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鹤陪着白天义喝酒,等他微醉之后,才起身告辞,独自来到营外,回忆起往事来。
一百年前,他还是南国的文景太子,受到南国皇帝的重视,是众望所归的下一代君主,南宫成之父是他最小的胞弟,年仅十岁左右,整日跟在南宫鹤的身边。
他打听到关于南海鲛人之事,对昆仑山修仙很是着迷,于是想尽一切办法,在民间收集关于汉国第二君主失踪,国师无忧道长叛变的故事,然而因为年代久远,加之汉国历代皇帝下旨严惩提及这些事的人,所以他得到的消息都是寥寥无几。
好在有一位陈国人,说及无忧道长当年建立无忧居的事,南宫鹤亲自前去陈国,来到让人闻风丧胆的谷林,深入山林里,遇到野兽袭击的他,身受重伤,生命危在旦夕。
有幸得到白衣男子相救,在山洞内,因为疼痛而醒来的南宫鹤,见到火堆旁的男子生得如此好看,不由得入了迷。
“你是何人?为什么来这里?”
“南宫鹤,南国人,为鲛人而来。”
“……”
“你……你可知道无忧居?”
“不知道……”白衣男子面无表情,加好柴火,然后对他说道,“伤好之后,你便原路返回,这里没有你想要的东西。”
“……”南宫鹤低垂着眼眸,一脸失望,他的父皇病重在即,听闻粉色珍珠能够调制药粉,有治百病,解百毒之功效,他才不惜一切代价,千里迢迢赶来陈国边境,寻找无忧居。
其中伤亡的随从也不在少数,如今却是无功而返。
“这药能止住血,你先用上,我得回去了。”
“……恩人,可否告诉我,你姓甚名谁,日后也好报答你。”
“不必了,师傅说过要助人为乐,积善成德。”白衣男子起身,拍了拍尘土,被起旁边的小背篓,然后离开山洞。
接下来的三日,按约定为南宫鹤治疗,送来食物给他吃。
“你明日,就可启程离开,带上些药,以备不时之需。”
“嗯……”
“你说的南国,可是很远?”
“嗯……离这里,也有半月的车程,你可想跟着我回去?”
“我……对你说的皇宫没有兴趣,师傅说皇族的人,都是坏人。”
“……我不是坏人,虽然千里迢迢来这儿,是为了寻无忧居,带鲛人泪回宫,让父亲能够恢复元气,不再受病痛折磨。”
“鲛人泪?那可不是一般的东西,能让鲛人自愿流泪化珠,又以鲜血喂食七日,变为血泪之珠,可还真是难事儿。”
“你……知道鲛人泪?”
“嗯,听师傅说过,它与一般的泪不同,需要挑选上乘的泪珠,以鲛人鲜血为食,方能化为鲛人泪。”
“……我还未问过,你叫什么名字?”
“东篱。”
“东篱……”
“我该回去了。”
“你……真的不打算帮我吗?”
“……师傅若是觉得你可以,东篱愿意帮你。”
东篱离开山洞不久,一位头发花白的老道长进来,看着他问道:“你?就是想要鲛人泪的南宫鹤?”
“是……”
“可惜,你算不得他的有缘人,但也不是什么坏事,对他是有用之人。”
“道长……,鹤愿意付出一切代价,为父寻鲛人泪。”
“好……你若真想要,也不是不可以,但你必须答应我的条件。”
“请说。”
“拿到鲛人泪回南国,辞去储君之位,来无忧居随我一同修道。”
“好……。”
“随我来吧,去了无忧居,才有机会拿到鲛人泪。”
“是……。”
南宫鹤就这样跟随无忧道长,进了无忧居,到池塘岸边,见到化为鲛人的东篱,那便是永生难忘。
他不害怕,而是一种难以置信的喜欢,无忧道长在一旁没有说话,这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东篱就是鲛人?”
“不错,还是最为难得的银鳞族,说起来算是鲛人族的王族,可惜从小与族人走散,流落在世间。”
“……如……如何才得到鲛人泪?”
“在最绝望最痛苦的时候,所掉出的泪珠,才是最为上乘的,所以你只需要把这个倒入池中就行了。”
“这……可是有毒?”
