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巨大的水缸里，身体朝着阳光的方向生长。
偶尔转动脑袋，看着石壁发呆。
一只棕色爬虫，在石壁上来回爬动，一张大大的嘴巴，从鼻子咧到脑后根。
我眼瞅着那只爬虫的一脚勾在石壁的凸起上，另一只脚勾在石壁凹陷的部位。
一阵微风吹过，漫天的油菜花洋洋洒洒，像是一块金色的丝绸，随风飘扬着。
爬虫的后腿被风吹散，悬挂在空气中，来回飘荡。
爬虫依然没有泄气，用剩下的两只前足努力的扒拉在石壁上。
无奈，天不遂人愿，有的时候，个人力量，在历史滚轮的驱动下，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风势逐渐变大，一阵又一阵，像是另一侧崖底的浪花，啪啪啪，拍打在爬虫的后屁股上。
就在我享受着温暖的阳光，和着适宜微醺清风，轻轻哼唱。
爬虫已经在空中旋转跳跃，然后啪嗒一下，掉在了我的大水缸里。
我本来以为我算是比较丑的了，没想到面前的这只爬虫比我还要丑。
我被爬虫大大的嘴巴惊吓到，大呼出声。
“司地，这爬虫，太丑了，吓死了。”
我用枝叶将脸盘遮住，生怕晚上做噩梦。
其实事实上，因为阳光和月光的呵护，我从来不会做噩梦。
我的梦里面总是盛放着美丽漂亮的花朵，周围是宽阔明亮的自然风光。
司地二话不说，迅速的一跳，便来到我的身边，然后前掌一拍，将爬虫紧紧捏在手里。
我睁大了眼睛，看着司地将爬虫直接扔到自己的嘴里，一脸满足的咀嚼着。
我吞了口吐沫，有些难以接受。
转念一想，动物界本就是弱肉强食，没什么好诧异的。
我突然想起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语气放缓，尽量毫无波澜的询问到。
“司地，你平时都吃些什么啊？我听母亲们说，有的动物吃植物，有的动物吃动物，你吃不吃植物啊？”
“嗯，我不吃没有肉的东西。”
司地冷漠开口，墨绿色的眸子好似看穿了我心中的胆怯。
不过司地这么说，我突然感觉自己被歧视了，我枝叶乱颤的问道。
“什么没有肉，你的意思是我没有用吗？”
司地点了点头，面上无悲无喜，转过身继续修炼。
古树在石壁上微微叹了口气，声音很是沧桑。
“果然，无论是人类还是妖怪，母的都是这么强词夺理，胡思乱想。”
“老古树，你给我安静点。”
我正在气头上，真是不想理会这唠唠叨叨的老爷爷。
“司地，你转过身子来，咱们好好聊聊。什么叫没有肉，我这脑袋上一揪一大把。”
司地没有理会我，径自打坐，嘴巴向上悄悄咧开，露出两边尖锐锋利的牙齿，好像心情不错的样子。
我看着司地的背影有些挫败，将脑袋朝着太阳，平复着很久没有泛起波澜的心情。
我和司地就这么相互陪伴，看着日升日落，森林从嫩绿变成金黄，然后又重新抽枝发芽。
“司地，老鼠！老鼠！它还在水缸旁边来回乱窜，那长长的尾巴，真是可怕。”
司地一跃跳到我面前，一巴掌下去，揪着老鼠坚韧的尾巴，然后送到他那精致的嘴巴里面。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能发现一些渺小的虫子。
可能是因为修炼的时光太过简单无聊，几天过去，司地的身材一点点丰满起来。
原本骨骼分明，矫健如远端连绵山脉的后脊，变成了一道水平而宽厚的地平线。
“司地，屎壳郎！”
我以为司地会再一次抬起爪子，将这臭烘烘的小家伙送到嘴巴里。
司地皱着好看的眉毛，拿起灰黑色的屎壳郎，静静的看了几秒，然后轻轻一挥手掌，屎壳郎径直朝着古树身边飞去。
古树吓得嗷嗷大叫，剧烈的抖动着身子，像流苏一般，长长的根部跟着，来回涌动。
平静而简单的生活日复一日，时间迅速的流淌，不知不觉，又过了一百年。
司地身上的毛发好像又黑了几分，上面停留修炼时的淡淡白光。
毛发好像都有了灵力，随着清风微微浮动。
司地身上的气势越发凌厉沉稳，让人难以忽视。
我时而看看太阳，时而悄悄司地，真不知道自己还要修炼多少年，才能真正变成妖怪。
司地那一身漆黑浓亮的毛发真是让人喜欢，墨绿色的瞳孔不知何时变成了纯黑色。
我也记不太清楚了，大概是十年前的一个秋夜，司地突破了修炼必经的第七层瓶颈。
老向日葵们说过，动物妖突破了十层瓶颈，便可以化形，而且所化形态与人类和神仙别无二致，然后再突破十层瓶颈，便可羽化飞升。
说到我们植物妖，貌似要突破一百层境界，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差距这么大。
可能肉食动物进化的就是比植物更快一些吧。
我每天吸收阳光雨露，竟然感觉不到身上有什么特别的变化。
不过根部长的更长了，巨大的水缸底部已经破损，土壤更为疏松，我可以随时爬出水缸，然后用枝叶支撑着身体，一点一点，爬到水潭边。
司地正在水中修炼，他周身冒着热气，我不敢靠近，在潭水边静静卧着。
我的根部伸到水里，温暖的水温让人迷恋。
水里面有司地身上青松的味道，我的脑袋也凑到潭水边。
陷入安稳沉睡中的我，并没有意识到接下来的危险。
我的身体随着一分一秒的流逝，渐渐向潭水滑动。
也许我睡觉的时候，应该呆在潭水的下游，那样，就不会像现在这般狼狈了。
我整个人掉在深深的潭水里，灵识渐渐涣散。
等到司地反应过来，我的面前已经看不到一丝光芒。
司地一个俯冲，朝着水下游动而来。
脑海中似乎浮现他焦灼而涨红的脸，随着水面朝着两边流动，而逐渐清晰起来。
我被司地抱在怀里，一道返回岸边。
司地因为修炼被打断，加上救我体力耗尽，昏迷在岸边。
我因为在水里面浸泡，身躯瞬间扩张了十多倍，整个身躯像是一个圆圆的皮球，里面大概有99％的水份。
司地瘫倒在地面上，四肢朝着一个方向，像是一张狼皮，浑身湿润，平展在地面上。
“司地，你快醒一醒啊。你真是笨啊，你为什么要下去救我啊。你不知道植物不怕水吗？等我吸够水，就自己飘上来了。司地，你快睁开眼睛，看看我。司地，你不会就这么去了吧？司地，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我趴在司地身边，脑袋凑在司地的脑袋边，想要听听他的呼吸。
可是我的身体太胖了，努力的低下头，却无法接近司地身躯半分。
体内有一道声音迅速响起，这声音带了几分嫌弃与无奈。
“恭喜你突破植物妖第一重关卡！”
天呐，我居然升级了。
我开心的不能自已，在地面上来回滚动。
司地是不是和我一样，也升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