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秋跪在了他们的脚下,狠狠的磕起了头,磕的砰砰作响,额头也通红一片。
伊云连忙拉起了他,心疼的揉着:“小秋,你这孩子,疼不疼!”
“婶娘,我不疼,十多年养育之恩,无以为报,叔父,婶娘,你们十余年之中,从来没有亏欠过我一丝一毫,反而为保护我费尽了心思,情至意尽,小弟也因为我,不得自由反而要受刮骨割肉之刑,如今又不顾自身也要为我们谋出路,小侄感激在心,所以只要小秋不死,拼尽性命也会保护秋弟!”
“你想抛下……”
“啪!”
左秋拉扯着他的衣袖,刚将手扬起,左清一巴掌扇在了他的脸上,清脆的响声,让左秋感觉耳朵有些嗡鸣,他坐在地上,失去了力气。
伊云又放开了手上的小秋,将他扶了起来。
“好了,好了,别再说了,小秋,秋儿,你们两个,一定要活下去!”
伊云拿起了衣裳和皮甲,衣裳像是一些练功的衣裳,极其简单无花哨,给他们两个穿戴好之后再穿皮甲,皮甲大小刚好合适,细致的系好绳结,将刀挎在腰间,配刀长度都快到了他们的胸口。
伊云不停的摸着两人稚嫩的脸庞,不舍得放手。本该无忧虑的年纪,却要去蛮荒深山中搏生路。
左清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轻轻的拍了两下。
“雏鸟总是要自己学会飞翔的,我们保护不了他们!”
两位左秋再次朝着他们磕头靠别,这一去,恐怕再也不能相见了,左清不愿再看他们磨磨蹭蹭,从后院直接将他们两人赶出了门,望着他们远处的背影,伊云忍不住,扑进了左清的怀中,将他的衣裳打湿。
在伊云望不到的地方,左清的眼神中,不见刚才丝毫的温情,只余数不尽的冰冷,若是有人与他对视,只会让人心生寒意。
“云儿,进去吧,外面风大!”
左清唤着伊云,牵着她走了进去,整理着手上的瓶瓶罐罐。
伊云坐在一旁静静的等待着,呆呆的看着他越发佝偻忙碌的身影,只觉心中一阵温柔,什么也不害怕了,直至左清停了下来。
“好了吗?我们……走吧!”
左清摇了摇手中的小瓷瓶,这个药是他辛苦配的,只够一个人服用,服下之后,会失去大部分感知,体会不到丝毫痛苦,只是在那之前,他还是有些怕痛的。
左清举起了瓷瓶,一饮而尽,浑身却出现难以言喻的感受,就好像有人在他的身体里,慢慢的用刀刮着他的骨头,刮下一层层骨粉一般。左清忍不住咬住了一旁的木椅,好长才松开,木椅上出现了深深的一排牙印,还有着血迹。
左清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至此,他再也不会痛苦了,伊云在身后,轻轻的拍打着他的后背。
“呼,走?去哪?”
“我们不是已经商量好,去给他们争取一点时间吗?”伊云奇怪的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变了。
“云儿,你还记得吗,我们从来没有商量好,我只说过,我会去帮他们争取一点时间的!”
“你……”
伊云突然眼前有些发黑,朝上一看,原本左清身影一直挡住的一格成药中,有一个灰白的瓷瓶,打开了!
不等她倒下,左清就已经接住了她。左清坐在地上,不理她有些难以置信的眼神,拥她入怀,头埋在她的颈脖中,久久不曾放开。
左清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想要记住她的味道,可惜因为那一瓶药的原因,他已经什么都嗅不到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色已经有些朦胧了,谷狼悄悄的走了进来。
”你来了!”左清的声音,好像是从胸膛间发出,沉闷无比。
“嗯,该走了!城卫军都撤走了。”
左清点了点头,将她背了起来。
纪语正努力敲打着粗布衣裳,她很认真,也很感激,她知道那些人都只是照顾她而已,才会将衣裳交给她来洗,洗完之后,还要检查一些有无破损,如果有破的地方,她也会给他们缝起来,却不会再多要银钱。
忙完之后,照料一下院中自己种的小菜,吃点干粮,然后出城去田地里锄锄草,这就算她的一整日。
“砰、砰、砰!”