“非也,东篱是我的爱徒,怎会为你而伤害他,这只是能让他短暂恢复记忆罢了。”
“是……”
南宫鹤把药瓶里的药粉倒入池里,水瞬间变成蔚蓝的颜色,一阵烟雾袅绕,缓缓从水平面升起。
只听见东篱痛苦的挣扎声,随后又是一阵哭声,渐渐地没了声音,南宫鹤担心地跳入水中,寻找东篱,见到水里奄奄一息的他,以及水底的珍珠,他毫不犹豫地抱起东篱,带他离开池塘。
“他可会死?”南宫鹤看着床上奄奄一息的东篱,心也隐隐作痛,这几日的相处,已经让他很佩服东篱的博学多才,而且真心实意地照顾受伤的自己,从小到大,除了父皇和母后之外,再也每人这般待他好。
“不会,你……去把池里的珍珠拾起来,然后挑选里面色泽最好的,再来房里找我。”
“是……”
南宫鹤离开屋内,无忧道长看着还在梦寐里的东篱,也是十分的内疚。
“阿篱,为师对不起你,让你再回忆那些悲痛的岁月,唉……但愿有一天,你不会怨恨我,也能安全地回到南海秘境。”
外面的南宫鹤并没有走,所以听到师傅的话,他犹豫不决,无忧道长一定隐瞒了什么,东篱的过去究竟是如何,他不由得好奇了。
按照无忧道长的吩咐,他把池塘底的珍珠拾起来,然后挑选了三颗色泽最好的,小心翼翼地拿到东篱房外。
敲门问道:“道长,我可方便进来?”
“嗯……”
他推门而入屋内,见到东篱已经苏醒,坐在床榻上,服下师傅给的药丸,瞧着南宫鹤进来,皱着眉头,开口说了一句话:“师傅,是真的要收他为徒?”
“嗯……鹤儿的资质不错,为师想着让他在无忧居,等我闭关修行时,你也有个照应的。”
“好。”
“鹤儿,等鲛人泪制作好后,你速去速回,为师的闭关之日要到了,留着阿篱一人,着实不放心。”
“是……师傅。”南宫鹤是个聪明人,所以很配合无忧道长,向他作揖拜礼。
东篱的身体还未恢复,便开始以血喂养珍珠,直到它的颜色变成血红,向琥珀一样透明,他才停止了喂食。
七日后,南宫鹤见到大师兄把鲛人泪递给自己,他的眼里泛着泪花,叩拜谢恩东篱。
“你我是同门师兄弟,不必如此多礼。”
“大师兄,我一定会在师傅闭关之前回来。”
“嗯……”
他前去无忧道长屋里,服下毒药之后,才徒步离开无忧居,在附近的县城里变卖五颗珍珠,换取银两买了一匹马,彻夜不眠地赶往南国皇宫。
文景太子出宫半年,宫内的人也是担心不已,听闻他回来,赶紧打开宫门,禀告正在照顾皇帝的皇后,南宫鹤拿出鲛人泪,让御医立刻调配良药,为父皇治病。
三日后,南国皇帝病情好转,已经能够下床走动,文景太子知道父亲的病已无大碍,所以向父母告别之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的故事流传到各国民间,成了家喻户晓的孝子贤君。
回到无忧居的南宫鹤,照顾东篱的生活起居,打扫书阁里的灰尘。
无忧道长闭关之前,交给东一瓶长寿丹,让他每十年给南宫鹤一粒,无忧居的事情全部交给他打理。
东篱习惯了师傅闭关修行,但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陪着自己,多少有些紧张不安,带他去无忧居参观,又到厨房准备用膳。
“大师兄,我……我不会做饭。”南宫鹤一脸窘迫地说道。
“我只教你一次。”
“是……”
东篱耐心地给师弟讲解如何切菜、多久才能下油到锅里,什么时候放菜,调料如何搭配等,听到南宫鹤一头雾水。
师傅交待过,大师兄在书阁顶层修炼,不准打扰他,每夜都会在池塘沐浴,保证有充足的水分留在身体内,避免因为干燥,而出现裂痕。
南宫鹤不知道自己待了多久,但他最幸福的是,能听到东篱师兄吹奏玉笛,见到他在池塘里畅游着,也莫名觉得很开心。
他知道师兄的夙愿是回到南海秘境,与同族人谈笑自若,虽然母亲是见不到了,但或许能找到他的亲族后嗣,南宫鹤也在秘密帮助他,看能否记起过去的事,从中找到一些线索。
月色朦胧,微风徐徐,南宫鹤被一阵乌鸦鸣叫,拉回来现实生活,他阴狠地看向不远处闪着红光的地方,这是巫术的障眼法,看来南国的君主,并非什么善人,算起来这南宫成,还算是自己的侄子,没想到会动用起地牢的巫人。
“你还是不要在军营乱走,被奸细瞧见你,回去禀告他的皇帝,那可是要乱成一团。”
“呵……小丫头,这南国并无我的画像,谁会知道我是谁?再者,他们还不是我的对手。”南宫鹤眯着眼睛,似笑非笑道,“你倒是有趣,既然知道有奸细,为何不出手处理他?”
