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乐微微抬眸，“是吗？可是我好像从来没有见过你……”
她今年也不过刚过及笄之年，怎么也不可能认识这样一位年迈的老婆婆，更何况她从小身处秦宫，从未出过宫。
老婆婆却是不置可否地拉住了她的手，忽然沉声询问，“你的生辰八字？”
舞乐微微有些迷惘，但还是把自己的生辰八字报了出来。哪里知道她话音刚刚落下，那个老婆婆的面容忽然变得更加惆怅。一张皱巴巴的脸几乎都快堆在一起，然而双眼却是震惊而又复杂的。
仿佛有一种悲喜交加的感觉。
舞乐下意识地轻声问道，“怎么了吗？”
她直觉这老婆婆可能知道些什么。
老婆婆的眼睛瞬间变得通红，与此同时，更是落下了泪来，口中喃喃说道，“小姐……老奴终于找到了……”
她的态度转变地太快，实在令舞乐有些措手不及。
“婆婆……你？”
老婆婆当即抓住了舞乐的双手，眼里十分感动，“小姐！老奴一直以为……一直以为你……老奴有罪，请小姐原谅老奴！”
舞乐整个人都懵了。
“不是，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从小就住在秦宫之中，不会是你要找的人的。”尽管她希望眼前的老婆婆口中所说的话是真的，可她实在不愿意让自己空欢喜一场。更重要的是，若她不是秦帝的亲生女儿，秦帝又为何要将她当成亲生女儿来养？
“不，你就是小姐的遗孤，老奴绝对不可能认错的！”老婆婆情绪激动，当即都想下床跪拜。然而舞乐却将她拉住，“你的身子还没好，况且又行动不便，还是好好休息吧。不过……你说的小姐又是怎么回事？”
她的心底里涌起一抹希望。
如果她与嬴冉不是亲姐弟，如果她与他并没有这层厚重的血脉之连，会不会结局不一样？
她期盼地看着老婆婆，似乎是想将自己年少的所有希冀全都寄托于她的身上。
然而老婆婆刚刚准备说话，门外却传来了敲门声，“舞乐，该用晚膳了。”
金铃亲自过来请舞乐的，是以舞乐也不能怠慢，应了一声道，“好的姑姑，我马上就来。”
待金铃走远之后，老婆婆仍旧拉着舞乐的手，在她的手背上轻拍了两下，“小姐，等你回来之后老奴就告诉你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你不是秦帝的亲生女儿，你是当年瑞王与程依依的女儿……”
听到“瑞王”两个字，舞乐的脸色突得一变。
她记得她曾经听到过瑞王这个名字，是在沥江的那艘船上。那些人声称自己是瑞王的旧部，找嬴冉报仇，若她当真是这个瑞王的孩子，那么……
舞乐不敢相信，却又觉得老婆婆口中所说的未必是虚言。
若是没有几分证据，这种话绝无可能乱说。舞乐心思复杂，不着痕迹地抽开了自己的手，随后便退出了房间。
会不会她认错了人？
可若是认错的话，她又为何仅凭自己的长相便顿感熟悉？尤其更是在得到自己的生辰八字之后才证实了这个猜想？
舞乐深吸一口气，兴许此事并不如自己所想的那么复杂。毕竟船上的那些瑞王旧部也没有认出她来，这件事……
她不敢再想下去，当即走到楼下准备用膳。
金铃特意为嬴冉接风洗尘，却也没有怠慢舞乐。她几乎是将自己所能准备的最好的东西统统都带了上来，这一点令舞乐大为感动，然而，她却仍旧没有什么吃饭的心思。
脑海之中不停地回荡那句苍老的声音，时时刻刻地提醒着自己是瑞王的女儿。
舞乐几乎都快相信了，然而她却也即将崩溃了。
幸而，身边还有嬴冉。他看着舞乐迟迟未曾动筷，便有些关切地问道，“你怎么了？”
听到他的声音，舞乐几乎溃烂的崩线终于有了那么一刹那的松动，她用力摇了摇头，顺便将自己脑海中的复杂情绪全都抛诸脑后。
嬴冉替她夹了菜，全都放在她的碗里，“既然如此，那就吃吧。”
舞乐说了一声“好”，随后终于开始认认真真地吃饭。
饭后，舞乐并未去找老婆婆，而是回到了房中。嬴冉的声音固然给了她些许安慰，然而待她安静下来，心中的不安又再次涌了上来。
舞乐背靠在门上，脸上渐渐弥漫出了一种痛苦之色。
她忽然有些惧怕接触那个真相，即使真相是她一直所向往的。
她做梦都希望自己有一天能与嬴冉脱离血缘关系，可真相到了自己的面前，她又开始推却。
心里总有那么一丝不甘正在极力拉扯着她，将她的脚步不自觉地往门外靠。
瑞王，这两个字在秦宫之中其实根本算不上是禁忌，但是秦宫之中的人几乎全都避而不谈。
然而如今听到瑞王可能是自己的父亲，她心中的情愫又有些不同了。
舞乐一阵踌躇，忽而听闻房中窗户打开的声音。她微微一怔，疑惑地起身去关窗，哪里知道一道黑影掠过，赫然出现在了她的身后。舞乐正欲大喊，却被捂住了嘴。
“唔……唔……”
她努力了半天始终都并未发出声音，覆在自己唇上的是粗糙厚实的手掌，她闻着气息很快便意识到了来人究竟是谁。
楚邑！
他怎么会在这里？
唇上的手指微微有些松动，然而舞乐还没喘过气来，就已经被楚邑给从窗外拖了出去。他抱着她停在一棵大树上，确定她的声音无法引来任何人之后，他才松开了手，好整以暇地躺在了树干上。
舞乐皱眉道，“你很闲吗？怎么哪里都能看到你！”
最重要的还是，他为什么要把自己拐来这个奇怪的地方？
“我很忙啊，可是百忙之中还是忍不住想来偷偷看看你。”楚邑的目光落在了明月之上，视线却并未在舞乐的身上有任何的停留。
她看着他，竟有一种他的目光比月色更加清冷的错觉。
冷酷无情，犹如传说中狠绝断情奔月的嫦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