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似箭,若是让我来说,我就会说光阴似炮弹。这么快三天就过去了,那些休闲的时间都跑到哪里去了?
奉月宫。
卯时未到,也就是说凌晨五点都还没有到,窗外的天还是黑幕一般,奉月宫内,便已经是人影绰绰。跟我出嫁为妃的那天差不多,一帮人在我的眼前窜来窜去,有的奉着胭脂水粉,有的端着金饰银钗,有的托着羽衣霓裳,有的供着丝履绣扇,有的捧着凝露的清泉,有的备着珍馐美膳……红衣绿裙,有老有少,哪个不是尽心尽意的神色?欣羡之情就更不用说了。可那人影幢幢,直晃得我头晕眼花。
虽然我被众人七手八脚地当机械零件般地被摆弄着,但还是那一句,反正用不着我亲自来操劳,我也就懒得管那么多了。
烛台上新燃着数支又长又高的红烛,火光跳跃闪耀,新置的铜镜妆台中,只见一美人发髻高环,佩云凤纹金簪,后缀繁花累丝锦钏,香鬓斜压穿花金镶玉步摇,额坠翡翠华胜,花钿为妆,月眉明眸,睫毛轻卷,雪肌红颜,珍珠绕项,隆重却轻盈的薄丝抹胸衬裙,矩饰锦沿的云凤外衫,银花薄纱披帛穿肘而垂,钩丝点金腰带裹出妖娆身段,长长的团花红裙摇曳坠地……繁复得比孔雀还孔雀,比全身挂满铃铛的狮子狗还狮子狗……
“恭喜月贵妃娘娘!贺喜月贵妃娘娘!娘娘,吉时已到,可以移步至金銮殿,接受百官朝拜了!”后宫里面总管所有的宫女以及所有的规章制度的林嬷嬷朝我恭敬而道。
“耶!太好了!从今以后,我们娘娘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正宫皇后娘娘喽!”一旁的小贝忍不住欢呼起来,小宝连忙呵斥道:“嘘!小贝,不可没大没小的!”
我微微一笑,“无妨,请林嬷嬷带路。”
“是,娘娘,奴婢遵命。”
途经无数的玉带环桥、楼轩曲房,终于来到了金銮殿之前。
晨光之下,通向金銮殿的通道铺满红纱,通道的两旁每十步一名宫女,她们牵引着红帐,将外界的光阻拦来开。殿堂下的百官早已等候在前,依阶而立。而那君临天下的帝王,正负手伫立在正殿之前,注视着我的一步步踏入。
“臣妾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朝李若寒双膝下跪,口中念道。
“平身,宣旨。”李若寒依然注视着我,简单却威严地说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赐封当朝靳王之第十八女曦月郡主,为我天乾王朝第三十六任君主之后,赐掌后宫,封号“瑾月”,钦此!”礼部尚书高声宣读道。说罢,他击掌鸣示,殿旁一名太监细步而至,一枚价值连城的圆形汉白玉玉佩,流光溢彩地躺在他手里的托盘中。
“此为我天乾王朝历代皇后的凤印——飞凤之令,请月贵妃上前接印。”礼部尚书郎声而道。
我盈盈站起身来,正准备双手接印,谁知李若寒率先拿起飞凤之令,当着百官之面,众目睽睽的,把飞凤之令亲手系在了我的脖颈上。我呆住了,这!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不管是乐意还是不乐意,情愿还是不情愿,百官都皆在殿下下跪高呼着。我倏然转身,只见黑压压的一片。
这种就是多少人怎么盼也盼不到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感觉了么?
除了惊愕,为什么我感觉不到一点的喜悦?
现在,我就已经是这个时空、这个王朝的皇后了么?
多么戏剧化的一场梦!多么跌宕起伏的一出故事!
又该,如何收场?
