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东篱醒来之后,看见一脸不悦的姝儿,也不知是为何,心里也跟着不舒服起来。
“我出去打点水。”他提起小木桶,推门去打水。
姝儿趁此机会,换上了便装,东篱把水打好后,让她先行梳洗,穿上他平日的白色长锦衣,才打包行李,按照约定的时间,向师傅告别之后,与白天义父女二人回军营,设宴庆祝白姝儿大婚,这也是将士们第一次见到将军没有戴面具,五官精致,貌美如花,都对东篱心生羡慕。
宴会上,刘将军见到东篱这般柔弱的样子,竟然娶了汉国最勇猛的女将军,还成了白家的上门女婿,他不由得怀疑起白天义的眼光了,其余人也是不敢相信白家会要这么个无权无势的小白脸,作为白姝儿的妻子,就算是她无人敢去,但凭借白天义和御史大夫的能力,为她寻一个文武双全,家势庞大的女婿,简直是易如反掌。
“公子,你可会武?”
“不会。”
“那你可是个书生?”
“不是。”
“……”刘将军瞧了一眼白天义,见他只是笑而不语,心里越发觉得白姝儿嫁了个窝囊废。
“刘叔叔,东篱他善医术,跟着他师傅无忧道长一直隐居山野。”
听到无忧道长,他惊吓不已,谁会想到这么个小白脸,居然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无忧道长之徒,传言说他是汉国国师无忧道长的关门弟子,懂得长寿丹的炼制方法,修仙于昆仑山,得道于无忧居,只可惜素来不接见旁人,也不管尘世之事。
“原来是无忧道长的爱徒,真是失礼了。”
“……”东篱不明白为什么他的态度转变如此快,但也不想深究他,第一次来到这么多人的地方,也是很紧张的。
有一小将过来敬酒,他也不知如何处理,还是姝儿替他挡酒,看她有些微醉,而且从头到尾,都在强颜欢笑着,所以起身牵着她的手,带妻子离开营帐内,白天义怕别人误会东篱,只好为女婿开脱,说他深居简出,不懂这些规矩。
走出营帐的姝儿,撇开他的手,说道:“你……你不能这样就出来。”
“为何?”
“因为在外面,比不得无忧居,让你随心所欲,你这样做,只会让大家觉得你很无礼。”
“……”
“东篱,你需要学习如何与他们相处。”
“不要。”
“你……”
“姝儿在里面不开心,喝了太多酒,对身体不好。”
本就有些醉意的姝儿,听到他的话,也是憋屈极了,眼里泛着泪花,东篱知道她是哭了,以前童儿被鹤师弟责罚时,哭得比她还要厉害,东篱也没这般心疼过,他有些不知所措,只好将她揽在怀里,紧紧地抱着。
“姝儿不哭,你让我学什么,我跟着做就是了,不要哭。”
白姝儿在他的怀里,感受着温暖,她不知道对于东篱而言,自己究竟算是什么,或许他还未习惯外面的世界,再给他一点时间,适应这里之后,就会不一样了。
一会儿,他们回到父亲安排的营帐,洗漱完毕后休息,白天义特意下令让她休假五日,与东篱增进感情,好为白家增添子孙。
翌日,她想到东篱从未离开无忧居,她提议带他去附近走走,也好熟悉点环境,等二人走到军营外,突然一支箭矢从外飞来,险些伤着东篱,姝儿捡起地上的箭矢,认出它是南国武器,佩剑不离身的她,把东篱护在身后,警惕地望向四周。
东篱因为离开了无忧居,全靠师傅给的丹药,保持体内的水分,才不至于身份败露,平日也只是修行静心术,所以并没有武力对付别人,到了外面的世界,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力。
“姝儿……,我只懂轻功。”
“我会护你周全的。”
姝儿看着夜政也显身了,知道此战不一定能全身而退,但也绝不能让东篱深陷危险。
“待会儿,我与他们交锋时,你便用轻功逃离,回军营寻父亲。”
“不,我不会留你一人冒险。”东篱拒绝道。
他在无忧居里面,虽然在武功造诣十分浅薄,但鲛族人的学习能力,他学识渊博,天下奇书皆在他的脑海里,其智谋举世无双。
“哼……我还以为你嫁的是什么能人异士,原来是这么个窝囊废。”南宫成冷言嘲讽道。
她没想到是他,迟钝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回应他道:“我白姝儿嫁谁,与你无关,我夫君可不是你这等贼人能污蔑的。”
“住口!”南宫成低吼道,“白姝儿,你的丈夫除了我,别人都不配。”
“荒唐!你算个什么东西?我是东篱明媒正娶的妻子,他才是这个世界上配得上我的人。”
“我这次是来见你,不想与你吵架,这么多年了,你居然瞒着我,害我找得好辛苦。”
“为什么你要骗我?”
