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终于停下抚琴的双手之时,一道晶莹的泪痕,刚好划过了苏太后的嘴角。
“好!好词,好曲,好歌!好一个才貌双全、歌舞俱绝的月妃!”清净空灵的殿中,突兀地响起了几下极为之破坏和谐气氛的掌声,李若寒那把讨厌的声音插了进来。虽然我早就知道他肯定会来神后宫这里的,但刚才弹唱之时,我自个儿也入了神,竟也一时大意,没有察觉到他已经来到。
“臣妾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我照例要向要下跪行礼道。
“月妃啊月妃,本想你一个月以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应是没有任何争宠之心,想不到,你也像其她的妃嫔一样,往神后宫太后这里动心思来了!哼!你可知道,朕早已下令过,擅闯神后宫者,死?!”
“臣妾……的确不知……而且,臣妾也不知道,这神后宫内,竟然……竟然是太后……”
“哼!何必在朕面前假惺惺地装腔作态?这种借口,朕听得多了!”尽管知道她是被湘贵妃所骗而来的神后宫,尽管刚才自己与母后一样,差点也沉醉在那琴声与歌声之中……但是,一看到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庞,就忍不住想起七皇叔,即使是满腔的柔情与思念,也顿时化作了熊熊的怒火。李若寒忍不住出语讽刺道。
“好了,皇儿,不知者不罪,你就饶了她吧!哀家真的挺喜欢这个孩子的,你若是不喜欢她,就将她留在这神后宫,以后陪着哀家罢了。”苏太后轻言道。
“母后,这……”
“皇儿莫非连哀家的这个请求也不愿答应,非得要赐死她不可吗?”苏太后黛眉微微颦起,带有一丝不悦地问道。
“不,不是的,母后。只怕,儿臣这一次……舍不得。”
我略带惊讶地抬起头来望着一脸平和的李若寒,只觉眼前一晃,我惊呼了一声,整个身体,便被他直接从地上凌空抱起,朝门口走去。
“母后,儿臣先行告退!”李若寒抱着我,头也不回地对身后的苏太后说道。
神后宫内,又恢复了原来的寂寥静默,只有刚刚那乐音,似乎还在绕梁不止,半卧在贵妃椅上的苏太后,嘴角竟浅浅地泛起了一丝难得的笑意。
我敢百分之一百地肯定,李若寒他这么做是故意的。
把我从神后宫里抱出来,一直抱到奉月宫,途中那些宫女太监、妃嫔媵嫱们的目光,仿佛比看到了外星飞碟还要震惊,直直地似乎要把我的衣服烧出一个洞来。于是,我这一个月以来煞费苦心地韬光隐讳、深居简出的成果,一律都付诸东流。过了今天,保证我的奉月宫和我赵曦月,都会炙手可热、麻烦不断。这就叫做,我不去找麻烦,但麻烦却偏偏自己找上门来。
我一路都缄默无言,只是低着头,头顶的那道目光,竟比那所有向我们这边投射过来的目光,更要灼人。但不可否认的是,李若寒似乎对抱女人这一方面很有经验,这个姿势,又是那种最浪漫、最舒服的标准公主式抱法,但我,呆在他的怀里,真的觉得很别扭。
“娘娘,你回来了?你……”大概是听到了脚步声,念奴从奉月宫里面冲了出来,但看到了眼前的情景,又马上识相地闭上了嘴巴,低眉顺眼地退到了一边。李若寒径直踏入了奉月宫,这是除了封妃的那天之外,他的第一次踏入奉月宫。
走进内室,把我放到床上,李若寒直起腰来,居高临下地望着我,口中咄咄逼人地问道:“刚才为什么不向朕求饶?你以为有太后护着你,朕就真的不敢杀你了么?!”
“皇上若是看臣妾不顺眼,直接赐死臣妾便是了,又何必如此逼迫臣妾?”我扭过去,双手抱着膝盖,冷言而道。
“你……你难道就真的不怕死?!”
“皇上,既然你我都清楚地知道我进宫的目的,那么我们又何必老是这么拐弯抹角的呢?”我抬起头来,直直地迎上了李若寒的目光,口中说道:“死,谁都怕,臣妾也很怕死。但是,就算是怕死,那又如何呢?臣妾无法决定自己的出身,也自然逃脱不了上天安排的命运。
臣妾生在了靳王府,自然要服从臣妾的父亲的命令。没错,臣妾的父亲,的确是狼子野心,的确是有心要牟朝篡位,他送臣妾进宫,目的就是为了让臣妾接近皇上你,讨好皇上你,然后更进一步的达到他的目的。这些,臣妾和皇上你,都知道,都了解,可是,臣妾有什么办法呢?
