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就像一场奇幻的魔术表演,自从李林踏进我的生活,曾经昏暗的日子里突然涌进了无数的鲜花与笑容,在阳光之下将周边所有的事物都装点的五彩斑斓——
我每天最期待的就是学习之后的下午,无论阳光明媚还是****,李林总能带领大家找到新的快乐。游戏、手工、比赛、旅游、冒险……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就从未有过无聊的时刻,我甚至有时会埋怨自己的父亲,为什么之前不让我认识李林?
不过这种念头很快就会被抛诸脑后,因为下午的时光又来了。
那一天,我们像往常一样和周边的小伙伴们一起在喷泉公园里捉迷藏。
那一年,我们九岁。
“哦,这次李林当鬼!”人群中传出了叫声。
一轮猜拳结束,李林运气不好的成为了抓人的“鬼”,这只是一场普通的捉迷藏,但大家却异常兴奋,这都是因为李林实在太厉害了。如果只是说藏,在这庞大的公园里躲哪其实都差不多;但要说到找,李林绝对是游戏终结者。
在他敏锐的观察力下,所有人都无处遁形。几乎只需一眼他就能看出一颗和平常没有任何区别的草丛背后有没有藏着人,除他以外在场一共13名小伙伴,在这即使跑一圈都需要10分钟的公园里,他都能每次在10分钟里找齐所有人。
所以只要是李林当“鬼”的回合,就是小伙伴们的狂欢。这是最刺激的游戏环节,如果有人能够躲过李林的搜查,那他绝对会是今天获得众人欢呼的对象。
“那么我开始数了哦?”李林捂住眼睛靠在树上,口中的倒数宣告了游戏的开始。
“快走,快跑!!”在听见倒数后,大家哄闹着四散开来,我当然也在这哄闹的人群当中。
躲哪里好呢?我站在花坛附近左看右看拿不定主意,想着这次一定要躲一个出其不意的地方,因为如果依然选择那些常规的躲藏地点,那被抓住也只是时间问题。
旁边的一个小伙伴冒着身上衣服被刮坏回家挨骂的风险把自己塞进了略带缝隙的灌木丛下,从上面看去没有任何破绽。但我知道这对于李林而言根本不是什么难事,因为只要站的距离够远,一眼就能看出这颗灌木明显比周边整齐的灌木高上一小截——在和李林玩了这么多次后,我也学会了如何去观察周遭细小的异样。
哪到底应该躲哪呢?一分钟的时间在思考中转瞬即逝,没办法我只能先往公园门口跑去,因为那里是距离喷泉最远的地方,至少可以延缓我被抓住的时间。
而就在我跑至公园门口时,意外发生了。
当时的我一直在左顾右盼,根本没有顾及前方的视野,在经过一个拐角时我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身影,但此时已经来不及躲闪,我一头撞在了对方的身上,随着一声尖叫俩人一起摔倒在坚硬的青石地面上。
“喂!你这个小鬼!”还没等我从摔倒中缓过神来,我便被另一人一把抓住衣领拉了起来,胸口紧勒的感觉让我差点喘不过气来。
“死小鬼你妈没教过你走路要看路吗?!”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被我撞到的女生嘴里传来了难听的骂声。
我在那人的手中一边叫喊一边挣扎着,试图引起周围人的注意,但他却一把捂住了我的嘴把我按在了墙上,喘不过气的难受感越来越强了。在这种情况下我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观察周围的情况,我越过面前男生的阻挡看见了他身后的另外5个人,年龄应该都在14岁以上,但无一例外没有一个是我以前见过的,全是陌生的面孔。
“喂,你说这附近有一个带大喷泉的公园我才跟你来的,结果现在喷泉还没看见就摔了一身灰,你怎么赔偿我?”那名被我撞倒的6人中唯一的女性朝按着我的男生叫喊到。
“你听见没有,你撞到人了连一句道歉都没有吗?只会在这里叫叫叫。”男生说着放开了捂着我嘴的右手,抓着我衣领的左手也松了些力气,只不过还是紧紧地抓着,丝毫没有放过我的意思。“快点,说句对不起啊!”
