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7月31日星期二晚
第一次见到顾以北的妈妈,吓得我心脏病都快出来了。
那天的傍晚,我没闲的住。林夏和唐若尧在客厅里追看伦敦奥运会的赛事,而我坐在我房间的窗户前,想起顾以北的秘密纸箱里写的那句,站在我家门口想约我出去看星星,却犹豫了。
如果我和顾以北之间相隔着一百步的距离,只要他走出一步,剩下的九十九步,我愿意朝着他飞奔而去。
为了给顾以北一个惊喜,我特意没告诉他我去找他了。
晚上7点,我站在他家楼下,对着他的窗户大喊:“顾以北学长”
喊了一声,没有回应。
正准备接着再喊时,一位身穿着一件墨蓝色绣着团云暗纹旗袍,特别有气质的阿姨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小姑娘,你有事吗?”
“我好像听见你在喊小北,我住这小区,认识他的,你有事的话我可以帮你转达。”
我笑着摇摇头:“不用,谢谢阿姨。他是我同学,我来找他玩。”
阿姨点点头,十分客气与热情:“那我带你上去吧,正好我刚散完步准备回家。”
“噢,好。”我跟在阿姨的身后一起往里走。
一路上,我一点都没有想过眼前这位阿姨就是顾以北的妈妈,因为我压根就没想到顾以北的妈妈旅游回来了,我还以为是周围邻居家漂亮善良热心肠的阿姨。
直到阿姨把我带到顾以北家门口,然后从包包里掏出钥匙开门的时候,我惊呼:“阿,阿姨?”
阿姨轻轻的笑了笑,慈爱的和我讲:“顾以北是我儿子,我是他妈妈。”
我成功的被阿姨吓得心脏漏了一个节拍。
特别像电视剧里那种早恋被对方家长当场抓包的孩子,可想我现在有多么局促不安。
阿姨站在门口伸手邀请我进去:“来啊,小姑娘进来坐坐,小北在家的。”
我傻傻的尴尬的咽咽口水:“阿姨,我还是改天再来吧。这初次见面,也没给您准备见面礼物。”
阿姨说:“客气什么?我不是第一次见你,以前在我儿子钱包里见过你的照片。”
等等!这信息量有点大!顾以北的钱包里还有我的照片?顾以北到底被多少人看见过我的照片?
阿姨拉着我的手走进屋:“本人和照片一样漂亮。”
“谢谢阿姨。”
顾以北带着耳机从房间里出来看见我和他妈妈坐在沙发上吃着水果话家常的时候,他被这场面深深的惊呆了。
他瞪大了他那双漂亮的大眼睛,问我:“小七,你怎么来了?”
我嘿嘿一笑,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阿姨先开口了:“人家小姑娘来找你,我在楼下碰见,就带上来了。”
顾以北:“妈,那你怎么不先告诉我一声,在这拉着人家聊天。”
阿姨不高兴的撇撇嘴道:“谁让你一天到晚宅在你的房间里不出来,也不陪我说说话聊聊天,我让我未来的儿媳妇陪我聊聊天怎么了?”
顾以北喊了一声:“妈,你在胡说什么?”
阿姨很无辜的表示:“我怎么胡说了,也不知道是谁把人家小姑娘的照片放在钱包里。”
顾以北被他妈妈的话当场堵的说不出话来了,一团粉红的红晕悄悄的爬上了他的耳朵,在对我笑。
他拉着我的手把我带进他的房间,然后关上门。
他摘下耳机,把手机和耳机搁在旁边的书架子上,靠在门上,望着我说:“你别听我妈在那瞎说。”
我才不听他这种苍白的狡辩,摊开手说:“把你钱包给我看看。”
他无奈的叹口气,不好意思的抓抓后脑勺:“真的要看吗?”
“嗯”我点点头。
他只好从他的大黑包里拿出钱包递给我。
我打开,从里面抽出我的照片,是我初中的时候和林夏一起去照相馆拍艺术写真的时候的一张照片,穿着民国时期的校服,扎着两条麻花辫,特别的稚嫩。
我问:“你怎么会有我的这张照片?”
