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春日。
凛冬刚去,春色便迫不及待的洒满了闲云城内外,喜人的绿意几乎一夜之间,就点缀在每一丫枝头,好似点点天上繁星。
年年岁岁春相似,但闲云城的这个春日,又和往日不同。若说相似的,那得往上回溯上四年。
但今年,比起四年前那一回,还更加热闹。
分明离五月初五还有三个多月,闲云城里的客栈已是住满了人,一间空房最高炒到了一两银子一夜的天价,就这还供不应求。
踏着这满城的繁华喧嚣,一处城中小巷中走进一个红衣少年,旁边还跟着一个白衫小姑娘。
少年相貌俊俏,外加那身红色衣衫,看上去倒像一个花枝招展的卖春男孩,但他兀自不觉,正一脸不耐的对小姑娘说道:“你说,我教没教过你?说!”
小姑娘模样隽秀,眼波澄清,在春光的掩映下,耳鬓间,细细的处子茸毛被染成了悦目之极的金黄,虽然年纪尚小,但眉眼之间已经看得出三分绝色风华。
她埋着头,低声道:“教过的。”
少年怒道:“那你刚才为什么不……啊?抛个媚眼啥的?”
小姑娘嘀咕道:“对着那个胖子,我做不出来。”
“哇,你还挑客户?胖子怎么啦?胖子才有钱你知道不知道?你瞧瞧老子这胳膊,这腿,这肚子,胖不胖?”
“不胖。”
“那咱们有钱吗?”
“没有。”
“那你错了吗……信不信我回去抽你?”少年威胁道。
小姑娘秒怂:“好,我错了。”
少年仰天长叹,道:“我这一世英明,眼看就要毁到你这小娘皮手里,真是……苍天无眼。”
“公子,你的房子不全都住满了么?现在也不过就一间房子没租出去,你何必……”
“你懂个屁!”少年双手按在小姑娘头上,用力揉搓,把人家梳理得像模像样的双丫髻顿时揉成了鸡窝。
“你懂不懂什么叫饥渴营销?就是咱们房子里分明住满了人,但是外面还有许多傻叉拿着号牌,等着住进去,那才叫饥渴。现在这剩有一间空房,那就是大大的失败!”
“啊啊啊……公子你说归说,别揉我的头啦!”
“哇,你还敢躲,一年没抽你,你皮痒了是吧?”
“那还不是公子你不讲道理,这世上哪有你说的那种傻叉?这里没有,别处去住不行么?都是房子,有什么不同。还有,公子你一晚要收人家三两银子,也太贵了吧。”
“呵呵,贵?那你是没去看过北京奥运,咱们赁下的这几个院子,可都是在二环内……”
既然北京奥运都出来了,那这少年自然是薛辞无疑,而那忍辱负重的小姑娘,也就只有刘小花了。
原来薛辞是看着仙门之会快到,提前在城中租下了几个四合院,做起了转租的生意,生意倒是颇好,只不过没能达到他的预期。
两人一边吵,一边闹,走进了一个小院。
院内的枣树上亦是绿意点点,细细的树枝在空中摇曳,仿佛在招摇着自个儿的新妆。
树下有五六个汉子正在练武,一拳一脚赫赫有风,劲道十足,震得一旁的树干都在不停颤抖,显然都是武艺高强,内功有成。
其中一个魁梧大汉见他们进来,停手问道:“薛小鬼,你房子不是租完了吗?又把小花带出去干嘛?”
“还有一间。”薛辞没好气的说道,“什么狗记性。”
那大汉笑道:“一间有什么打紧?租不出去算球。”
“算球?我看你就是个球,许球道。租不出去,你们吃什么喝什么?你们这些人,谁一顿饭不吃个五六碗,不是老子想办法赚钱,我看你们得去卖身!”
旁边一个汉子也停手了,“薛小鬼,你信不信我现在立刻马上就揍你。”
薛辞呵呵笑道:“行啊,欺负小孩子是吧?”
“我看你才是天天欺负人家小花!小花要看书习字,你少打搅人家行不行?”
“我呸!我看你们尽听信一些谣言,仙宗会考什么看书写字么?又不是考状元!”
前些日子,也不知道从哪里放出来的风声,说是这番仙门试验,仙宗会考校文墨功夫。
一时之间,顿时洛阳纸贵。
刘小花这一回,也要参加仙门之会。
虽说往日刘大在的时候,也让她去识过字,看得几本书,但要吟诗作赋,那还天差地远,于是许求道等人就去买了文房四宝和各类诗经来,让她用功苦读。
至于薛辞,倒是没人去管。
因为这小子平日里偶然说几句什么“春眠不觉晓”,又或者是“谈笑间”之类的话,大家虽听不太懂,但也知道,这小子肚子里颇有几分墨水,还会吟诗作词。
刘小花回房用功去了,许求道将薛辞拉到一边,正色道:“你到底准备得怎么样?时日可不多了。”
薛辞没精打采的说道:“放心吧,我保准把考题摸清楚,到时候直接抄答案便是了。”
许求道疑惑道:“这回跃仙门要考校什么,你怎么知道?你和那个白衣仙师联络上了?”
薛辞咬牙切齿道:“你别跟我提她。要是让老子碰到她,别怪我不讲传统美德,非抽她两巴掌。”
“那……你又去哪里问到考题?”
“山人自有妙招。”
……
……
是夜。
薛辞将房门关好,窗户闭上,盘膝坐在床上,阖眼等待。
亏他醒来之后,想了各种歪点子,多少赚了些银子,如今也总算不用再跟许求道合住一屋。
正等得昏昏沉沉之时,突然脑中黄光亮起。当然,此刻他已经知道,那道黄光所处,正是他的灵窍之内。
说起来,这一年之中,薛辞倒又进去过那黑雾几回,短则片刻,长则半个时辰,也没被驱逐出来。
可那里空无一人,实在没有什么可去可玩的地方,他也就没有再去过。
黑雾在室内渐渐涌起,如墨如尘,直到深沉仿佛夜色之时,倏然波涛滚滚,向薛辞席卷而至。
眨眼间,床榻上已是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