“我何须骗你?汉国未出阁女子,不许男子看到,这是祖辈传下的规矩,即使参军入征,也该遵守。”
“哼……你骗不了我,姝儿,我可以原谅你,只要你现在跟我走。”
“做梦!”
“你会后悔的。”
“南宫成,我最后悔的是认识你。”
“那我就杀了你身后的男人,看你还是否嘴硬。”
“就凭你也敢动我的人?痴人说梦罢了。”
白姝儿毫不犹豫向他发动攻击,她的剑法疾如闪电,刀锋破风,直逼敌人的命心,南宫成没想到她如此无情,竟然对他出死招,于是也并未手下留情,与之较量起来。
看见姝儿与那男子胜负难分,东篱想出一个小伎俩,拿出玉笛吹奏曲子,吸引附近的蛇聚集起来,干扰南宫成的攻击,姝儿暂时占了上风。
夜政感觉事情不对,向他发动袭击,运用轻功一跃而起,逃离对方的攻击,把夜政引诱出去。
眼里布满血丝的南宫成,想到一个窝囊废拥有了她,越发愤怒起来,出招也是越加狠毒了,姝儿被他的剑刃所伤,见到心怡之人手臂流着血,南宫成有些后悔,东篱闻到鲜血的味道,赶紧飞跃到姝儿身边。
他撕下一块布条,为她包扎伤口,吸引而来的蛇早就散去,东篱只好抱着姝儿,他的行为惹恼了南宫成,他又一次发动进攻。
东篱灵敏地躲避对方的攻击,寻找最佳时机,逃离这个地方,往林子深处跑去,南宫成没想到他的轻功如此了得,这能任由二人逃跑,夜政赶回这里后,为时已晚。
“陛下,他的轻功恐怕是有高人传授。”
“……哼,只不过是个胆小鬼,回去吧,我们不宜离开太久。”
“是陛下。”
南宫成与夜政蒙面之后,赶回大军所停留的地方。
东篱抱着姝儿逃进林子,见敌人没有跟着过来,想必是已经逃离成功,看来师弟教的,还真是有用。
他在附近找了些止血用的药草,用石头磨碎之后,收集露水洗净,再为姝儿敷药。
她有些吃痛,皱着眉头,紧咬着下唇。
“你再忍忍,这药的效果不错,好在他的剑没有毒。”东篱低着头,为她包扎好,声音也柔和许多。
“嗯……”她不知道他是否生气,或许根本不在乎刚才那个男人所说的话。
“多亏鹤师弟教我轻功,才不至于让我们陷入困境。”
“为何师傅不教你武功?”
“师傅说,我和他不一样,武艺对我而言,百害无一利。”
“可在乱世中,有武傍身,还是好的。”
“有姝儿在,我什么也不怕。”
她害羞起来,不知道如何回应东篱,等姝儿休息好后,他抱着她原路返回。
军营内,白天义听闻女儿受伤,赶紧去看望她,对皇帝下达的旨意,将她赐婚给南宫成的消息,只字未提。
“爹爹,我这是小伤,东篱已经帮我处理好了,没必要担心。”
“可知道袭击你的人是谁?”
“不知道……他蒙着面,武功在我之上,想必是南国人。”
东路不知道她为何隐瞒,但也没有拆穿她,只是杵在一旁,没有打扰父女二人的对话。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什么?”