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有些急促的敲门声,让她感觉有些奇怪,从来没有人在这个时候来找过她取回衣裳,她提起手中的棒槌,走至院门前,透过缝隙看了两眼,左清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门外,神情有些萧索。
“左…左大夫,您怎么来了?”纪语有些惊喜的将门打开了,随后又突然捂住了自己的脸。
“我来,看看你!”
看着眼前的女子,激动的脸都有些红了,左清开始准备的许多话都说不出口。
“我…我是不是越来越丑了!”
“你很美,过一段时间就会好了,放心吧!”
左清嘴角扯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
纪语被左清的话语有些冲昏了头脑,竟然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奇怪的很。
她不好意思的笑着:“哪有,左大夫就会哄人开心。”
左清实在忍受不了她的笑容,与眼中快要溢出来的光,左清清楚自己是多么的小人,哪怕被千刀万刮也是应该,转而谈起了其他的话。
“你还是这么辛苦,不是让你别再劳累,多休息一会吗?”
纪语可不懂左清的意思,她只是以为,他在关心着她,这让她脸上的笑容,愈加灿烂了。
“没事的,我习惯了,这点活,累不到我的,而且这还是因为脸上的原因,减少了许多,他们有些害怕,都不敢让我来洗了,连衣裳,都是让我直接放在院子外,他们再来拿!”
纪语有些骄傲,又有些委屈,又怕左清会看不清自己,只会做一些粗活,心中有些五味杂陈。
“虽然我还是很感激他们,但是,所有人都离的我远远的!”
纪语将目光投向了左清,又猛的转去了它处。
只是她不明白,这一切,正是眼前这个人造成的。
“抱歉了!”
“啊?”
纪语疑惑着,还不等她再追问就重重的倒了下去,没有人搀扶着,左清一直藏在袖中的左手,伸了出来,掌心握着一个瓷瓶。
谷狼听到了动静,也将伊云背了进来,看着地上的她叹了口气。
“将她背进去吧。”
左清同样背起纪语,进了房间之后,将两人的衣服调换了一遍,纪语好像明白了什么,眼神空洞洞的看着左清,再也没有了一丝神采,眼神空洞的让人心疼。
左清好像不敢与她对视,给她换好衣裳之后,找了块布将她的脸庞盖了起来。
眼前陷入了黑暗之后,纪语才从眼角流下了眼泪,无边的黑暗好似将她的心神都吞噬了进去,直至再无声息。
谷狼背起这具再无任何气息的尸体,转头问道:
“森儿,会活着,对吧。”
“放心吧,云儿会照看他的,我知你信不过我,但是云儿你应该相信吧!”
左清恋恋不舍的抚摸着她的脸庞,没有再看其余人一眼。
“那等火起之后,就该我了吧!”
“不,等祂苏醒之时,祭祀之前!”
谷狼顿了一会,接着说道:“虽然不明白,你想要干什么,不过,我照办就是,走了!”
刚走至门前,他还是忍不住回头,看着在伊云身前一动不动的身影。
“你是真的因为情,才费尽一切心思让她活下去,还是只是因为你毒杀了伊俎,才救她?”
“这个时候挑衅我,也太无趣了,谷狼!”
“哈哈,好奇,只是好奇。”听着左清的语气,总算有了变化,谷狼宛如在大日下痛痛快快的喝下了一碗解暑汤。
“那不重要!”
“嗯,嗯,不重要!”谷狼总算背着纪语离开了,至于是不是左清,想让他在最后的日子里,最后开心一下,也不重要。
左清也起身,最后回头看了一眼伊云,看了良久,最后带上了房门,在房门前,撒上了许多粉末,他不担心有人会闯进来,他的毒可不是吃素的,而且,谷森会来守着的。
西城城卫军军营中,四周有着丈高的土墙,土墙之后,每个方向铸有两座高台,高台有两人值守。
左清缓步走了过来,没有丝毫隐藏,很快就被发现。
”止步,你是何人!”
“大王有令至,我手中有大王密令,让我进去!”
左清将手中的令牌举了起来,当然不是真的,青渠王怎会将如此重要的东西交给左清,这只不过是左清仿制的而已。
城卫军不知,派了一人下来查看,却也看不出什么东西来,他哪里识得如此清楚,但是他却是认得左清的,有时左清会在身后带着几个人直入军营,连军侯都不敢拦,他哪里敢拦着左清。
虽然,左清在这里什么也没干,但是城卫军都认得他的嚣张模样。
将左清请了进去,过了一会,又来了几人,看着左清悠然的坐在了主位,等着他们,不禁心中有些发虚。
“不知大王有何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