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林点头，表示明白。她看着玛拉戴着白色皮手套的小胖手，抬眼又问：“直接抹在手上还是手套上？”
玛拉也瞧着自己的手套，想了想脱了下来，把手插进罐子里。
“手和脸直接弄，身上就抹在衣服上吧。”说着挖了一捧雪，在手上互搓，直到皮肤染上一层淡淡的黑色污渍才停下。
穆林也跟着挖了一坨黑雪，两手捂着，用手上的温度融化一些，才一点点细细的涂在玛拉的脸颊上。
抹完，还抬着玛拉的小脸瞧了瞧，一块黑一块红的，眉毛上还挂着没有化掉的黑雪，脏兮兮的又很滑稽。
看她冻得鼻子和脸颊通红，身体也微微发抖，穆林忍不住抱着她揉了几下。
“坚持一下，等逃出去就换身暖和的衣服。”
玛拉抬着红红黑黑的小脸看了她一眼，乖巧点头。
穆林看罐子底还剩一点雪，伸长手拉过站在旁边罐子前面正朝身上擦雪的阿尔顿。
阿尔顿一脸不乐意的转身过来，瞪眼问：“干嘛？”
穆林挖起剩下的一点雪，按住阿尔顿，糊在他脸上一顿乱揉。
阿尔顿不满的挣扎了下，没挣开，就不动了。绷着被她揉的乱七八糟的小脸瞪着她。
穆林被瞪得心底发虚，讪讪停手。
见她收手，阿尔顿没有发怒，沉默的走回旁边的罐子前面继续往身上抹雪。
穆林也不再去惹他。
她拉着玛拉帮忙。把半埋在黑雪里的几只小噜一只只又拖又拽的拉出来，用它们埋头的黑雪给它们洗了一个固态雪澡。
洗完黑雪澡的小噜情绪明显稳定许多，有一只甚至跑到还没用的黑雪上，翻身一滚，肚皮朝上用背摩擦那一块的黑雪。
剩下的小噜也纷纷学着它的样子，把黑雪朝身上弄。有一只甚至直接趴在黑雪上用肚皮摩擦；另一只用脑袋拱了拱，在一块黑雪上打滚，跟身上长了虱子一样扭来扭去。
穆林和玛拉看得目瞪口呆，完全来不及阻止。
等回过神来，她们赶紧拉住已经洗过黑雪澡的小噜。不得不加快速度用剩下的黑雪把还没有洗过的小噜快速的洗了一个战斗澡，不然剩下那点黑雪肯定会被这三只小噜霸占完。
刚准备在自己身上擦一点黑雪，穆林脖子一凉。她转头去看，又被糊了一脸雪。
阿尔顿跳上穆林的背上，糊了穆林一头一脸的黑雪，糊完就站在雪地里嘲笑她。
穆林抹了一把脸，将多的雪直接揉在小噜身上。心底一叹，都是小心眼又记仇的人啊。
“你弄完了？”她问阿尔顿。
阿尔顿警惕的看着她，点头。
穆林走到罐子前，见里面还剩下一半黑雪，抓了雪就朝脖子和手上搓。
搓完又拎出两只小一点的罐子，里面的水挺多。是从其它几个储水罐子里收集的，她还弄了一些干净的雪装进去。
她抱着两个罐子走到阿尔顿面前，说：“剩下的都倒进来吧。”
阿尔顿盯着穆林看了一会儿，才摘下腰间的水晶瓶子。朝其中一个陶罐里滴了两滴，在另一个陶罐中滴了一滴。
“没了。”阿尔顿收起瓶子说道。
穆林点头表示知道，然后晃了晃罐子，等黑色液滴充分溶解。又将两个罐子抱上车，让阿尔顿和玛拉一人分一个，然后开始说她的计划。
“一会我走前面，你们驾车跟着我。”
她搓了搓衣服上的黑雪，说：“虽然我不知道这瓶子里装的是什么。但很明显，它们——”她指了指周围的虫火，“怕这东西。”
“等我走到白疫中间，它们应该会因为忌惮这个东西退开。那时，一定会有比较薄弱的地方，你们立刻用最快的速度从那里冲出去。”
阿尔顿打断她，下巴点点，示意穆林看从四面八方涌过来的白疫。
“你选哪个方向走？”
在他们搜集黑雪的时候，四周的白疫逐渐围拢，像云笼罩着他们。
她朝马车外走了走，仔细的观察四周的白疫。
穆林直到这个时候才真正看清楚，阿尔顿他们说的白疫到底是什么东西。
小小的，轻轻的，是一团燃烧的白色焰火。
但没有那么飘忽，更接近一朵Q弹的蒲公英。她似乎还看见有一朵在掉毛。
白疫浮在半空中，一朵接着一朵像潮水一样涌过来。每一朵白疫边缘的部分都散发着淡淡的莹色光芒，极其美丽。
穆林赞叹的看着眼前的美景，就算听阿尔顿说过它的恐怖之处，她仍免不了被这些小东西的美丽所诱惑。
她被蛊惑一般伸出手，准备接住一小团飘到眼前的白疫。
“找死！”
阿尔顿恶狠狠拍开穆林快要触碰到白疫的手。
那一小团白色火焰一样的东西像雪从天空滑落一般，寂寂的从她手边划过。