他心虚的把视线投向了我的后方:“额!我不是告诉过你林夏把你的照片夹在他的书里保佑你嘛!后来我问他借了书来看,忘记还给他了。”
“那你干嘛把我的照片拿出来放在钱包里?”
他再次心虚,转移话题:“小七,想吃点水果吗?我去给你端进来。”
“学长,不要转移话题。”
他说:“被你看穿啦!好吧,其实我也想要保佑你!”
“.……那我谢谢你!”
“不客气。”
我和他对视着,不出三秒,彼此心照不宣的害羞的转过头去,笑起来。
我们一起坐在他房间里的落地窗前,和他肩并着肩坐着,我戴着他的另一只耳机,和他一起听着歌,孙燕姿的《遇见》。
我问他:“学长,你为什么这么喜欢孙燕姿的歌?”
他说:“她的声音让人心安,她很自然,努力,乐观。”
“哦,原来是这样。”我说。
落地窗前放着一本杨绛先生的《我们仨》。
我问:“那本书看到哪了?”
他说:“看到《我一个人思念我们仨》第4小篇,他们一家三口回到了祖国。”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告诉我:“不过,这是第二遍看到这里。”
我说:“琦君曾说,是哪里生长的人,就该喝哪里的水,要知道,水是故乡的甜哟。钱钟书先生和杨绛先生一定是想念故乡的水了。”
他道:“月也是故乡的明,他们想念故乡的月了,所以他们为故乡的水故乡的月,登上了回国的轮船。”
我望着窗外的夜空,月亮挂在半空唱着歌,星星在为它伴舞,画面极为动人。
顾以北问:“小七,你今天想找我干嘛?”
我说:“没什么,就是突然想来找你。”
其实,我想找你一起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
我伸了伸懒腰,感叹:“今晚故乡的月色真美!”
话音刚落,他笑了,看向我,就这么一动不动的一直看着我。
我想,他一定不知道自己有一双会说情话的眼睛。看着我,好像在对我说,林小七,今晚月色很美,我很爱你。
顾以北,你知不知道,我好想和你永远待在重庆看一辈子故乡的月明。
我和他还有他的妈妈在他家里,一起熬夜看了中国男子体操队的奥运决赛,他们完成了逆袭。
当陈一冰、邹凯、冯喆、张成龙、郭伟阳五位赛场英雄在面临老将滕海滨因伤临时退赛、预赛第6名的成绩等等众多压力下进入决赛,零失误的完整所有比赛,虽然其他队还没有比完,但是,中国队的以高分稳居第一,中国奥运比赛的第九金已经胜券在握。
胜利来之不易,可爱的他们在成绩还没打出来时,已经快乐的像一群孩子一样,激动地拿出中国国旗上的五颗星,举起来为自己庆祝。
当队长陈一冰举起一颗大五角星,另外四名队员拿着四颗小五角星摆成国旗上的样子时候,我和顾以北的妈妈也非常的高兴,激动的抱在一起在客厅里欢呼。
最终成绩出来后,满场欢呼,镜头切到了陈一冰,身为队长的他热泪盈眶,其余的队员也红了眼眶,我心头一颤,他们成功的引出了我的泪水。
真为他们高兴!为祖国而自豪!
这不仅让我回想起2008年北京奥运会,中国男子体操队夺冠的那次,陈一冰和邹凯也在其中,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四年过去,他们两个再次带领着体操队卫冕冠军。
08年的暑假,我也是这样同顾以北一起,在我家里还有林夏和唐若尧,为他们欢呼自豪。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怀念08年的那一天,我们四个人站在客厅里,手拉着手唱着《真心英雄》的样子!
把握生命里的每一分钟,全力以赴我们心中的梦。
把握生命里每一次感动,和心爱的朋友热情相拥。
阿姨很高兴,站在客厅里,给我和顾以北唱起了一段周璇的《月圆花好》。
“浮云散,明月照人来,团圆美满今朝最…….”