“诱饵,何须我出手?”
“……你的确是聪明,但是南宫成也非善类,他的手段太肮脏了,看来我得先替你除了营外的麻烦。”
“那就多谢了。”
“我虽是南宫氏,但已经不属于南国,为了让东篱师兄的夙愿实现,一切都是可牺牲的。”
白姝儿还未反应过来,南宫鹤却是到了营外,把乌鸦杀死之后,迅速找到了操纵的巫人。
“你……居然还活着?”
“我也没想到,当年被我关押在地牢的你,还能重新出来。”
“难道……难道那人已经炼制出长寿丹了?”
“哼……,这与你无关。”
“南宫鹤……,你可知道汉国二代君主,为了长寿丹,付出了多少代价,最终还是求助于巫师,如今你却轻而易举,得到了他想要的,真是个有趣的事。”
“……我不是来跟你叙旧的,既然你出来了,趁机除掉你,也是可以的。”
“你杀不死我的,可别忘了,当年是我提供消息,告诉你鲛人泪的存在,也是我开的药方,救活你父皇,你可是要恩将仇报?”
“你……,不过是拿我做试验,想看看无忧道长是否存在罢了。”
“哼……巫族人,有寄身之术,你杀的不过是一具皮囊。”
“以前或许是,现在可不一定了。”
“你?”巫人似乎明白了什么,吓得拔腿就跑,可还是迟了一步,被南宫鹤的法术困住,毫不留情地巫人和宿体一同毁灭。
然后回到军营,白姝儿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疑惑地看着他,南宫鹤似乎并非是传言中那般良善,他的杀气太重了,让姝儿怀疑他不是修道之人。
“怎么?可是不信我?”
“你……杀气太重,可不像是修道的。”
“我何时说过是修道的?”
“东篱说你是……”
“不是,我从不修道,只是跟着师傅学了皮毛,不老而已。”南宫鹤叹了一口气,他明里跟着师傅学修仙,暗地却并非跟他修道,而是学一些杀人不眨眼的法术,据师傅说东篱将会有一场大劫,需要他的帮助才可能渡劫。
南宫鹤从不后悔去无忧居,也很喜欢跟在师兄身后,只可惜他并非是有缘人,否则哪怕是颠覆天下,他也要为东篱实现夙愿。
白姝儿虽然不清楚他为何这般模样,但也知道对东篱的关心,南宫鹤是绝无二意的。
“不老也好,东篱也会这样吗?”
“……”南宫鹤见她这样问,想到师傅应该没有把东篱的身份告诉她,所以也没敢多嘴,笑着说,“不会。虽然他是师兄,但并非与我同龄。”
“为何他会成为你师兄?”
“他比我先遇到师傅,修的也是些静心咒,并非与我一样,师傅想他早点回去,与亲人团聚。”
“……嗯,但……。”
“你父亲已经同意这门亲事,也收下了聘礼,其余的你也不必问。”
“……”
“丫头,你是幸运的,能被阿篱挑中,以后有什么困难,尽管开口就是,我定会全力以赴。”
“是……”
“白鹤,是我的化名,告诉你真名,是因为不想瞒你,毕竟师兄要劳你照顾。”
南宫鹤也不等姝儿说什么,自己就离开了,留她一人在后面,紧张不安起来,她不知道能否照顾好东篱,总觉得事情不像表面所见的,无忧道长隐瞒着什么,这让她很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