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顾畔枝就醒了。即便她昨夜睡得并不太好。
她相信重生,但重生归来太不真实,直到昨夜见了爹娘,抱了抱他们,一起用过饭,在自己闺房的床上翻来翻去才发现,一切真是存在的。
记忆里离家三年,早记不得自己闺房的气息了。却也没有认床的毛病,只是一直在做梦。
顾畔枝听见有人唤她的名字,一字一字地环绕,如影随形,赶不出去。
脑海中朦朦胧胧地印过一幅画面,对面出现一人,来人身着红衣,脸部轮廓分明,勾唇微笑着俯身向她伸出微凉的手掌。
顾畔枝眨眨眼,犹豫了片刻,伸出手去时又不见痕迹。
半梦半醒边缘,她只见一双温润的眼睛带笑隐去,那眼睛里盛着的,也看不清是什么情绪,让人心闷又些许难过。
她皱眉缓缓醒过来,额发有些汗湿,躺在软软的床铺上也没有动作,望着烟紫色的床帐许久,才歇过一口气。
她好像梦见慕敞了呢。
不过……顾畔枝拍拍脸使自己清醒,重生了就是全新的她了。虽然她喜欢慕敞,不过她希望今生的他也有全新的生活吧,即便慕敞家因为长辈少,也很自在。但她果然还是觉得啊,在邶京,在家的时候最幸福了。
吃过早饭,板栗听着自家小姐报了一连串儿中午想吃的菜名—琉璃翠玉糕、羊奶糯米冻、酱卤辣骨头、白果葱香汤、蒜蓉蒸粉丝、玉带虾仁儿、醋酿烧茄子,红烧寒菌、什锦儿肚丝…
她十分相信小姐还没从昨天的“伤痛”中走出来。想想小姐回去后,等到老爷夫人回来哭得稀里哗啦的样子,小丫鬟只觉心中一股劲儿要冲出来。
她家小姐居然被人抢了吃食,被人抢了吃食,想想小姐从出生以来的光辉故事,这经历真是头一遭,小丫鬟为自家小姐感到莫大的委屈,现在看看,小姐的脸色都微微有些苍白,眼下也有青影。而她,昨晚却睡得又香又甜…
呜呜呜她真是太对不起小姐了。
“小姐,那咱们今天还去玲珑斋吗?”,想了想,板栗问道,她要用自己小巧灵活的身躯,直入玲珑斋队伍的前方,一定要给小姐买足够多的糕点。
顾畔枝倒是不知道小丫鬟想了这么多,实际上,因为做了一夜的梦,她都差点忘了昨天那样无耻的人和事,“去!怎么不去!”但是她随即想到昨日用糕点扔了那人,心情好了那么一点。
她上辈子从玲珑斋出来,可没有印象遇到过那么无耻的人,如果遇到过,那么即便记忆久远,但是无耻得如此清丽脱俗的人,她没理由记不住。
但是转而一想,既然她认为重生是对每个人而言新的开始,那么很多事情自然也不会完全和前世一样。
不管如何,反正她这辈子,就要吃吃喝喝、游山玩水,没有烦恼。
马车咕噜噜地开,想到这里,顾畔枝记起,自己似乎并不是没有烦恼—不过是什么呢?顾畔枝推开马车隔板,一眼看见街边叫卖的猎户,“白熊肉啊熊肉!各位走过路过看一看哎,昨儿夜里打到的,今早才宰的新鲜的熊肉!”
顾畔枝盯着那熊肉半响,直到马车过去,听不见猎户的声音,她脑袋嗡地一声,她怎么把昨日打猎未归的大哥给忘了!!!
顾畔枝的大哥—顾辰,按照顾畔枝看过的话本子的描述,就是那傻白甜,傻白甜大哥上辈子也是在大寒那天和人出城外打猎,夜里未归,结果午后回来的时候却伤了腿,可把一家人吓坏了。后来虽治好了,但大寒天里在山林中受的伤,哪这么容易完整痊愈。每到湿雨季节,就会犯疼。
顾家一向是书香世家,顾太师在朝中也为文官,哪怕娘亲有一股想要行走江湖的正气,但也只是正气而已,不过大哥似乎继承了阿娘的“正气”,一心习武,对圣贤书毫无兴趣,虽然好像还学得有模有样,可是哪能比得上那些自小习武的世家子。
顾畔枝想到这里,急得不行,不过还好,她们出门尚早,离正午还有好几个时辰呢。哥哥现在应该还无事,只不过若来不及阻止,就要出问题了。
现在返回府中难免是浪费时间,为今之计是找可靠的人跟她去城外的北山把哥哥找到。李叔,停车!”
顾畔枝当机立断喊停了马车,板栗疑惑地看向她,“小姐,怎么了?”
“先扶我下去。”顾畔枝道,现在不是解释的时间,晚去一分,哥哥受伤的可能性就越大。据说他们是在返程途中不小心踩穿了雪洞,哥哥失足掉下去才伤了腿。
邶京有专门雇人做事的铺子,有暗线替人杀人下毒卖命,也有那明明白白开门做生意,出力干活儿或打架镇场子的。
这是上辈子的时候慕敞和人讲话被她听到,同她解释的。顾畔枝好奇,也就多问了几句,不料如今倒是派上了用场。
她让李叔把马车拴好,凭着记忆找过去,直至看到一家名字熟悉的店铺,这家店是慕敞提过的雇佣之人品质最好的一家铺子,里面多是男子,她不便进去,把事情吩咐给李叔去办。
顾畔枝知道自己不便同去城外,可是她信不过旁人,即便把大致位置告诉其他人,她也不能完全放心。她坐着马车远远跟着这般应该没问题吧?
她站在原地思考,今日难得雪小,主仆二人走得急,也没撑伞,她发着呆,一身红梅披风立在雪中,楼上喝茶的人也注意到了她。
“沐光,你在看什么?”,季常看着对面的人喝着喝着茶就不认真听他说话了,顺着他的目光一眼看到了顾畔枝。
当下眼睛一亮,把茶杯一搁,“咦?沐光,那是扔你糕点的顾姑娘哎!她来咱们店做什么?”
他们在京中开了许多店,毕竟办什么事儿都需要银子,而且他这个人最喜欢银子了。沐光作为一个王爷,养那么多手下,没事儿的时候晾着也算晾着,倒不如用来赚点钱。
见许霁不理他,他摸了摸下巴。
“按理说顾太师府中也不缺人吧,怎么还到外边儿来雇人呢,看顾姑娘脸色略带焦急,这人应该是来应急,啧,也没听说顾府有什么大事啊?”
“跟你有关?”许霁看了一眼早就收回了目光,注意到她实在是因为那一抹红色太惹眼。红衣雪肤,立在雪中。
想到什么,于是他又扫了楼下一眼,皱眉,不知多少人在看。
“不行我好奇我要去问问。”季常招来人。立即去下面问,许霁不悦地看他,但却也没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