顾以北在我耳边小声的说:“别介意,我妈一高兴就爱唱上一段,她以前是市文工团的舞蹈演员。”
我:“难怪我看阿姨的身段,歌喉,手势都很舞台范。”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顾以北这么会唱歌和跳舞了,原来是师出家门。
我一边打着拍子,一边欣赏着阿姨的表演。
阿姨边唱边走过来,拉着顾以北示意他一起唱:“清浅池塘鸳鸯戏水,红裳翠盖并蒂莲开,双双对对恩恩爱爱,这园风儿向着好花吹,柔情蜜意满人间。”
看着他们母子唱歌,我忽然觉得,顾以北能这么优秀这么有品质,小时候一定过的很幸福美满,即便没有了爸爸在身边,他并不缺失亲情与爱。
他小时候一定经常跟着妈妈一起学习这些台风,唱唱歌跳跳舞,所以当他成为了明星,面对闪光灯的时候,面对舞台的时候,他从不怯场,每次都从容应对,人家都说他天生为舞台而生。
这让我想起了我小时候我家的那台古典留声机,老林警察很喜欢这些古典的东西,他每当有时间的时候就会在他的房间里放上一段,小时候我和林夏总是听着周璇的歌入睡。
像民国时代这些偏戏剧唱法的歌曲,总能使半大不点的孩子很容易进入梦乡,周璇的声音对我来说,简直是催眠神曲。
我爸妈能在一起多亏了周璇的歌,小时候,我妈每次和我爸拌嘴,就教育我:“小七,以后千万别找喜欢唱歌的男生,你妈我当年就是上了你爸的当,让你爸用一首周璇的《诉衷情》就骗回了家。”
我妈年轻时可漂亮了,是医院里的院花,追我妈的帅小伙可多了。有一回,我爸路上执勤遇到小偷,抓贼的过程中被小偷用刀子划伤手臂,在医院门口遇到下班的我妈,于是乎一见钟情,穷追猛打,最终以一首口琴版的《诉衷情》在众多追求者中脱颖而出。
“无限柔情像春水一般荡漾,荡漾在你的身旁,你可曾听到声响,你的影子闪进了我的心房,你的言语你的思想,也时常叫人神往。”
听听这歌词,多具有浪漫色彩,在他们那个纯洁内敛的时代,这比拟情书,堪比誓言。
老林警察小时候给我讲睡前故事,除了讲什么《中国神话系列》《山海经》《安徒生童话》还会给我讲许多名人故事,戏曲戏文的来源,讲的很杂,我却听的津津有味。
比如,他讲过关于周璇的故事,来教育我和林夏,不要随便跟陌生人或者熟人走,以防被拐卖。
周璇出生于1920年,原本姓苏,名叫苏璞,家里排行老二,小名义官,父亲苏调夫毕业于金陵大学,是位教师,母亲顾美珍毕业于金陵女子大学,是位护士。家里也算高知家庭,原本应该是掌上明珠,生活幸福。
不幸从三岁时被舅舅拐卖开始,卖给了一户姓王的人家,后王家人散楼空,又被送给了上海一户姓周的人家,在周家也过的坎坷不平,也算平安长大,后来成了大明星,既演戏也唱歌,那首红遍大江南北的《夜上海》,便是她的代表作之一。
她的声音有种特别的味道,天生就有种老电影质感,特别的婉转绵长。
人长得也极其美,独具那个年代的风味。
我觉得顾以北妈妈身上的气质,有三分像极了周璇,优雅而温和,还有历经了苦难的从容感。
而我一定是像极了我妈,是我妈亲生的孩子。我妈被我爸用周璇的一首歌骗到了手。
而我,是被这位有三分像周璇的女人的儿子,把心偷走了。
周璇她的歌除了《月圆花好》《天涯歌女》《何日君再来》《诉衷情》之外,我最爱的便是她的《四季歌》,旋律好歌词好歌声也好,词是田汉写的,曲是贺绿汀编的,歌是周璇唱的。三人结合,简直是天人之作,把四季之景生活之景呈现的惟妙惟肖。
09年《我的团长我的团》热播,我和林夏和唐若尧小朋友迷得不得了,其实我觉得当时年仅8岁的唐若尧小朋友一定看不懂这么寓意深刻的片子。
