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山，在这个江湖上绝对算不上名山，不高也没有所谓的仙人。但每个江湖人都知道世上有这样一座山。
因为秦山刚好位于整个江湖南北势力的分界线上，每一个来往南北江湖的消息都要经过这里。不远处的那座城里，几乎停留过江湖上的每一种人。
当然对于那些依山而建的村落和生活在里面的村民来说，秦山就只是他们劳作和收获的地方，所谓江湖，其实离他们很远。
就像此刻正在半山腰的果林里劳作的两个果农，他们关心的从来不是什么江湖，他们关心的只有收成。
时节虽然已是入秋，天气微凉，但是两人依然赤裸着上身，在果林间穿行，黝黑的皮肤被临近正午的日光晒的发亮。两人也不怕被横生的果树枝蔓划伤，熟练的动作将已经成熟的果实准确无误地丢入自己背后的背篓之中。
“我说老古，你咋不叫你家冬生来帮你呢？他今年也快十六岁了吧！”
留这络腮胡，身材更加魁梧的果农说道。
“冬生一早就去村口听赵伯讲故事了！”
一说到自己的儿子，古大山就忍不住嘴角上扬。
古大山从小在这秦山长大，父母没得早，古冬生和冬生娘就是他这辈子最珍视的人。
“姓赵的老跛子了，来我们村一年多了，就知道天天说什么江湖，好像他亲眼见过一样！”魁梧男子有些厌恶的说道，“整天游手好闲的，就靠着你们这些心善的人接济他。”
“虎哥，可别这么说，赵伯年纪大了，腿脚又不方便，乡里乡亲的，帮他一把也是应该的。”
古大山和刘虎不同，他对赵伯相当的敬重。
“再说了，赵伯讲的故事都挺有意思的，有时候他还可以教孩子学几个字。”一说到学认字，古大山的声音顿时提高了几分，“俺们村这么多年都没几个认字的，这是俺们赚了呢！”
“学几个破字能当饭吃？”
学字这件事情，刘虎根本不在意，并且他实在是不理解，古大山为什么非但不讨厌那一身黑衣的老跛子，反而还对他敬重有加。
反正刘虎一看到那老头就感觉浑身不自在。
就在两人在果林里议论的时候，那个让刘虎浑身不自在的老跛子，正坐在山下刘家村村口的石墩子上，讲着他的江湖故事。周围围了四五个村里的孩子，而古冬生就是其中年纪最大和个头最高的，当然他也是其中听到最认真的。
古冬生很喜欢赵伯教他的那些，村里没人会的文字；他更喜欢赵伯跟他讲的那些关于江湖的故事。
比如，北方那个建在雪地里的城堡，城堡里可以杀死白色巨兽的长枪；
比如，那座世上人人都想去看看的，藏书万卷的阁楼。他甚至在梦里梦到过自己和那些故事里的翩翩公子一样，在那座阁楼上留下自己的名字；
再比如，赵伯故事里，那个山南面的世界，他想去看看那些美丽的山水，更想去见见那些执剑而行的大侠，那些快意恩仇的刀客。
就像此刻赵伯故事里讲的一样。
“后来，那个男子直接跨上马背，一路向北，他纵马狂奔，越过了眼前的秦山，路上不知道遭遇了多少次的暗杀和阻截，全部被他用手中的刀挡了回去。”
“他的刀啊，就像一把无所不能的钥匙，打开了挡在他面前的一道道门，然后他走过了那座举世瞩目的阁楼，继续朝着北方而去。据说，当他走过那做阁楼时，他已经累死五匹马了。”
赵伯的声音有些沙哑，由于年纪大了，声音也不高，而且时不时地要停下来休息一会儿。
“赵爷爷，后来呢，他见到他想见的那个姑娘了吗？”
一看到赵伯停下，扎着两个朝天辫的小女孩就忍不住问道，生怕眼前的老爷爷又像以前一样，故事还没讲完，就让他们回去了。
“哈哈，小桃儿别着急，爷爷这就给你讲！”
看着小姑娘着急的样子，老人开心的笑了起来。
“说来也怪，自从经过了那座阁楼，他就再也没有受到过阻拦，最后他终于到了那座城堡面前。”
“但是，这次他的刀没能打开那座宫殿的门。唉！他的刀，始终赢不了宫殿里的那杆枪。”
“所以他放弃了吗？”
古冬生低声嘀咕，像是在自言自语，不过声音还是被赵伯听到了。
“没有人知道他战败后的想法。”赵伯眯起自己的双眼，慢悠悠地说，“因为就在他战败的时候，他要找的女子刚好从那扇门后走了出来。”
“咳！咳！”赵伯咳嗽了两声，竟又停了下来。
“然后呢？”
小桃子最讨厌赵爷爷故弄玄虚的大喘气。
“你这小妮子，一点耐心都没有!”
赵伯笑骂道，“之后他们当然是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了，小笨蛋！”
“真的吗？”小桃子狐疑的看向老人。
“当然是真的啊。”
赵伯撑着手里的木棍，有些艰难的想要站起来。
见状，站在一旁的古冬生赶忙去扶了一把。
“好了，时候不早了。你们也该回家吃饭了。”赵伯挥了挥手，示意今天就到此结束了。
“吃饭了。”
“吃饭了。”
“爷爷再见！”
一听到吃饭，孩子们都立刻把故事抛在脑后，纷纷往家里跑去。
赵伯看这远去的孩子，微笑着挪动自己的残腿，也准备回家去。一转身，他就看到了还站在原地的古冬生。
“冬生，你怎么不回家去啊？”
“赵爷爷，你去过你故事里的江湖吗？”
古冬生的眼神看向西北方，那里可能是离他最近的江湖吧。
“我啊？”赵伯又眯起了他的眼睛，“我算不上去过那个江湖。”
古冬生有些失望，他的双拳握的更紧了些。
“爷爷，你觉得，我可以去你讲的江湖吗？”
“哈哈！”赵伯笑着摸了摸古冬生的头，“冬生啊，你要是去了江湖，你妈还不得天天想你啊！”
一听到母亲，古冬生的手又不由自主的松了开来。
“好了，快回家吃饭吧，吃完饭，你还要去山上给你爸送饭吧？”
“哦对！那爷爷你小心，我先走了。”
想到要给父亲送饭，古冬生便一路小跑，回家去了。至于那个江湖和心里面的向往，这一刻都不如回家见到母亲，然后给父亲送饭来的重要。
像古冬生一样跑着的，还有一个在山那边的白衣身影，只是他的速度更快，不过他的白衣却已经不再像之前一样白了，而是多了些许鲜红。
古冬生跑到了门口，看见了已经做好饭，坐在饭桌前，等他回家的母亲。
那道白衣身影也停了下来，停在了秦山山前，叹了口气，然后朝着山上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