乾京城内。
新皇册立皇后的欢愉气息,浓得化也化不开。身着明黄色制服的御前侍卫开路在前,而身着红服的锦衣卫扫尾在后,雕柱而撑的车篷,精致到了极点,却仅仅以明黄色的细纱环绕,御街环城,民众跪足而观,雀跃之极。人群中声浪四起,剧烈地冲击着我的耳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为的只是一睹当今圣颜芳踪的人潮狂涌,而我则端坐在李若寒身旁,与他一起游街示众……咳咳……是环城接受乾京城内百姓们的朝拜……
这乾京城,我以前怎么从来都没有发现原来它的总面积是那么的大?在纵横的大街上折腾了整整一天,脸上甜美至极、和蔼至极、慈祥至极的笑容也对着那些热情的百姓们挂了整整的一天。我想,天乾王朝新任的瑾月皇后端庄大方、母仪天下,与当今的圣上相敬如宾、帝后合欢的这个话题,会成为最近一段时间之内的最Top、最Hot的时政热点话题。
回宫之后,我在宫女的引领之下,来到新任皇后的宫殿——祥凤宫中。除却了一身复杂繁琐的大红礼服,用清水洗净了脸庞,露出本色的素容来,我又去特意沐浴了一遍,好把一天的疲惫消除干净。最后,清爽得如同月下梨花、雪中梅蕊的我,安安静静地端坐在这间比原来的奉月宫大了好几倍、估计熄了灯之后大得就像是鬼屋一样的祥凤宫中。
“月儿。”李若寒也除却了一身的大红礼服,仅仅只是着着一袭素净的白衣走了进来,望着我的眼神柔得像一池被风吹皱的春水。“还没有睡么?”
“若寒,你来了。”我支吾道,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虽然我和他之间同床共枕了这么长的时间,也已经算是很熟的熟人了,但是现在的情景,让我还是忍不住类比地回想起我刚刚被封妃的那一夜,气氛不禁变得有些尴尬起来。
“那个,月儿,夜已经很深了,还是快就寝罢。”显然,在这种如此的似曾相识的场景里面,李若寒他也不禁回想起了过去的那一切,如玉的脸庞难得地红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地走到了床榻旁。
“哦,噢,是啊,是该睡觉了呢!”空气里面尴尬的信息又倏然加重了几分,端坐在大红龙凤床上的我,望着李若寒坐过来我旁边,顿时手脚都不知道放到哪里才好。
“嗯……”李若寒脱去外衣,只剩下最里面的一层白色里衣来,然后弯腰,除去靴袜,手触到了我脚上穿着的绣花鞋上,也准备顺便帮我脱下。
“啊,若寒,我自己来就可以了!”我惊得连忙把双脚缩起来,让皇帝亲自来伺候我除鞋脱袜,我还要不要命了?
“无妨,身为夫君,为娘子做这些也是应该的。”李若寒抓住我的小脚(其实我那脚在古代也不算小了,幸亏这里不流行缠足),自然大度帮我脱去绣花鞋以及白袜,我现在困窘地连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望好了。“那个……谢了……”我从牙缝里面勉强挤出几个字来。
“睡吧,月儿。”李若寒一手搂住我的细腰,一手放下帘帐,与我双双和衣平躺在了龙凤床塌之上,摇曳在几重帘帐之外的烛火,仿佛极有默契般地,一一熄灭了。
“若寒,月儿……月儿今天真的已经很累了……所以……所以……”黑暗中,我小声地支支吾吾道。
“朕……早就猜到你会这么说的……”李若寒在我耳畔旁轻叹了一句,用手拢了拢我披散的发丝,仿佛呓语般地说道:“放心罢月儿,若是你不愿意……朕,以后便不再强迫你了……”
我本能地想说一句“谢皇上。”,但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口。在李若寒怀中尽量小动作地翻了个身,背对着他,我强迫自己闭上双眼。
“月儿……”清晰地觉察到我的动作,李若寒只是把搂在我腰际的手箍得更紧了,使我的身躯,紧密地贴在了他的身上,“月儿,朕有些事情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朕……可以轻易地夺了你的身子,却始终……得不到你的心呢?”
你得到了我的身体、夺了我的清白,那是因为我……身不由己,可我的心始终还是我自己的……除了他……没有人可以夺去……
我瓮声瓮气地,也如同呓语一般地轻声答道:“若寒,怎么突然这样问?月儿的身子,月儿的心,不都在你手上么?”
“可是,月儿……”李若寒深深地埋首在我的脖颈、我的发丝之中,贪婪地汲取着我身上的香气,口中吐出的话语,却难掩一丝的失落和无奈,“可是为什么……朕老是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朕老是觉得,月儿你……总有一天……会决绝地离朕而去、不再留在朕的身边呢?”
什么,不会吧?不是说女人的第六感向来很强的吗,怎么男人的第六感也这么强的?难道我的表现,让他看出什么来了?
我转过身来,与李若寒面对着面,尽管是在黑夜之中,但我还是可以清晰地感觉到李若寒的那双明如星辰的双眸,在一动不动地盯着我。那男子特有的体温和暖意,浓郁地包围着我,竟使得我忽地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这个温暖的怀抱,只属于我一个人,永远都只会属于我一个人……但,这显然只是一种错觉而已,专爱和永远之类的形容词,不会用来形容一个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