了书房。
高苇儿也注意到进来的人,停下手中磨墨的动作,上前行礼问安。
李老夫人对这个多出来的小厮并没有多上心,只是觉得他身子略微瘦小了些,怕他伺候不好自己的孙子。
李修明也放下笔,顺手拿出一本书把正在写的东西盖上,才走上前来,神色淡淡的请安。
“祖母。”
“嗯。”老夫人点点头,她身后的王静娴也走了出来,朝李修明盈盈一拜,语气娇羞的唤了一声:“表哥。”
李修明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开口就问:“不知祖母来找孙儿有何事?”
老夫人撇了他一眼,径直在主位上坐下。
“我要没事,是不是就不能来你这里了?”
说完又盯着一直垂首站在李修明身后的高苇儿,十分不满的道:“来这么久,连杯茶都不端上来,是不是不想让我来啊?”
高苇儿一听这是在责备自己,不敢怠慢,忙低着头说:“小人这就去端茶。”
说完就急急的退身出去。
李修明眼里的神色冷了几分。
“孙儿还有许多事要处理,祖母如果没有什么事,孙儿就送您回去!”
“我这刚来,你就想赶我走,看来我这个祖母在你心里是很不受待见啊?”
“祖母多虑了!”
“你回来了这么久,也没见你去月华院看我。既然你不来,就只能我亲自来看你了。”
高苇儿端了茶进来,小心的把茶放到桌上。老夫人端起来刚碰了一下,就直接将茶水泼在了高苇儿头上。
“做什么事的?把隔夜的凉茶给我喝吗?没眼里的东西,连个茶都不会泡。”
高苇儿被这突如其来的茶水泼得心惊了好一阵没有缓过神来来,李府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这个老夫人的火气怎么这样坏?
“祖母!”
李修明知道老夫人来没有什么好事,却没想到她用这样的方式来给他颜色看。李修明心急的把高苇儿一把拉了过来,也不管是不是有其他人在场,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你怎么样?身上都湿了,赶紧去把头发擦干,换身衣服。”
李修明丝毫没有顾忌正在气头上的老夫人,眼中只有高苇儿被淋湿的事实。
“做什么?一个犯了错的小厮,还值得你这样的关心?我这个老太婆还做在这儿呢?果然下人都是看主子脸色行事, 眼里还有我这个祖母吗?”
老夫人看到自己完全被李修明无视存在,怒火立马窜了上来,怒斥道。
李修明把高苇儿抓在怀里,双目散发出阴冷,狠厉,直直瞪着老夫人。
“祖母有什么事尽管说,孙儿还忙,没空陪您折腾!”
“你的意思就是我无理取闹了?”
老夫人站起身来,似乎李修明今天不把话说清楚,她就不会善罢甘休。
“如果您是那样认为,我也不会反对。”
“你——”老夫人一只手颤抖的指着李修明,嘴里说不出话来,只能无力的跌坐回椅子。
“在外面风光无限,个个都说我这个老婆子命好,有个御史儿子,还有一个神医孙子,哪知道我这个老婆子在府里的位置,居然连个下人都敢怠慢了。”
老夫人坐回椅子上,开始叹息、诉苦。
又是这样,李修明心里无奈的叹息。阴冷着脸,让不相干的人都退下,才在老夫人下首的位置坐下:“说吧,您有什么事?”
这时候,老夫人才收敛了自己的情绪,端坐着身子,终于说出来此的目的。
“你看你也老大不小了,整天在外奔波,转眼就已经是二十的人了,可是到现在还是单身,院子里也都是些小厮、杂役,连个丫鬟都没有。
祖母也是为你考虑,想让你娘给你定下一门亲事,可是她却托病说,现在没有那个精力去处理。找你爹,他又推说公事繁忙,这些事情女人家处理就好。这个也推那个也推,那就只能老婆子我自己来定了。
你表妹静娴自小就是我看着长大的,这一年来在我们府里住着,天天在我身边尽心尽力的伺候,我看了,真是满心满眼的喜欢。
我看你们两人一个郎才,一个女貌,站在一起,就是一对从天上下来的璧人,现在你也老大不小了,静娴也过了及笄的年龄,就定个日子,把你们的亲事定下来。
可是你回来这么久都不去祖母院子里坐坐。早上静娴来我那儿请安的时候,无意中提到你昨天回府了。我就想今早你该来我院子里吧!可惜左等右等都不见你来,我就只能亲自来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