但他崇拜林夏呀,而林夏从小就带着唐若尧小朋友看战争军旅题材的片子,什么《亮剑》《士兵突击》《我是特种兵》都带着他看,美名其曰培养孩子的爱国主义以及男子汉气概。
当年《我的团长我的团》最开始吸引我原因,是因为第一集虞啸卿出场的时候背景音乐就是《四季歌》,我恰好听到了,就坐下来慢慢看,结果彻底爱上这部剧,并且成为我最爱的一部讲述抗战史的电视剧,里面的每一个角色我都爱极了,是我迄今为止,看的唯一一部我认为每一个角色都有有趣的灵魂的一部剧。
此外,在人物刻画、演员演技、选景地点、台词节奏、中心思想以及背景音乐上,再也找不到比它更好的抗战剧了。
以至于,后来我后来都不敢听《四季歌》了,因为脑海里会不断回想起这剧剧情,太沉重。
《四季歌》也因为这部剧也变得不再轻快明亮,变得悲情。
我爱死了龙文章、孟烦了、小书虫子、不辣、兽医、阿译、蛇屁股、克虏伯、虞啸卿、小醉、何书光……
每一个人物,都有缺点,平凡而普通,甚至有时候都恨他们的过于真实,他们是一群没有主角光环的炮灰,身上带着各自不同的喜剧与悲剧相结合的色彩,让你又爱又恨,再也放不下。
我从他们身上真切的感受到了什么叫做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以及什么叫做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
让我知道,我们能生活在这个安逸和平复兴的时代,是他们演绎的那代人耗费心血牺牲生命换来的,我们应当铭记,不忘。
林夏最爱的是小书虫子,他最爱小书虫子那段台词:我居然要看书才知道,我们曾经那么辉煌,无畏,开阔,包容世界,不拘一格。禅达人,没有桥,也修了和顺镇。我们祖先没有榜样,可走了整整五千年,可我居然要读书才知道,不是从你身上看到的,也不是从我身上看到的,这就是问题,有问题怎么办,要改。
08年看北京奥运会比赛的时候他突然感叹,他说:想要做一个小书虫子那样一个背负着少年中国希望的人。
然后,我对他说:兄弟,真的,别太认真了。
被他狠狠瞪了一眼。
我说:事实证明,你还没来得及出场,中国就已经慢慢强大起来了。
什么时候开始呢?
我觉得是从08年地震之后开始,从北京奥运会开幕开始,笼罩在中国之上的那层浮云散了,明月照人来。
中国依旧无畏、开阔、包容世界、不拘一格。我们也不再需要读书才知道,因为我们已经走了整整五千年,我们还会一直走下去……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愿我们90后能像吴越老师说的那样,是中国未来的希望。
顾以北把我送到家门口,站在离我家门十几步远的位置,看着我进家门。
在推门要进去的哪一个瞬间,我忽然转过头朝着他跑过去,撞进他的怀里。
他揉了揉我的后脑勺,关心的问:“怎么了?”
风在温柔的吹,我向他走完了剩下的九十九步。我把脸埋在他的胸膛里,听着他砰砰砰的心跳声。
我抬头看向他,认真的说:“顾以北,真好,怦然心动与你,情深意浓与你,人间烟火与你,共同生活在中国还是与你,是我这辈子最浪漫的事。”
他温柔的在我的额头上落下一个柔柔温热的吻,他低着头搂着我说:“今晚月色很美,我们朝着光一直走下去,一起慢慢变老。”
“好”
推开门回到家,老林警察和妈妈没睡,门虚掩着,房间里那台留声机里依稀传来周璇的歌声,
从门缝里望过去,老林警察穿着年轻时的军装搂着穿着年轻时的那条碎花洋裙的妈妈,在窄小的房间里跳交谊舞。
合着周璇的歌声,画面那么美。
“浮云散,明月照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