“南国皇帝签下议和书,陛下让大军即刻班师回朝,你外公觐见,要求我们回长平,这次陛下已经松口了。”
“太好了,离开长平已有十几年,外公政务繁忙,恐怕都要忘了姝儿的样子。”
“怎会?你外公每年都要求我,找画师给你描摹,然后送去长平,他还是最疼爱你的。”
“嗯……姝儿知道。”
“回去长平,比不得这里,诸事要小心,切忌不可莽撞,遇到什么事,也得听你外公的。”
“嗯……”
“好了,爹爹我就不打扰你小两口,先去处理军务了,早点努力,为我白家增添子孙。”
“爹,你瞎说什么呢。”
“哈哈……”白天义笑着起身,然后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东篱,看得他很是不自在,姝儿自然知道爹爹的意思,好在东篱不懂,她赶紧出言让父亲离开,羞得耳根子红了。
“你可是热了?”
“没有,我……我爹爹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
“嗯……,你先休息下,我去换件衣服,待会儿想吃什么?我为你做点。”
“……东篱,来了这里,不必做下厨这样的事。”
“姝儿,我虽不知道外面是怎样,但师傅说过,吃的东西要自己做,才能放心。”
“那你做什么,我就吃什么吧。”
“好。”
东篱从包裹里,取出一件干净的衣服,去更衣的地方换上,姝儿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头,装睡起来。
他轻轻地折叠好脏衣服,然后离开营帐内,在附近溜达一圈,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才去厨房那边,士兵瞧见他来这里,到有些惊讶,但是白将军交待过,东篱是他的女婿,在军中能自由走动,大家也只好任由他下厨。
想到姝儿受了伤,他做的菜以清淡为主,端去住的地方,唤醒她起床吃饭。
她看见桌上的菜,都比较清淡,吃起来味道也很鲜美,不由得多吃几口饭,二人用完膳后,让外面的士兵撤下去。
他的玉笛总是不离身,这让姝儿很好奇,于是开口问他缘由,东篱耐心告诉她。
这玉笛是他十七岁时,师傅送的成年礼,跟随他已经有些年头,声音清脆动人,让他可以沉浸在乐声当中。
外面的雨声滴滴答答,营帐内的二人秉烛夜谈,她目不转睛地望着他,这是相识以来,东篱说话最多的一次,也是眼神最温柔的一次,或许他对无忧居是舍不得的。
对大海的憧憬,他表现得淋漓尽致,眼神流露的是一种淡淡忧伤,可能是离家太久,对南海的亲人很是想念,她也没有忘记,与他成亲之后,是要帮助东篱寻找族人的。
她回到军营里,与父亲商讨过这件事,写信托付外公,寻找熟人去东洋国南海一带,查看是否有东氏之人。
翌日清晨,白天义召集军营所有将领,白姝儿也应令而去,东篱在营内无所事事,只好研究带出来的医术。
在议事营帐,有人提及关于皇帝赐婚的旨意,刘将军气呼呼地责骂道:“你这混账东西,白少将军早就成亲了,何需管什么圣旨?”
“可……”
“爱女的事,就不劳你操心,按照我们决定的,三日后启程回京,至于赐婚的问题,回到长平后,老夫会亲自向陛下解释。”
“是将军。”
“将军,白少将军的婚书,末将已经让县令盖好章,即刻就送来军营。”
“好,有劳陈统领。”
白天义把任务分派完毕后,让大家散会,姝儿留下来,想问清楚父亲,关于刚才那位统领说的赐婚之事。
“父亲,皇帝赐了什么婚?”
“姝儿,南国皇帝修书议和,其要求娶你为妻,两国联姻,互相扶持。”
“但姝儿已有夫家,陛下应该不会强人所难。”
“这件事,我已经告知你外公,他会在朝廷为你周旋,为父让陈统领去县令在婚书上盖章,也是为了你。”
“知道了,女儿不会就这样罢休的,这南宫成一定是在谋划什么,我想亲自去查探。”
“不可,他是个危险人物,为父不想你与之接触。”
“可……”
“好了,就算你不为父亲着想,也得替贤婿想想,他初入乱世,很多事都不清楚,还需你在一旁协助他。”
“是……”
“回去吧,剩下的就交给我来做。”
“嗯……”
姝儿行礼离开后,回到营帐内,东篱却不见踪影,她吓得四处去找,在厨房见他做事,倒也放心许多,在一旁默默看着他,想起南宫鹤说的话,对保护东篱的决心更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