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司命皱起了眉头,问道:“你确定吗?”
“我不知道,”李濡沫说,“兴许……是我看错了吧。”浓密的刘海下,她犹如翡翠一般的眼球上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灰色。
少司命轻叹了一口气,没再说话,只是在她瘦弱的肩膀上拍了两下,李濡沫也沉默了,她脑子里如今已是一团乱麻,迷迷糊糊的一路被少司命带着正式办理了入学,又原路返回。
可她没有看到,她转身离开的那一刹那,林子衿就从拐角处闪了出来,躲在角落的阴暗处,就这样默默地看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然后带着十分的眷恋转身,消失在树影深处。
“沫儿,明天正式上课了,你课本准备好了吗?”
“沫儿,你明天要弄什么样的发型啊?双平髻吗?嗯,不行,太没创意了,我得再想想。”
“沫儿……”
少司命絮絮叨叨的说了半天,李濡沫却只是自顾自的发呆,时间过得太快,以至于李濡沫坐在教室里,看着桌案上枯燥的诗文时仍有一种在做梦的不真实感,直到熟悉的困意袭来,她被白胡子先生的一声咳嗽惊醒时她才从恍惚中醒过神来。
“你叫什么名字?”白胡子先生示意她站起来。
“先……先生,我叫李……”她顿了顿,继续说“我叫云陌。”
“跟老夫过来。”白胡子先生走出了教室,李濡沫赶忙跟了上去,没过多久便被带到了一间黄班的先生办公的地方,其中还混着几个白班资历较浅的先生,其中一个便是连青筱,他在看到李濡沫的那一瞬间便愣住了,不自觉的站起身朝她的方向靠近,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在他面前,李濡沫那遮眼的刘海完全形同虚设。好景不长,白胡子先生从桌案上翻出一本接近半尺厚的书,递给李濡沫。
“中午之前抄完,否则你就不用吃饭了。”白胡子先生指了指桌子上的笔墨冷冷道。
“是,”李濡沫看着白胡子先生离开的背影默默的吐了吐舌头,她叹了口气,认命的照着那本厚厚的书提笔开始抄写。刚写下一个字,就感觉额前一空——她的刘海被人掀起来了!她心中恼怒,刚要发作,抬头却看见一个无比熟悉的面容,她瞳孔猛地一缩,张了张口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连青筱轻轻地将她的刘海放了下来,长袖一挥,灵力在桌案上的纸上印下了所有需要李濡沫抄写的内容,然后迅速的拉着她闪身回了精灵族驻扎在泽垣的驿馆。
“筱哥哥,”李濡沫看着连青筱,眼睛有些酸涩。
“沫……”连青筱下意识地想叫她,但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他退后一步,左手握住腰间的剑柄,单膝跪地,“属下……参见王储。”
“什么时候我们见面变得如此生疏了,”李濡沫心中一沉,说,“起来吧。”连青筱默默地站起来,两人沉默了很久,终是连青筱先开了口,他说:“你一个人,有住处吗?”
“我和少司命住在一起,”李濡沫淡淡地开口,声音比刚见他时凉了好几个度,“送我回去。”
“好。”
一路无言,当少司命看到李濡沫和连青筱同时出现在门口时,脸色顿时便沉了下来,她冲连青筱喝道:“你竟然还敢出现在沫儿面前?”连青筱低头,沉默不语,李濡沫却不明所以,只见少司命继续说:“是你害沫儿和林子衿那小子再难相见的!”
“是你杀了鲛龙王夫妇。”这不是问句,少司命冷哼了一声。
李濡沫似乎明白了什么,她看了连青筱一眼,一言不发,顾自走进了里屋,连青筱眼中似乎失去了光彩,他朝少司命行了个礼,退出了院子,少司命眯了眯眼,看着他的背影在眼中不断地变得清晰、模糊,突然间,她似乎觉得在这看似明了的真相背后少了点什么。连青筱坐在床上,手中握着枫叶荻给他的那枚玉螺,眼神空洞,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他指尖划过玉螺,一道流光窜入螺中,片刻后,传出了枫叶荻的声音。
“怎么了?”听到这声音的一刹那,连青筱的眼泪顿时便下来了,没有说话。
枫叶荻皱了皱眉,又问了一遍:“怎么了?”
“大祭司……”连青筱的声音有些沙哑。
“你哭了,”又是一个陈述的问句,枫叶荻直了直身子。
“大祭司,当年的事,我真的不能说吗?”
“对,”枫叶荻顿了顿,又说,“哪怕被所有人误解,众叛亲离,哪怕……沫沫或者林子衿对你恨之入骨,你也不能说出半个字。”连青筱的手有些颤抖,张了张口却一句话也没说,枫叶荻叹了口气,又说:“这是你自己的选择,就当,是为了沫沫。”
“是,”连青筱逐渐平复了心情,说:“请大祭司放心。”
“青筱,在没有外人的时候,你可以叫我‘师父’。”枫叶荻在玉螺通讯中断前说,连青筱只觉得心头一暖,心中的酸楚顿时化解了不少,他将玉螺揣入自己怀中,深吸了一口气,起身回到了谷桐学院。
枫叶荻打坐在占星台上,眉头紧皱,无论怎样都无法静下心来进入修炼状态,连青筱隐忍的哽咽和李濡沫明媚的笑颜在他的脑中不断的撕扯,他睁开眼,忽然想起连青筱其实根本没比李濡沫大多少,但在李濡沫天真的背后,一个人背负了所有的委屈,甚至于无处倾诉,他站起身,背后星河璀璨。
当李濡沫再次来到谷桐学院的时候那白胡子先生只是扫了她一眼,没再追究上午的事,他眼神中有些许不耐,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让他不敢再对李濡沫做什么,所以当李濡沫再次沉醉于与周公下棋时,他直接无视了。日子在平静中一天天地过去,李濡沫再也没在学院看见林子衿又或是长的像他的人,连青筱也识趣的不来打扰她,而少司命不知从哪儿学的厨艺把她喂得气色好了很多,据她猜测应该是她这一世的母亲教的,她母亲叫杨行衣,名字很潇洒,但她的性格却很温柔,她接受了所有的事实,仍将李濡沫视若珍宝,只是每当提起李靖的名字时,她的眼中仍泛着泪光。李濡沫对这个母亲的存在非常开心,从没感受过母爱的她成天围着杨行衣娘亲长娘亲短的,弄得少司命总在一边吃醋,但看她逐渐恢复往日的无忧无虑少司命心中的巨石倒也逐渐放了下来。
然而,好景不长,在半个月后的射击课上,李濡沫再次看到了林子衿,这一次她很确定,她没有看错,林子衿站在人群中,风华绝代,一箭射出,正中靶心,周围叫好声不断,他再次拿起弓,在瞄准的一瞬间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很轻,轻到只有他能听到,破空声传来,箭射偏了,脱了靶,人群一哄而散,只有李濡沫仍站在他身后,他颤抖着将弓箭放到一边,却始终不敢转身。
“林子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