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冷冽的寒光闪过,随着一阵金属摩擦的声音,匕首从李靖的手中擦过,电光火石之间,就飞身插在了他背后泛黄的土墙上,叮的一声,夹带着一阵颤音,墙上便如同开裂的蛛网般,显得十分破旧不堪。
“不知阁下是何人,既然已经出手干涉,何不出来一见,”李靖皱眉。
话音刚落,一道修长的身影便出现在李靖的眼前,速度快的令人咂舌。他一头银白的长发垂到腰间,只留头顶的一髻高高棺起,眉角微挑,线条刚毅的眼眸里,耀金的瞳孔宛若星辰般深邃,轮廓分明的额边镶着一顶赤金的桂冠,镂空的花纹复杂的交错,一身赤色锦袍直拖到地上,两侧漫着一股似有若无的仙气。
李靖看到他的那一刻,脸上露出的神情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他缓缓的站起身,拱手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见过神君。”
“不必多礼,”只见那人淡淡然抛下一句话,就目不转睛的看着躺在襁褓之中的婴儿,神色略有些恍惚。
他小心翼翼地捧起正在熟睡中的婴儿,仿佛手里的是一个易碎的瓷器一般,生怕磕着碰着。
“不知神君此番光临寒舍所为何事?”李靖道。
那人挥挥手,示意他别说话。
待屋子里安静下来,屋外杂乱的脚步愈发清晰起来了,依稀的的传来几道零散的语句,话虽不多,但李靖也足以听出是方才那个产婆把孩子的事告诉了村里的其他人,大家正商量着要把孩子祭天。
李靖怒极,暗骂声长舌妇,心里焦虑万分却又无可奈何。
“把你夫人带出来。”他不可置否。
“是。”李靖虽心中疑虑,但还是照着那人说的将他的夫人抱了出来。
只见那人将肩上的披风一拢,盖住熟睡中的婴儿,“从后窗翻出去,”他转过身道。
他已往前迈出十步有余,后面却迟迟没有跟来,他停下脚步。唯听见一个重物落地的声音,于是他转身面向李靖。
李靖单膝跪在他面前,沉声说:“求您带我妻儿平安离开。”
“哦?”那人眉角轻微的上挑,问“你不走?”
“是。”
“为何?”
“我发过血誓,既已违背,必受天罚,但我不想累及家人。”
“随你,”他腾出一只手凌空托起李靖的夫人“起来吧。”
“谢神君,”李靖闻言站起身。
门外的嘈杂愈发接近,那人随即转身离开。
李靖看着他的背影,想了想,轻声道:“请转告我的女儿,她的父亲永远爱她。”
那人脚步一顿,微微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就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踏出草屋的刹那间,村民们就拿着干草叉破门而入,叫嚣着交出妖女,随后就传出了干草叉刺入人体和惨叫的声音。
村外的树林里,婴儿的啼哭声不绝于耳,那人一手将她抱在臂弯,一手轻拍着她小小的背,口中低喃:“连你也知道,你这一世的生父死了么,别怕,师父会替他照顾好你的。”
像是听懂了他说的话一般,那小姑娘慢慢停止了哭泣,呼吸开始平缓起来。
忽然,一旁的草丛抖动了一下,发出一阵窸窣的声响,一道黑影从中窜出来。
那黑影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大司命。”
大司命停下手中的动作,却只是将食指置于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将视线移到黑影身上:“何事?”
黑影看了看靠在树边的李靖夫人,迟疑道:“这……”
大司命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道:“无妨,只是一个寻常百姓。”
“双水那边已经觉察了她的存在,预计在这两天就会来人。”
“谁?”
“御筱。”
御筱此时已平复了心情,站在观星台上,李浔阳和枫叶荻各自站在一边。
“我已和人族的王君说好了,王室会给你提供最好的吃穿用度,但有一点,你要去王都任教,直到将沫沫带回来,”枫叶荻交代着,“哦,还有一点,精灵族四百岁及笄,人族十五岁及笄,你算着时间,在她行过笄礼后才能带她回来。”
“为什么?”御筱和李浔阳异口同声。
枫叶荻叹了一口气:“因为,如果她在成年之前回到双水,精灵族将会覆灭……”
李浔阳一个箭步上前,揪住他的衣领,吼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枫叶荻一脸的玩世不恭:“那你大可以试试。”
李浔阳眉头紧锁,但还是放开了揪住枫叶荻衣领的手,清咳了一声:“这是你占星所得?”
