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身的青筋都慢慢地凸显了出来,在苍白的皮肤下面显得异常清晰,像一条条狰狞的青色蚯蚓。腿上、身上、手上、脖颈处和脸部,都是一样狰狞得可怕。就像当初在飞月山庄,我吸掉凌子毅八重“龙游八方”的内力,然后两股强劲的内力在我体内相互排挤、相互冲撞,以致我几乎全身爆血管一样。
再也不能留在这里了,现在的我,就像一颗不定时的炸弹,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把这个地方连同我自己一齐炸得粉碎。
我用平生最强的意志力,阻止自己把头撞向周围一切可撞的东西,抓起已经倒在地上的屏风上的一件较为厚实的外衣,草草裹在身上,从房间的窗户里飞了出去。
离开这里!
赶快离开这里!
我发疯似的飞奔,甚至超越了我自己平时最快的轻功飞身的速度,全身的真气还在不停地快速冲撞着我的各大经脉和穴位,蚀骨入髓的疼痛还是一波接一波地袭来。
我足尖轻点,只见我落过足的屋顶和屋檐,皆突然直直地陷下、爆裂,我的身影,在这夜色轻染的黑暗中,如风一样的掠过,快得几乎让人看不见、感觉不到。
相信经过这一次的侵蚀和忍耐,我忍痛的功夫又会上到一个新的台阶。我苦中作乐地想道。
蓦然,天边一记惊雷,好似割裂了天际,夜色骤然浓重了不少,大雨顿时倾盆而下,滑过屋檐树梢,凝成珠帘,潺潺地淌下、溅落,涟漪轻柔……而那大作的狂雷,还是一声接一声地响彻云霄,凌厉的闪电霎时把整个照得如同白昼,也把我的脸色,映得越发的惨白了。
老天爷很配合地为我营造了一个合适的氛围,这是否在预示着,有什么重大事情将要发生,是我害怕的,还是,我所期待的?
我消瘦狠绝的身影终于落到了一片寂寥无人的树林中。江南之地,气候条件良好,水热充足,在这古代,人为的破坏率较低,所以多的是长绿阔叶林类的森林和树林。
在我落地的那一刹那,又一记的惊雷闪过,彻底地激起了我隐含已久的战斗和杀戮的本性,体内的真气终于集体地爆发出来,我疯狂地、几乎失去理智地在这树林里面,对着空气和可怜的树木大肆施展我所会的武功招式。霎时间,地面上传来的爆炸声竟不亚于天空。这天上、这地面,在滂沱的大雨中,到处都是惊雷滚滚。
“有凤来仪”、“初凤清鸣”、“凤火冰天”、“剑心回凤”、“凤弛电掣”、“凤飞云散”。
除了第六重用以吸尽别人内力的“鸾凤唳血”之外,我把“凤舞九天”的前面七重的武功招式都淋漓尽致地施展了一次。
终于,到了我的极限,“凤舞九天”的第八重……“凤舞动云霞”。
我利落地拾起一根被我打落的长树枝,飞掣到空中。伴随着雷鸣电闪,一道眩目的紫光从我身上发出,体内真气仿佛找到一个最合适的倾泻口,纷纷喷薄而出!我流畅至极地飞舞着、挥洒着,以前我施展“凤舞动云霞”的时候,从来都没有像今天这么的淋漓尽致!
一招“凤舞动云霞”即将舞毕,可身子却停不下来了!仿佛是因为惯性作用,体内的真气涌动着、引导着,我的动作竟不由自主地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真气冲击着我的全身,使我不停地飞舞着,刺砍着……
啊!这是干什么?!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我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为什么我控制不了自己的手?
意识仿佛被隔离在身体之外,我自己的身体竟然会不听最高神经中枢……大脑的命令和使唤!我竟然停不下手来,难道这就是真正的走火入魔?
不!我不要走火入魔!
我拼命地想把脑中意识的力量加在身体上,但毫无作用。我的身体只是紧紧地跟随体内真气的流动和爆发,舞出不可思议的招数来。
“玄隐门的两大绝学,‘凤舞九天’和‘龙游八方’,是世间最为神秘,同时也是最难以修炼、威力最大的两门武功。只有天生武学资质奇高的人才能修炼,资质一般的人若是强行修炼,极易走火入魔,全身经脉全断而死。毅儿和月儿你都是世间难得一见的武学奇才,可惜毅儿这孩子……老夫修炼了一辈子的武功,其它的都可以说是纯火炉青,但‘龙凤’这两套的武功,还是只练到‘龙游八方’的第八重‘双龙取水’。月儿你年纪轻轻就已经练到‘凤舞九天’的第八重‘凤舞动云霞’,这实在是让老夫我甚感欣慰啊!”
