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就是河滩了。
走出云港镇的重重街巷,苏百牧打量着远处,满目所及除了莽莽群山,然后便是丰饶的农田和土地,扑面而来净是漫漫绿色气息,生机盎然。
眼前的田地属于云港镇划分的保留区域,十多年来,小镇规模不断扩大,曾经依傍在河流两岸,仅以港口为中心的旧日形象早已大变模样。
如今的云港镇,其成长速度有目共睹,迅速扩张的建成区范围不下当初数倍,到处都是房屋道路,满满当当都是贩夫走卒,来往商客。
在苏百牧眼前的保留地,其实弥足珍贵,与周围密密麻麻的建筑群比较,它宛如灾难后的幸存者,云港镇总体呈现的是块饼状,而仅仅只有这里才缺了一角,让云港镇不是个完整的饼。
河滩像是沙漠中的绿洲,眼下这个时节,周围的田地一片浑黄,仅仅只有河流附近才有些许绿色。
苏百牧看着身前的田间小道,他忽然停下了脚步,站在一棵百年老樟树下,躲着天上炽热的阳光,静静看着陌生又熟悉的河滩。
在那片灌木茂盛生长的河滩上,就是韩槐所说的凤木教的根据地,苏百牧远远就看见了有几个少年此时正守在田间与河滩唯一的出口处,他们像是值哨的守卫,个个面色庄严肃穆,使人不敢轻视。
苏百牧知道自己若是想进入河滩,必然会经过那些守卫跟前,然而,此时他心里泛起了犹豫。
猝然得到一个好消息确实让人兴奋不已,早已饥渴的心田也迫切需要同龄人的浇灌,苏百牧打心眼里渴望得到镇子上的少年们接纳,然而既然已经许多年不曾融入那些人的圈子,如今才加入其中,这又有什么必要?苏百牧扪心自问。
他已经完成了在云港镇上的基础学业,按照程序,下一步则是进入高等学府学习。十多天前,参加了由狄洛城城主府统一组织的毕业考察暨高等学府招生考试,因为平日里学习认真刻苦,苏百牧有很大把握,他觉得自己可以像一年前的姐姐洛佩琪那样,再过三个月时间,也能到狄洛城里教学水平最高的狄洛城学院就读。
可以预见的是,接下来几年时间里,可以待在云港镇上的时间寥寥无几。
苏百牧忽然不觉得自己应该去参加那个什么凤木教,因为他生性不喜约束、酷爱自由。
他凭自己的经验一直都知道,凡是参加了什么组织,以后势必会被组织的安排搞得手忙脚乱,处处拘泥,他从不喜欢那样的生活。
“要不,还是回去?”
心里既然有了点儿苗头,退堂鼓自然也就咚咚咚地敲了起来。
苏百牧心里默默盘算,他毕竟也没有答应韩槐一定会加入凤木教,甚至当时说话连点头的动作也没有,要不然干脆就放下心中的期待,好好等着这段毕业后的假期过去。
反正关系也不会和镇子上的少年们好到哪里去。苏百牧心想,自己与外人不参与、不交流、少打交道总归也不算是坏事。
心里有种乐观精神一直都在,苏百牧不觉得自己是一个与社会必然要维持联系的个体,而是总觉得人都是独立存在于世上,干什么事随心所欲就好。
只要不触犯法律、不违背道德,心里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才是最好的生活形式,这是从长久的孤独生活中悟出的人生态度,也是他的信念。
“好吧,那就回去。”
心里犹豫了一阵儿,反倒像是被抓乱的麻线越理越糟乱,苏百牧不喜欢让自己陷入纠结当中,沉沉叹了口气,心中怅然若失,但决断又毅然决然。
遥遥望着田间小道的尽头,在河滩的入口处守卫着的那几个少年,他都认识,其中有人还是同班同学,但那人并未在心中留下好印象。
苏百牧就算化成灰也记得当初在教室里掐他脖子的人,那位同学便是其中之一。
他不会忘记鲁枭手下的爪牙里有哪些人物,现在看见了那名守卫,苏百牧心中顿生反感。
之所以会放弃凤木教,会突然对凤木教感到失望,与此人大有关系。
仿佛一瞬间好感就全消失了,在苏百牧脑袋里,那阵儿幻想着加入凤木教的念头,被他撕毁的干干净净,前后只用了很短的时间。
借着粗壮树干的掩护,苏百牧尽量避免自己被远处的少年们发现,在丧失了加入凤木教的激情后,他陡然陷入了窘迫当中,因为河滩上的那几个少年现在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存在,正时不时将目光认真扫来。
苏百牧并不想让自己被那些人看见,他突然一下子觉得自己似乎干出了件蠢事,这让他非常懊恼。若是前来参加凤木教的想法被人看出,那么这势必会成为敌人口中的笑柄,苏百牧感到了深深的担忧。
天知道那些讨厌的人竟然也在这新生组织中!
