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还未亮,樱陌便带着蓝儿,一同离开长平,去南国旧都王宫内。
片刻,南宫成收到消息后,在金华殿若有所思,这人给他的感觉不简单,或许他就是努达隐藏的银鳞鲛人,世间的至宝。
“抓活的,朕留他有用。”
“是陛下。”
“让你去探的消息,可属实?”他并未抬眼瞧下面跪着的暗卫,而是低着头,翻阅桌上的文案。
“回禀陛下,弃后赵氏确实自缢,被埋在赵家寨。”
“……嗯,你先下去吧,带着人跟好他。”
“是陛下,卑职告退。”
等他出去后,皇帝才微微叹了一口气,没想到赵氏竟然如此刚烈,以前只觉得她泼辣无礼,对后宫的嫔妃们,多是尖酸刻薄,不曾想到她会自缢。
想起那时,为了登基为帝,甘愿娶赵氏女为妻,任凭她在府里张扬跋扈,欺负那些妾室。
她总爱装作一副柔弱样,处处为他考虑,最大的心愿莫过于成为母亲,替他养育子女。
然,南宫成本是个铁石心肠的人,其父在朝廷里独揽军权,于他而言极为不利,若再让赵氏诞下嫡子,恐怕这南国都成了她家的。所以,他宠幸妾室,让她们膝下有儿有女,唯独是对发妻,冷漠以待,哪怕是合床一日,都会暗自下药,使其无法孕之。
他起身,在宫殿内踌躇,入住汉宫数月,一直勤恳为公,被解救出来的妃子,以及儿女们,也都安置好了,但他从不在乎那些孩子,所以至今也未曾去看过。
“朕……是否做错了。”他扪心自问,走了几步,摇头道,“不,如今不费一兵一卒,拿下汉国,成了天下之主,这是最正确的决定。”
只要我能够把银鳞鲛人抓住,一切都会好起来,努达不过是巫师,就算能力再大,也不敢轻易冒犯我。
抓到他,就可以钳制努达,还能让姝儿为之所用,此事必定要成功才是,南宫成这样一想,心情也些微好起来,吩咐外面的太监进来,让他去召罗大人入宫。
罗氏,是他在南国时的宠臣,又是罗妃之同胞兄长,对皇帝忠心耿耿,为君赴汤蹈火,从不含糊半句。
南宫成坐在正位上,见到太监引领他入宫,吩咐身旁的太监赐座,等宫内的人退下后,他才与之详谈。
“爱卿,刚入长平,可有什么不适?尽管告知于朕。”
“谢陛下关心,臣近日有些水土不服,所以暂未上朝。”
“嗯……,朕派去府里的御医,可还称心?”
“回陛下的话,御医李大人诊断仔细,开的药方属温和,臣感激不尽。”
“那就好。”皇帝停顿了一下,随后呡笑道,“朕能够轻易拿下汉国,也有爱卿的功劳,是你带兵深入敌境,与之周旋,才让汉国人无可奈何,只能立朕为帝。”
“臣不敢居功,是陛下心思细腻,特吩咐臣留兵在南国境外。”
“今日叫爱卿来,主要是需你做一件事。”
“陛下,请直言。”
“国师的侄子樱氏,潜逃出长平,朕想将他抓捕回来,可朝廷上的臣子,除了我南国旧臣外,其余都是他的人,若是被知道朕有意抓樱氏,恐怕是要激怒他们,所以需你亲自去一趟,理由随爱卿定。”
“是陛下,臣定会全力以赴,抓住樱氏。”
“调遣我南国士兵,你与夜政务必要抓住他。”
“是陛下。”
他起身,从袖中取出锦囊,递给罗氏,嘱咐道:“这个东西,你一并带走,夜政知道如何用它。”
“是陛下。”罗氏亦起身,恭敬地接过东西,行礼之后,笔直地站立好。
“你即刻出发,朕会派人送信于夜政,你二人此番任务重大,切忌要小心行事。”
“是陛下,臣告退。”
罗氏行作揖礼之后,离开皇宫,到府里收拾细软,即刻骑马出城。
另一边,樱陌认为去长平,应该尽快才是,所以决定走水路,二人早些时候赶到郊外,了无人烟的河流上游。
若说这国师,他的能力是不可置疑,可惜信错了人,蓝儿再怎么怕死,也不会帮助陷害母亲的人,他认出了她,而她也想起了他。
所以在为樱陌制药时,趁机做了手脚,为他解开被封存的东西,那药也不过是幌子,喂他服用的药丸,早就被替换成解毒丹。
昨夜,他来寻自己,蓝儿就知道猜的没错,她的复仇之旅,悄无声息地开始了,原本可以忘记的仇恨,在见到努达时,已经被点燃。
“真的要游过去?”蓝儿并不觉得惊讶,只是担心他会被发现,毕竟作为稀有的银鳞鲛人,樱陌还是很惹人注目的。
“你……没有做好准备?”