“那么‘凤舞九天’的最后一重‘凤舞九天’,应该如何开始修炼?”
“这个恐怕就要月儿你自己去领会了。老夫也都只练到‘双龙取水’,这‘龙游八方’的最后一重功夫‘龙游八方’,老夫现今也无法领悟。现在老夫就把‘凤舞九天’的秘籍交给月儿你了,希望月儿你终究有一天可以参悟到其中的奥秘。”
义父的话,突然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要练成“凤舞九天”,除了苦练,还需机缘巧合。这,难道就是上天赐给我的机缘?!
我不敢怠懈,急忙全神贯注地顺从体内的真气,在婆娑的夜风中、在滂沱的暴雨中,全力以赴地舞动起来。
“轰隆!”凌厉的闪电划破天际,又一声惊雷骤响,我全身发热起来,不是一种躁动、烦闷的热,而是一种沸腾、酣畅的热。
比刚才还要耀眼的金色光芒,从我手中用来当做剑使的树枝顶端发出,逐渐蔓延到我的全身,我用力向前一刺,飞拂在空中的身影伴随着不可思议的金色光芒,像一只涅槃的凤凰正在展翅高飞一样,决绝而潇洒。
前方,这树林里面的那株高达百丈、数人都无法合围的大树,竟从顶部爆裂开来,仿佛被一剑劈裂的竹竿一般,伴随着轰然巨响,令人难以置信地倒地。手中的树枝在我往前刺的那一瞬间碎成了极为细腻的粉末,而我的身体,终于也承受不住这骇人的、强烈的真气的威力,也颓然跪倒在了地上。只觉我的生命与灵魂,都在那地狱的烈火中刚刚兜了个转。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极度疯狂地、极度不可一世地仰天大笑,绝色的脸庞狰狞地扭曲着,像恶魔一样。那大笑声,震得周围的环境都似乎发抖起来,震得我自己的耳膜都像快要爆裂了一样,但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终于练成“凤舞九天”了!
我终于练成“凤舞九天”了!
跪在地上的身躯向后倾倒而下,我整个人都躺在了地上,任由那倾盆大雨粗暴地冲刷着我的脸、我的身体……只是那令我自己都感到毛骨悚然的大笑声,从我的喉中蹦射出来,还在这空寂无人的树林里面,不住地环绕,回荡……
大雨已经停了,声嘶力竭、疲惫不堪的我还是躺在满是湿润的腐叶的地面上,想想都知道那是很脏的。雨后空林的清新气味充盈着我的胸腔,尽管冰凉刺骨的寒意见缝插针地包围着我,但我还是不愿挪动一下。
仰望着那漆黑、深邃的夜空,繁星点点,一轮极细的上弦月,镶嵌在其中。按照月亮的方位以及我的时间观念,现在,已经是午夜时分,也就是凌晨零点的时候了。
脑中,义父的话又响了起来。
“凭月儿你现在的功力,正面过招的话那么江湖上只有现任武林盟主燕擎云是你的对手。燕擎云的‘银带吴钩’倒也堪称是武林绝学,此人练了大半辈子的武功,今年已经六十多岁了。老夫曾在三十多年前和他交过手,也只是险胜他一招而已。自那以后老夫便退隐江湖,职掌飞月山庄和玄隐门,使其有了如今的规模。月儿以后去到江湖上,不得不小心这个人。”
“但是,如果月儿把‘凤舞九天’练成了,那么燕擎云他也不会是你的对手。”
义父,我没有辜负您的期望,我练成了,我真的练成了“凤舞九天“!
有了“凤舞九天”,这次的武林大会,如果连现任武林盟主燕老前辈都不是我的对手的话,那么就应该没有人是我的对手了。
可是,这位燕老前辈,正是傲鹰堡的堡主,他正是无痕的父亲啊!
要夺得武林盟主之位,就必须得打败这位燕老前辈。如果我和燕老前辈交手,那样,叫无痕情何以堪?!
无痕,无痕,我的无痕……
想起无痕,泪水又忍不住划过眼角,滴入那本来已经很湿润的土地中。
无痕,我骗你的,实在太多太多了;我欠你的,这辈子,恐怕都不会有还清的一天了……
这次我得以练成“凤舞九天”,也多亏了无痕刚刚的那次无意打扰。如果刚刚没有他,我可能就没有这个百年难得一遇的巧合机缘来练成“凤舞九天”。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