“呜呜……对、对不起……”突然遭受如此对待的我,眼角不争气的留下了泪水,声音也哽咽起来。
“啧,你看这人,怎么搞的是我先欺负她一样。”男生无奈的看了看后方,除了女生之外的其他男生都笑了起来,然后有两个看着就不像什么正经人的男生互相使了使眼色走上前来。
“哎哎,你先松手嘛,你这样肯定是吓到她了嘛。”
“对对,别人也不是故意的,你别这样嘛。”
两人站在一旁带着恶心的笑脸一唱一喝,领头的男生看他俩有想法就松开了我衣襟往后退了一步,而我则抓着这个机会猛地向空隙中冲去,但却被那俩人一把给拦抱住了。
“哎,你看你这就不对了嘛,撞了人连道歉都不说可不是好孩子哦?”
“放开我!”对二人的厌恶让我的反抗变得更加激烈,但俩人则死死按住我的胳膊不让我乱动弹,关节处的剧痛让我哭喊的更大声了。
“喂,她叫这么大声不会引人来吧,要是被保安抓住我可不帮你们说话哦。”女生皱起眉头看着我们这一边。
“放心,我们提前侦查过了,这一片公园在平时只有这附近的小孩子在。至于保安我们不是刚见过嘛,离我们多远你也知道的。”俩个男生中的一个说到。
“那随便你们,我先去找个卫生间洗下衣服,身上全是脏东西。”女生嫌弃的看了我一样后又拍了拍自己的衣服,“来个人带我去卫生间啊。”
“这边这边。”听到这话,领头的男生立马献殷勤的带路去了,把和我这群不怀好意的男生留在了一起。
“放开我啊!!”
“放开她!!!”
嘣——!!
一块拳头大的石块划破空气,毫不留情地砸在了抓着我的一个男生头上,随着一声吓人的闷响,这个男生应声倒地。
“啊啊啊啊!什么情况!”剩下的5个人被这突如起来的攻击给吓了一大跳,趁着他们惊吓的瞬间我挣脱开了束缚,朝着石头袭来的方向飞奔而去。
因为我知道,他来了。
“俞雯你没事吧!”李林一把抱住了还在哭泣的我,一边敌视着前方剩下的人,而在我们的后方的小伙伴们正在树篱后躲成一团偷看我们这边的情况。
“喂喂,他没事吧!”领头的一看情况不对立马调转枪口对向李林。
“你先到后面去,这里我来解决。”李林低下头对我说了一句后,把我递给了身后的小伙伴,一个人独自迎向了前方比自己高了整整一个头的男生。
“喂,这石头是你丢的?”领头的男生故意把手指关节捏的吱吱作响,朝着李林跨着大步走去。
“喂喂,他头出血晕过去了啊!快叫医生来啊!”后面女生大喊着。
“他妈的,你小子活腻了是吧!!”领头的男生像是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一般,右拳一拳轰向了面前的李林——
在那一瞬间李林左手手肘扫向对方的拳头,打偏了对方的攻击轨迹,紧接着趁对方失去平衡时右拳一记上勾拳打向了对方大开的中门直冲对方的下巴。
嘣!!
一击绝杀。
“喂喂,这个小鬼,你们上啊!给我把他打一顿!!”女生尖叫到。
剩下三个人男生见状捞起袖子一起冲了上来,决定用人数优势将李林制服。
看着对方来势汹汹的进攻,身后的小伙伴们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而我更是紧张地把旁边的小伙伴抱的生疼。去喊大人的小伙伴还迟迟未归,李林又下了所有人禁止靠前的命令,现在大家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心里为李林祈祷。
“喝啊!!”
