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暗的深沉。
柳州薛府:
府邸里最为破落的一栋二层小楼外,一个穿着粉桃罗裳的少女上了二楼,端着架子像是嫌弃这门脏一般,捏着帕子不耐烦地敲门。
“小姐,天色不早您好歇息了。”她又招呼一声,“林小娘吩咐让您明早自个儿收拾打点,行头奴给您放外边了!”
“小姐,那奴就退下了”然而,等了半天也没见有人反应,芳顾闹心地踢了一脚门槛。
“切,跟我装什么,明早有的你好看的。”
随后是一阵匆匆的脚步声,楼阁又恢复了沉寂。
良久,房门大开才有人把嫁衣拿了进去。
房内,一个面黄肌瘦的少女躺在床上,睡的并不舒坦,眉头皱在一起,像是做了噩梦。
床边的窗户打开,数根枝桠凑上前,晚风一吹,片片花瓣夹着浓郁的花香以月光为路晃晃悠悠飘了进来。
他把衣服挂在衣杆上,手指慢慢抚过每一寸绸缎,磨平了那些粗糙的线头,又点缀些许祥云图案,这才有几分喜服的样子,瑰丽的红与皎月相称,透着幽幽的光泽。
床上之人轻轻的嘤咛让他收回了目光,移步塌边,伴着他轻抚其人脸颊的动作,晦涩的音律自薄唇溢出。
女人原本轻皱的眉头缓缓舒展,眷恋地蹭着他的手心,无意识的动作惹得他耳尖晕开了胭脂色。
……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在她的脸上,薛落才悠悠转醒。
适时有人敲门,沙哑的女声道:“小姐,该梳喜妆了”
“进来吧。”
紧接着一群侍女鱼贯而入,忙这忙那地帮她挽发,点妆。
空气中总飘着一股清淡的花香,煞是好闻。
“林小娘今天的品味倒是不错。”她闻着似乎是梨花,比起以往这气味直叫人心情舒畅。
说起来薛府的掌家大权自落入林芳涵手中,府邸的下人都被管制的服服帖帖的。
不,具体来说,是只对林小娘服服帖帖。她的这位林小娘除了统一侍女们的服饰花色,还有胭脂水粉也一并看管起来。倒不是说这样如何不好,只是每次侍女们抹的香氛都过于极端:前阵子流行浓郁的桂花香,昨天是寡淡的天香兰。
物极必反,如此一切的莺莺燕燕都成了她的陪衬,再也入不了父亲大人的眼。
就连她——薛府的嫡小姐也在林小娘的手段下多受排挤。
上月,父亲更是想也不想的听取了林芳涵的建议,让她与城南盐商李氏二公子联姻!满城谁人不知那李二是个痴儿?
薛府如此宠妾灭妻......
不对,她的娘亲早就过世了,只是碍于芸芸众口父亲才不好抬青楼出生的林小娘的名分。
然而即使如此,妾也尽享正妻的福,娘亲还在世就已经是这样了。
如此火坑,早早跳出也好,这是她答应婚事的初衷。
侍女们没有搭理她的话,一直专心为她扮装。到最后,一个瘦高的侍女走了进来,拿起妆台上的白头梳,为她新婚祝词。
这礼本是由家母给女郎的祝福,到她这里只剩下了形式。
罢了,计较这些作甚?本来她还以为那林小娘会扔她自己完成这个喜妆呢,人家尚未绝情如厮,咱也犯不着再嚼其他舌头。
“小姐,您装扮好了吗?轿子已经在外边候着了”门外是林小娘的贴身侍女芳顾在催。
而房内由瘦高侍女领头开门走了出去。
奇怪的是一向目中无人恃宠而骄的芳顾竟然对无视她的这一群女婢亦视而不见,以往她定会借题发挥的,今天怎么这么安分?
“小姐快走吧,轿夫都等急了”芳顾在看到屋里装扮的好好的薛落明显愣了一下,不过后者想不清这呆愣的缘由也就没放心上。
也是笑话,哪家轿队敢对薛府等的不耐烦?
可事实是,薛落被芳顾火急火燎地拉着一路跑。
“芳顾,你今天还是喷天香兰吗?”鼻子尖的薛落捕捉到了这一丝不同。
“娘子说待小姐您出嫁了,咱就给换上好闻的腹芳玫”
所以全府上下都盼着您嫁给痴儿呢!芳顾在心里暗自补了一句。
“好了小姐,上轿吧”不待薛落开口再问,她就被粗鲁的推入轿辇。
是了,没有和父亲的拜别,盖头下的她宛如一具傀儡,被控制着样样不得自己。
可不管府内的程序如何简单,府外的场面又做的很足,喇叭唢呐喧天响,八抬大轿满城风光,听媒婆说轿子要绕城三圈,红绸缎挂满了老街深巷。
薛落不知道转到了哪里,应该还没到李府可是轿子却已经停了。
一只手掀开轿帘,也撩起了她的盖头。
全然陌生的脸挂着和她如出一辙的忧愁,他直直的看向她,皱起了眉:
“黄鹂鸟说结婚是件大喜事儿,可是我看见了轿子里的你并不开心,梦里也是......我不知道,但是如果你不愿意这门婚事,跟我走吧。”
他拽住她的手臂稍一用力,就把人紧紧抱住,青靴点地,下一秒轿辇破开,他们腾空而起。
轿外的时间被某种力量静止了,所有人都一脸惊恐的看向这边。
“你是妖?”言语散在风里,她被带着飞了起来并向远方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