苏百牧根本不想和那些人扯上任何一层关系,他们仿佛就是一滩迂腐烂臭的污泥,苏百牧一直都感到恶心和厌恶,他巴不得离那些人十万八千里之远。
……
“嘿!小野猫,你躲这里做什么?”
背后忽然响起带着坏意的一声大喝,惊得苏百牧浑身一颤。
他那被愁绪填满的脑袋正在思考如何悄悄脱身,才不会被远处的少年们所发现。这一声大喝让他的脑袋瞬间变得一片空白,小小的脸上顿时布满了诧异与惊吓。
“是……是你?鲁大少爷,我路过这儿想采集两片树皮,应……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醒过神来,苏百牧发现自己眼前赫然出现的,是小霸王鲁枭和他的几个“好兄弟”,顿时身体一软,显得有些惊慌失措,连说话也变成了结巴。
“呵呵,采集树皮?你这个借口倒是新颖,真是笑死人了!”
闻言,鲁枭和身边的好兄弟们哈哈大笑,他们一同为苏百牧笨拙的借口,笑的前俯后仰,眼泪奔流,夸张的模样把张皇失措的苏百牧窘的满脸通红,顿时语塞。
每回遇见这群人,总是没什么好事,苏百牧一直都讨厌又害怕他们。
“小野猫你竟然连撒谎也不会,哈哈哈哈,果然是个弃种!就你这智商也不知道平时是怎么学习的,竟然考试时还会比本少爷的成绩好?哼,肯定都是在作弊!故意糊弄人!”
鲁枭鼻子里发出哼声,每当遇见苏百牧,他总会故意说一些恶心人的话,时间一长,就成了一种变态的爱好,回回都变着花样,对苏百牧或是凌辱,或是刁难,玩的不亦乐乎。
“你说你在收集树皮,怎么?是要拿回去熬药吗?你家那洛林洛掌柜,他的杂货铺子又打算出新品了?准备从今以后开始卖草药?让本少爷猜猜,该不会是卖春药吧?哈哈哈哈!”
鲁枭的气势咄咄逼人,他与身旁的众少年又是一阵疯狂大笑。鲁枭本人似乎为自己能说出一个荤笑话感到异常骄傲,他笑得尤其夸张,一张笑开了的嘴,仿佛能轻松吞下苏百牧弱小的脑袋。
“不是你想的那样,不是!”
苏百牧很生气,面对充满恶意的怀疑,他极力反驳,然而抗议的力量十分微弱,微弱的就像是“翩翩君子”。
面对猝然遭遇的挑衅,苏百牧确实只能动动口唇上的功夫,对方好几个人,他压根不敢做出过多的威胁,以防落下口实,反倒惹事生非。
然而鲁枭却不这样想,在鲁枭看来,苏百牧的反驳便已经是在威胁,是在冒犯他作为“小霸王”的威严。
“还敢还嘴?找打!”
鲁枭的态度十分轻蔑,他一声吆喝,冷冷的目光登时就从苏百牧身上滑过,忽然手心用力,一掌就拍在了苏百牧肩上。这一掌力道劲猛,登时便将苏百牧打翻在地,模样十分狼狈。
“哈哈!瞧!这小野猫就是个懦夫,连跟我们打架的胆量也没有!”
见到苏百牧一脸痛苦的神色,鲁枭鄙夷地瞪了苏百牧一眼,在他的指挥下,随即另外几人也是上前赏赐了苏百牧一顿拳脚,这些拳脚个个都落在苏百牧身上的要害,痛的哀声叫唤。
“小野猫你分明就是个贱种,还总喜欢装清高,老子看了就生气,一天天不打你一次,我这心里就闷气!”
“打!你们尽管打!有什么事本少爷兜着,这云港镇上是我爹说了算!”
鲁枭狂妄地发出命令,他得意洋洋地看着蜷缩在地上的苏百牧,一阵阵冷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