对方三人成包围之势将李牧森围在了中间,然后便一股脑的向李牧森扑去。
李牧森先是一个右闪躲过了正面而来的直拳,接着全身使劲往身后猛地一退,一把撞进了右边人的怀里,后脑勺重重地撞在了对方的胸前,肺中空气被强行挤出的感觉使他当场丧失作战能力倒在地上不停的咳嗽。而李牧森则是立即从他怀中挣脱,借助对方身体的掩护双手抱住前方男生的脚踝猛地往后一拉,即使对方及时用双手护在下方,但脸还是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左边的男生连李牧森碰都没有碰到,瞬间面前就已经多了两个倒在地上呻吟不止的同伴,他看着面前冷着脸的李牧森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口水。
嘣!啪!
身后的树篱里传来了小伙伴们的欢呼声。
又是一招,最后一个男生也惨叫着倒在了地上。随后李牧森便把视线转向了后方目睹了一切的女生,眼神冰冷锋利,像是一柄闪着寒光的利剑。
“你、你、你!”最后的女生看着李林见了鬼一样向后跑去,慌乱间左脚绊右脚摔倒在地,她捂着摔红的胳膊害怕地大喊道:“你不要过来啊!!”
“李林!住手!!”
就在李林走到因为惊吓差点昏厥的女生面前时,背后传来的一声呵斥止住了李林。
此时从身后的树篱后走出了一位穿着军绿色制服的中年男子,步伐稳健、表情威严,浑身上下都带着一股旁人不敢轻易靠近的气场。他的身后正站着两位刚刚和男子一起被小伙伴匆匆喊来的保安,看着前方的一片混乱吓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还楞着干嘛,你去看看他们伤势要不要紧,你赶紧去叫医生来!”男子对着两个不知该怎么办的保安大喝一声,吓的他们赶紧分头行动。本来树篱后面的小伙伴们都想出来为李林欢呼庆贺了,结果被男子这一声喝的全都动都不敢动。
李林则是在听见声音后,表情略有期待的走到了男子面前。
“父亲……”李林抬头看向男子,嘴角蓄着一丝笑容。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打断了李林的话语,也打碎了他嘴角的笑容——和我凝固的表情一起。
“你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男子大声呵斥到,“我是这么教你的?”
“明明是他们先……”前一句话李林还偏着脸没反应,但后一句让他顿时睁圆了双眼,向伯父怒视而去。
啪——!!!
这次是左脸。
“你还有脸狡辩什么?”
“伯父!!”
为什么李林明明保护了我,明明是李林凭一己之力打败这几个坏孩子,为什么伯父要这么对他?!
对着一切感到不公与不解的我再也看不下去伯父的做法,身体先于脑子一步冲出了树篱跑到了两人身旁,想为李林讨一个公道。
“李俞雯,你也要为这个人说些什么吗?”男子没有回头,只是冷冷地说了一句。
“但是他明明……”
“够了俞雯。”
“哎?”
双颊被打的通红的李林低着头喊住了我,在我愣住时他微微抬起头向我露出了一个微笑,接着便是一句唇语——
“没事的。”
没事?为什么会没事?!你明明,你明明……
你紧握着的双拳明明正在因为愤怒而颤抖。
“好了李俞雯,这件事已经和你没关系了。你去把小朋友们带回家,现在我要和李林解决这件事情。”男子回过头来表情严肃地看着我。
“走吧,把他们带回去。”李林看着我又补了一句。
即便脸上尽是苦涩与愤恨,但他依旧把他最好的一面展现在我的面前。我能感受到,他已经非常勉强了。
“那、那,那我先带他们回去了。”在最后不舍的看了一样李林后,也许是害怕后面还会传出怎样骇人的声音,我头也不回的带着小伙伴们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当天晚上我度过了人生中最紧张忐忑的一晚,在回家之后我满脑子都是伯父对李林的那两个耳光。对伯父做法的不解与疑惑占满了我大脑的全部空间,连饭都只是匆匆扒了几口就回到了房间,早早地便窝进了被子里整理着自己杂乱的思绪。
李林现在在哪里?他在干吗?伯父对他做了什么吗?这件事的结局到底是怎么样?