“自然不是,你何时见我这般厉害,能占出这种星象,”他正了正衣领,若无其事的笑笑,“是师父告诉我的。”
“师父?”李浔阳眉头皱的愈发紧了。
“不错,师父他老人家早已料到会我们会发现沫沫的转世,自然也知道你会去找她,所以叫我一定要告诉你,”枫叶荻看着他的师兄说道。
闻言,李浔阳的的眉头才舒展开来:“本君姑且相信你。”
两人回到原来的位置,闭上双眼,手中结印,念动咒语,启动着传送阵,霎时间白光在御筱身旁涌动。枫叶荻睁开双眼,抬手将一枚玉螺抛给他,就在御筱接住玉螺的瞬间,白光暴起,直通天际,将整个大殿照的犹如白昼。
这种强光大概只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就消散了,同时御筱也消失在占星台上。
“希望你是真的关心沫沫,”枫叶荻看着李洵阳远去的背影轻叹道,“罢了,望一切顺利。”
泽垣
王宫里,同样的强光闪现,不同的是,御筱出现在了大殿上。
“精灵族使臣御筱,参见陛下。”御筱朝着上方皇座上的人行了一个使臣礼,躬身道。
泽垣君从白玉台阶上走下来,双手将他扶起,笑道:“快快请起,使臣能来,真是荣幸之至。”
御筱站起身,与泽垣君客套了几句,偶尔牵起嘴角,但神色间却带了几分僵硬,像是许久未曾笑过了一般。
“使臣想必也是有些乏了,不如就在宫里歇下如何?”泽垣君询问道。
“不必叨扰了,我就在驿馆住着吧,还烦请陛下带路,”御筱拱手,“正好离学院也近。”
“也好,那就麻烦使臣了。”
“职责所在。”
驿馆里
御筱坐在华美的床榻上,手中握着一支通体莹白的玉笛,骨节分明的手指在上面一下一下地来回抚摸着,眼神柔和,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微笑,似乎对这支玉笛十分珍重。
“沫儿,等我。”
树林
“你可打探清楚了,真是那个小家伙?”大司命眉头一皱。
“是,属下敢用性命担保,确是御筱无疑。”
“这下可不好办了,算了,既来之则安之,本座让你找的宅子可找到了?”
“找到了,就在王都郊外。”黑影恭声答道。
“带路。”大司命将披风拢了拢,彻底盖过了手中的襁褓。
“是,”黑影抱起昏迷的杨氏,腾身像王都飞去。
大司命随即跃起,亦朝相同方向飞去。
约一刻钟后,他们便到了一座古朴的老宅。
“就是这里?”大司命看着这座外观简陋的宅子,不禁有些嫌弃。
“回大司命,这是幻象,请随属下进来。”黑影解释道。
“不错,影,你如今的幻术竟能骗过本座了。”大司命欣然一笑,抬手想拍拍影的肩膀,影却身形一低,避开了。
“尊卑有别,属下不敢逾越……”影拱手,双肩隐隐有些颤抖。
“罢了,”大司命收回手,微叹口气便自顾自的走进庭院中了。
影默默地跟在后面,低着头,似乎比平日里更加沉默。
庭院中云雾缭绕,亭台楼阁,幽兰清香,琉璃砖瓦,白玉阶梯,竟是与司命府无异,“有心了,”大司命叹了口气。
“分内之事,属下理当尽职尽责,”影淡淡答道,语气冰冷,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一般,“还有一事……”
“哦?”大司命挑眉,“何事?“
“这里还有一个特殊的地方,”影停顿了一下,“这个地方能让王储回到以前的年龄,跳过中间的成长过程……”
未等他说完大司命一把抓过他的手腕,无视影的挣扎,伸出二指放在他的脉上,一阵之后,却又松开了。
“擅自做主,你该当何罪?”
影沉默不语,只退后一步,跪在地上,半晌,才道:“没有时间了,没有时间等王储长大了,属下不该擅自做主,请您责罚。”他的头更低了。
“罢了,你,跟本座进来,”大司命转过身,只留下一个孤寂的背影和清冷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