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非缓缓转动视线,让自己思路也顺着视野的转动一点点理顺。
去医馆?刚出来就回去,估计脑袋进了一大洋的水才能干出来。
去北堂?有杨凌,有敖霆,而且郭淳他们都知道自己被梁奕带走了,遇到多少有点尴尬。
回住处?万一敖霆无聊也先回去了呢?
西堂、南堂、东堂直接跳过,又不熟,先生又多,人也多,尴尬。
这一圈儿想下来,偌大个书院,竟然没有一个地方可去。
离开书院自己进山又难保不会遇到妖兽……
“太难了……”
最后,祁非终于想到一个相对可行的办法:去书院门口。
这个时间不太会有人进出书院,有围墙挡着也不会被书院里的人看到,当真是个自我封闭、发呆摸鱼的好地方。
可祁非在门外墙角还没坐上几分钟,就见两人穿过头门的牌楼,走了过来。
两人长衫外穿着简易的革甲,护住要害,为首一人身材中等,从太阳穴到嘴角有三道并排的伤疤,腰侧挂着一柄长剑;随后一人身材高壮,与霍虎不相上下,背后背着一柄长柄大斧头,结实的肌肉仿佛要崩裂身上的棉衫蹦出来一样。
两人来到祁非面前,为首那人抱拳拱手:“公子你好,我们是来自梁国的祛邪人,请问公子你是书院的学生吗?”
祁非半死不活地“嗯”了一声。
“那能不能麻烦公子领我们去见一下书院山主,或者其他主事的先生?”
“不能。”
助人为乐是好事,但自己还没摆弄明白就乱帮人那是作死,祁非感觉身体被掏空,现在只想干呆着。
干脆果断的拒绝让两名祛邪人一愣,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接话。
祁非指指门口:“进门右转,到东堂那边再问就行了,我还有事。”
两人谢过祁非直接进了书院,祁非靠在墙上,叹了口气:“太难了……”
书院除了每年招生的那段时间外,两三个月也未必有外人来一次,偏巧就让祁非遇见了,祁非觉得自己除了找到解决法力轶散问题的办法之外,最好也想办法找找改变运势的玄法,而且说不定后者比前者更重要。
为了避免自己真就霉运到家遇到二连来人,祁非干脆顺着书院的围墙一路向东,一直走到头,转了个弯,彻底离开了书院正门前的广场。
这里虽然也有点偏,但隔墙就是书院,就算真倒霉再遇到妖兽,求援也会快很多。同时这个方向正常情况不太会有人经过。
“啊……还是无所事事最幸福。”
祁非双手抱着后脑躺在墙边,下午的阳光透过的还没发芽的树枝照下,晒在身上很舒服,天空连半片云都没有,蓝得格外透彻,让他的心情也随之放空,轻松了许多。
之前在书院带着伊月娥转圈时积攒的疲惫涌了上来,让他迅速进入安眠。
但安稳的睡眠并未持续太久,一阵争执声将他吵醒,其中有梁奕的声音。
“两位,医堂已经脱离书院,如果你们想找他们的话,可以去书院东侧的山谷里找他们,走两个时辰就能到。”
“我们去过了,那里没有人,也没有大量人近期在那里生活的痕迹。”
“那你们大可去山里找找他们跑去哪儿了。”
“梁堂主可能有所不知,其实三年前就有医堂的人直接逃去了梁国。”
“然后呢?”
“他们在梁国也还在继续研究活尸之法,直到被我们发现剿灭。”
“哦?已经剿灭了?两位是在戏弄我吗?”
“不是的,我们来一是要追查源头,二是虽然那些邪人大部分已经被剿灭,但仍有一些逃了出来,可能还有一些‘活尸’也逃了出来,因为这些邪人喜欢用小孩子作为实验品,逃出来这些活尸大致正在贵书院招收学员的年龄范围。”
“你们怀疑书院?”
“我们只是以防万一。”
“书院对招收的学员自有判断,不劳两位操心。”
“梁堂主,活尸最初也许和普通人无异,但时间一长就会逐渐失去属于人的部分,变成纯粹的怪物。”
“哦?鲁先生你是想说你们祛邪人能对付的活尸,书院没有办法应对吗?”
“歌音书院的学员里不乏各国大家子弟甚至皇亲国戚,出了意外就算是歌音书院也不好处理吧?我只是友善的提醒。”
“书院倒是应该感谢鲁先生了?那我也用一个友善的提醒作为谢礼好了:天色不早,两位如果不尽快上路,恐怕就不能及时在山里找到合适落脚的地方了。”
双方一时都没了声音,祁非隔着墙都能想象出那边的尴尬,明明安静了,气氛却反而比刚刚更加紧绷,就连不在对峙中心的祁非都屏住呼吸的,有些喘不上气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沉默才终于被打破。
“看来是我们多事,打扰梁堂主了。”
“无妨,走好。”
紧绷的氛围随着两人的离去也终于缓和下来,祁非松了口气,靠在墙角坐了一会儿,又心中好奇,于是凑到围墙拐角处,远远的看向书院大门。
没过多久,两名祛邪人出了书院大门,两人走得很快,从那粗犷的动作,祁非猜测他们怒气不小。
当两人走到书院头门,一个声音从书院正门传了出来。
“两位请留步!”