如若臣妾的父亲,有朝一日真的向皇上你出兵谋反,那么,如果他被皇上你镇压捉拿,我靳王府,自然是要被满门抄斩,臣妾也不会例外;如若他……真的侥幸成事……那么,自古以来……狡兔死、走狗烹,鸟尽、弓藏,臣妾作为一只已经被利用完毕的棋子,下场,也不过是被秘密处死罢了……
左右都是亡,现在的臣妾,也不过是在苟延残喘、活得一天算一天罢了,早一天死、晚一天死,对于臣妾来说,又有……什么区别?”把头埋到膝盖上,闷闷的声音传了出来。
我不喜欢每天都拐弯抹角地与人纠缠,也相信,就像永远的潮流就是反潮流一样,永远的王道,就是反其道。开张坦白,也许是解决现下的这个问题的一个好办法。
“月儿,”李若寒用磁性的声音直呼我的名字,让我心里产生了一种很不祥的预感,“月儿,如果有一天,朕与七皇叔,真的要兵刃相见,你,会帮哪一边?”
“一边是父亲,一边是夫君,臣妾既是为人子女,也是为人妻妾……自古忠孝难两全,即使是身为女人……也一样,所以,臣妾……哪一边都不会帮,也……帮不了……”我并没有马上信誓旦旦扬言要誓死效忠李若寒,而是中肯地地对他说道。因为这样,更可信。
“那,月儿,以后你就别想那么多了,永远留在朕的身边,让朕来保护你,好么?”李若寒温柔地环住我的身子,口中满怀柔情地说道。
什么?!就这样便相信我了?
这李若寒,他的态度未免也转变得太快、太突然了吧?
不习惯他的臂湾围住我的身体,我不自然地向后颤了颤:“臣妾已嫁与皇上,这个是自然的。”
察觉到我的抗拒,李若寒的双手明显地一僵:“月儿,那晚,朕不是有意要……”
“皇上不要再提了,那……不是皇上的错,是臣妾不懂得如何伺候皇上罢了……”是啊,你的确不是有意的,你只不过是故意的而已。我连忙阻止他再次提起那不堪的一夜,说道。
“好好好,朕不提、朕不提……对了,月儿,上次你跳的那一种‘鼓舞’,自从靳王府一别之后,朕还没有这个眼福再看一次呢!”李若寒松开了我,气氛终于转变得不那么的紧张起来。
“皇上也喜欢看臣妾自创的‘鼓舞’么?可惜,现在没有人配乐,臣妾明日便派人召集训练乐手,以后,皇上若是喜欢看,臣妾便天天跳给你看,如何?”看来,现代街舞对古代人来说还是有一定的吸引力的。
“好啊,月儿,以后只有你我二人独处之时,朕希望,你能直呼朕的名字,可好?”
“皇上,这怎么行?呃……”看见李若寒挑了挑眉,我只好改口道:“呃……若寒……”真是奇怪,古代当皇帝的人不是极其忌讳别人提他的名讳的吗?怎么会主动让人直呼其名?
“若寒,要不,月儿先为你弹奏一曲吧?”不想再与他保持着这个暧昧的姿势以及危险程度极高的距离,我尝试着提议道。
“好啊。”
站起身来,我举起了端放在琵琶台上面的琵琶,与李若寒一起端坐在桌旁,我微微俯首,避开他的目光,手在琵琶上弹拨起来。顿时,整个奉月宫内,只听得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皇上,今晚可要留宿奉月宫?”不知不觉之中,天色又暗了下来,一个小太监手持着一柄拂尘,毕恭毕敬地走到李若寒身边,问道。
什么?!留宿奉月宫?!
我心中一惊,手猛地一颤,手中那琵琶突兀地裂出一声不和谐的杂音之后,音乐便戛然而止。
李若寒希冀地望着我,我垂下眼帘,把头低得更深,往与他相反的方向微微侧了过去,很委婉地表达了我的……拒绝与不愿之意。
“月……哼!来人啊,摆驾良莞宫!”李若寒赌气地说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还是一副冷冰冰地拒朕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为什么?!
望着拂袖而去的李若寒,我心中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但愿,我可以就这样撑到离开的时候。
良莞宫。
“皇上,你别再喝了,再喝下去可对龙体无益啊!”在一个月之内似乎突然长大成熟了不少的董心莞,温柔大方地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