我就这样在床上翻来覆去的一直挨倒了第二天的凌晨,这个时间点早就远远超过了我平常的睡觉时间。女仆姐姐和妈妈看见我这样几次都想为我做些什么,可我却态度非常恶劣把他们从房间里赶了出去。因为我现在的问题根本不是他们能够解决的,来了也只会让我更加烦躁,我现在想要的答案只有一个人能够告诉,而那个人应该快回来了。
“雯雯,这么晚了还没睡?”在烦闷中又等了半个小时之后,我期待中的声音终于在门边响起。
“爸爸,李林他怎么样了?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处理的?”在听见父亲的声音后,我猛地从床上翻了起来,在漆黑的房间之中差点把父亲吓了一跳。
“哎呦我的宝贝,你差点把我吓着了。”父亲没有开灯,摸了摸我的头后坐在了我的身边。“先冷静一下,爸爸慢慢给你说。”
在安抚了我情绪后,父亲摸着我的头把今天这件事情的向我缓缓道来。
——
我们所住的地方是位于郊区的别墅地段,这个公园是周围居民一起集资修建的,名义上属于私人公园,但从未明面禁止其他人进来游玩。只不过住在我们这个喷泉公园附近的人都是当地的高级官员和富商,所以其他人一般都不敢轻易靠近,怕惹事上身。可昨天的那几个来自附近的街区的孩子们并不知道这些,他们只是最近偶然知道这里有一个带着大喷泉的公园,所以在经过保安同意后就一起进来玩。对于他们而言,这里的小孩大概也只是和他们一样的小屁孩而已,所以才敢对我们大打出手。
“可明明是他们先对我动手的,李林也是为了保护我才打他们,李林明明没有做错事,伯父为什么还要打他!”
或许在我们眼中李林见义勇为出手打人并没有做错事,可问题错就错在以他的身份,他不能随意对其他人动手,更别说还是把人打成这个样子。
如果李林只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他这么做大概率会成为周边人们口中的小英雄。但他可是四圣司南朱雀李野的儿子,他这么一来打人的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无论他的动机如何,在那些讨厌官老爷的人眼里,这件事情就是官老爷的儿子仗势欺人,打了普通人家的孩子一顿。这要在外面传出去,南朱雀的脸面得往哪放?旁人可不管你如何解释,因为他们只会相信他们相信的东西,你解释只会让他们换个角度继续攻击你。
“可是,可是明明……”
“不不不,这件事可没有什么可是。”父亲望着窗外的星空,语重心长的对我说道,“雯雯,虽然这一切听起来很残酷,但这就是社会,这就是人性,这就是你以后——不对,这是你现在就必须要学会的事情。”
“那、那李林他……”
在李野伯父来了之后,保安也迅速叫来了医生把6人都送往了最近的医院。接着在医院里,李野伯父压着李林挨个向那群孩子们道歉,并许诺这次事情全部都由他来负责。而那群孩子在知道了李野伯父的身份之后也是被吓的不敢有太多言语,只是一个劲说自己也做错了,在象征性的双方道歉后,伤势不重的5个人被先送回了家,而那名被石头伤及头部的孩子目前还需要在医院观察,他的家长也被叫到了医院。接下来便又是一套道歉加赔偿的标准流程,尽可能的稳住对方,不让事情进一步的扩大。
“那意思就是他道完歉后就没事了?”
“嗯,其实他们很早之前就已经把事情解决完了,现在也应该早就睡着了把。”父亲又笑着揉了揉我的头,“倒是你这个小丫头因为担心别人这个点都没睡着呢。”
“……爸爸讨厌!”被父亲戳穿了心思的我脸上顿时羞红一片,不过借着夜色父亲应该并没有看见,为了不让父亲发现,我连锤带打的把父亲赶到了门口,“你快出去,人家要睡觉了!”
“嗯,都已经没事了,赶紧睡吧,明天李林还要来找你玩呢。”父亲站在门口又安慰了我一句后,关上了门。
虽然我的脑中依旧混沌一片,对刚才父亲讲的那些大道理也不甚了解,但是至少我知道了李林没事。一想到这,我的思绪也渐渐平静了下来,伴着父亲那句“明天李林还要来找你玩呢”逐渐陷入了梦乡。
但最让我没想到的是,父亲最后这句话,竟然是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