这声音也不知用了什么办法,隔着书院整个门前广场,仍清清楚楚传入两人耳中,就连在广场另一个方向角落的祁非的也听了个一清二楚。
很快,东堂堂主徐龙走出书院,追上了停留在头门牌楼下的两位祛邪人。
距离太远,祁非只看见双方站在牌楼下交谈了足有半盏茶的功夫,却没有听清他们交谈的内容。
不过从两位祛邪人与徐龙道别时还互相拱手施礼的状况来看,双方的交流颇为融洽。
相比之下,梁奕就有点怼天怼地,和谁都不对付的感觉。
祁非还记得之前徐龙与梁奕在杨凌中毒时有过一段争执,从当时的状况来看,两人关系绝对算不上好,现在徐龙却好像在为梁奕捅出的篓子善后。
(说不定是个好人?才怪。)
祁非对徐龙的印象不多,其中最深的一条是这家伙可能有什么阴谋。
虽然这个说法来自和徐龙不对路的梁奕,但如果说两个人中一定要选一个人相信的话,祁非毫不犹豫选择梁奕。
理由?
当然是看着顺眼。
正在努力帮自己扫荡图书馆,而且还欠自己一个愿望的神灯美女,和没什么太大关系,基本一直拉着张脸的中年大叔,怎么选还用问吗?
当然,梁奕平时的表情也算不上和善,但那是冷艳、是冰山美人、是高岭之花。
那一样吗?能一样吗?
本着这个思路,祁非本能地怀疑徐龙和那两个祛邪人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
徐龙目送两位祛邪人出了书院头门,转身折返书院,刚走了几步,却突然一扭头,将目光投向祁非所在的角落。
祁非的心瞬间提了起来,从他的位置到书院头门至少两百米,这个距离也就能看到个人影,徐龙之前和祛邪人们交流的位置比较空旷,祁非这才能从动作上大致猜测双方交流的氛围,可祁非是在书院角落,周围树木不少,自己又刻意藏着,怎么会被发现?
尽管连徐龙扭头的动作祁非都是猜的,但他确信徐龙就是在看自己的方向。
祁非迅速收回头,毫不犹豫施展了法术。
一阶法术,冬狼召唤!
毛发雪白的冬狼从展开的光圈中跃了出来,祁非迅速爬在狼背上,指挥着它原地乱跑了几步,弄乱地上原本的痕迹,然后沿着书院围墙向远处跑去。
没过多久,徐龙从墙角处转了出来,盯着地上的痕迹眯起眼,仔细打量了片刻,自语道:“狼?”
祁非此时已经通过医馆附近的小门回到了书院内,若无其事地晃到了医馆门前,走了进去。
伊月娥正坐在一楼的柜台后,一只手撑着脸,看着门口发呆,于是第一时间发现了祁非。
“哦?你怎么回来了?现在不怕我吃掉你了?”
(啊……忘了这个煞星在这儿……)
祁非止住脚步,进退两难,他原本的想法是医馆算是梁奕的地盘,徐龙没事应该不至于往这里晃,却一时没想起自己还往这儿放了个坑,结果就掉了进去。
装个傻转身就走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但祁非忽然想起了梁奕与两个祛邪人的争执,鬼使神差地继续向前,走到柜台前,双手在柜台上一撑,盯着伊月娥说道:“有两个自称梁国祛邪人的人来了,说是要查活尸的事,被梁堂主赶走,但我觉得他们不会那么轻易放弃。”
“哦?又来了啊?”
“又?”
“嗯,大概是一年……也许是两年前?”伊月娥微扬起头,用食指抵在下巴上,“具体我也记不清了,反正那时候医堂那些老家伙还在,然后有一个自称祛邪人的家伙找了过来,我听说他来之后和老家伙们没聊几句就打起来了,然后嘛……”
伊月娥一个音拉了老长,祁非皱皱眉:“然后?”
伊月娥妩媚一笑,把脸向前凑了凑:“想知道?”
好奇是肯定的,但伊月娥这个表现一下子让祁非清醒了不少,连退两步,一摆手:“啊,算了,打扰了。”
祁非转身就走,伊月娥呵呵一笑,对着祁非的背影继续说道:
“反正他进去塔里之后就再没出来,你可以去塔下找找,反正那里——
“你、很、熟、的嘛。”
祁非感到一阵恶寒,加快脚步冲出医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