阿尔顿警惕的盯着涌动的白疫，心底骇然。
他们身上擦的黑雪虽然是再利用过的死蜮，效果会衰减一部分，但应该不至于让这些白疫毫无忌惮。
穆林不知道阿尔顿的心思，她回过神来，指着她选好的方向。
“还是走原定的路线。”
阿尔顿沉默的回到车上，不反驳也不赞同。
玛拉抱着怀里的陶罐，小声说：“那，你、你怎么办？”
“我？”穆林翘起嘴角，指着玛拉抱着的陶罐，说：“等我遇到危险，你们就朝着我泼呗。”
阿尔顿看了穆林一眼，点头。
“就这样做。”
既然这人类愿意以自身为矛，破开白疫，他选择赞同穆林的计划和她选的逃跑路线。
转头把自己的陶罐推给穆林，强硬道：“你抱着。”也不管穆林是什么心情和表情，拉着缰绳安抚小噜和玛拉，准备逃出白疫的包围。
穆林双手抱着陶罐，看着周围的白疫。
这场景很像月下泛着白光的大海。
她一步一步，踩的很稳，像怀着无比崇敬的信仰慢慢迈进深海，没有一丝恐惧和退怯。
可能因为她始终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听阿尔顿描述，理智上知道这些美丽漂亮的白色虫火非常危险。
但，情感上，她有种偏执的直觉。
总觉得、总觉得……
这么美丽纯粹的白色，白疫应该是更加温暖的东西。
白色的泛着淡淡莹色光芒的虫火，因为穆林抱着的陶罐和身上死蜮的味道，慢慢退开。像被无形分开的潮水，高悬两边却显得更加汹涌危险。
玛拉推了推阿尔顿，他们看向已经走到白疫中心带的穆林，前面还有一大片白疫。
阿尔顿沉沉的看着穆林，粉嫩的小脸上，表情凝重严肃到阴郁的地步。
其实瓶子里死蜮的液滴还有一滴。
他刚刚偷偷存了一小罐雪，只等危急时刻就将最后一滴死蜮液滴滴进去。
现在他要做的，是确定，这个人类是不是真的跟其他自私自利的人类不一样。
穆林前进的步子顿了一下，她敏锐的察觉到这些白疫好像因为某种力量沸腾起来。
边缘的莹白色逐渐变成微微的红色，像一团燃烧着的真正火焰，散发着灼人的热度。
似乎也不再那么惧怕她身上死蜮的味道，缓缓朝她逼涌过来。
她抱着陶罐的手逐渐泛白，和脸一样白。穆林现在有几分明白阿尔顿他们的恐惧。
一种来自生命受到吞噬威胁的颤栗和面对未知强大力量的疯狂恐惧。
它们似乎受到某种力量的指引，像一团团燃烧着的火焰迅速朝穆林的方向扑过去。
她高举陶罐倾倒，黑水淋头而下。穆林闭上眼，小声呼唤：“厄里斯！”
数量庞大的白疫像被时间停止，静静浮在半空中。边缘的红色淡去，它们绕过穆林，在空中汇聚。
穆林感觉到异常，睁开眼，只见白疫汇集在一起逐渐形成一个巨大模糊的轮廓。
他比森林里最高的树木还要高大，如巨人降临，屹立于天地，受风雪臣服。庞然的身体散发着白疫莹白的柔光，巨人睁开双目，一双赤目猩红渗人。
他如神祗俯视众生，居高临下扫过穆林和阿尔顿，看向远处的奥斯菲尔，声音振聋发聩。
“愚蠢的人类。吾，第十九任魔主在此宣告：赤月之日，便是尔等毁灭之时！”
·
七天前，堕落地。魔族城堡。
阿斯蒙蒂斯嘟唇吹掉指甲缝里的花粉，轻瞥宫殿深处。
“他醒了？”
整整四个月浸泡在魔王浓厚甘美的魔力香氛中，空气中突然没有甜蜜的味道她还真有点不习惯。
贝利亚打着哈欠从花园那头慢悠悠晃过来，揉着眼睛说：“嗯。我看见陛下一个人坐在花园里，看起来有点可怜。”
“阿斯蒙蒂斯，你干嘛对着我翻白眼？”贝利亚问。
‘说陛下可怜，呵呵。’阿斯蒙蒂斯露出个十分美艳的笑容，说：“因为你可爱，我只好送你个白眼。”
“噢。”贝利亚朝阿斯蒙蒂斯翻了个白眼，又回了个甜甜的笑容。“谢谢。阿斯蒙蒂斯你也很好看。”
“不过，陛下好像不是自己醒的。”贝利亚想了想突然说。
“玛蒙！你吵醒了沉睡的陛下？”阿伊达尔扯着变调的嗓子尖叫。
玛蒙立刻摇头撇干净，说：“没有！我怎么可能真的做那种蠢事，想也知道叫陛下起床不过是个笑话。”
“糟糕！”
“……”
花园深处的阴影下。
起床气超严重的魔王：“我要发动战争！毁灭人类！征服世界！嗷！！咳咳——！”
岔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