“准备好了。”她听母亲说过鲛人族,也没想到有生之年,可以亲眼见到尊贵的银鳞鲛人。
“那就出发吧,这里连着南国的江域,我们可以直接越过关卡。”
“嗯……”她拿出药丸服下,等她晕阙之后,可以为她屏气凝神,能够让自己在水底深处,不至于呛水而亡。
樱陌把她抱在怀里,一跃跳入湖河内,掀起一阵大浪,水花四溅,待他入河底深处后,水纹随之慢慢地消散,丝毫察觉不出下面有鲛人在行动。
他用法术护住蓝儿,以最快的速度游走。这种自由自在的感觉,他似曾相识,内心更加笃定,叔父一定在隐瞒什么。
南国旧宫,无忧道长的伤势渐好,木童回来之后,在一旁伺候着,不敢怠慢片刻。
“师傅,徒儿听赵将军的人说,汉国来了一位巫师,名叫努达。徒儿打探过,就是他抓走师兄们,外面的结界被破,是迟早的事,恐怕此地不宜久留。”
“唉……,该来的,始终是会来。他解开南海秘境的咒语,我才遭到反噬,重伤于此,好在先为你施了法。”
“师傅,那可怎么办?”
“硬抗,是不行的,我想着先去昆仑山,或许大师兄念着旧情,收留你我二人。”
“何时出发?”
“在今夜,结界为破之前。”
“是,那徒儿这就去准备。”
“小心谨慎点,莫要被赵氏发现。”
“是师傅。”木童作揖,离开房间,前去收拾东西。
他想起自己本该是孩童,如今却成了成年男子,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但又不能置疑师傅,所以还是接受这个说法。
性子也变得沉稳,只想早日结束这些事,救走师兄们,回到无忧居里,过着从前的生活。
无忧长叹一口气,知道自己这一生为了樱陌,说了太多谎话,做了太多错事。
可当年是白将军以命相抵,以血为咒,才换来天下的太平,不至于卷入血雨腥风,可惜宇文氏气数已尽,子孙后代多是刚愎自用,听了努达的谗言,去修复什么光明宫,破了他阵法,使得宇文席那孽障出来作乱。
南宫鹤,是凶多吉少了,恐怕此时樱陌解开封印,重获魔力,过着血流成河的生活。
“为师……尽力了。”他有些无奈,无法揣测大师兄是否念人情,帮助他渡过此劫。
天黑之后,趁着外面一片混乱,木童带师傅离开,赵将军带兵抵挡敌军,努达很清楚无忧就在此地,所以很快就潜入进来,却又扑空了,气愤不已。
罗将军下令,让每个州府的南国将领,亲自把守关卡,抓住樱氏。
一路赶来边境,都未曾见过他,罗氏很纳闷,与夜政在县内秘密相见,把皇帝给他的东西,转交到夜政手中。
“将军,陛下说此人一定要抓住。”
“罗将军,一路赶来,都未曾见过?”
“是,我也很纳闷,来往南国的路,就此一条,而他还能从何处来?”
“……”夜政寻思片刻,恍然大悟,但也不敢直言告诉罗将军,皇帝交待过此事不可让更多的人知道。
“将军……你说这如何是好?”
“莫要着急,我知道他往何处来的,国师还在军营,你我不便伸张,想个法子,让他离开此地。”
“是将军。”
夜政向他告辞,回去的路上,在想如何才能引走努达,这时心腹来报说,国师在南国旧宫,很生气地盘问赵氏,似乎在找一个道士。
“你此言可当真?”
“千真万确,底下的人都说,这道士就是设下结界的人。”
“很好,你派人放消息,说见他往南逃去。”
“是将军。”
“另外,派人守住河的各支流,设兵埋伏,至于要抓谁,听候安排。”
“是将军。”
夜政心情甚好,没想到能有这等好机会,这次定然不会再失误,他捏紧手中的锦囊,笑意满满。
努达得知消息,虽有些怀疑,但想到南边的尽头,是昆仑山所在,或许无忧这小人,去找帮手了。
昆仑山,素来是修仙道士的归宿,他们聚集在此,修身养性,兼济天下,唯独对巫术很是厌恶,所以努达的祖师爷,当年与道士斗法,火烧昆仑山下的村庄,看着枉死的百姓,心生愧疚感,从此放弃祭师一职,并他下令所有徒子徒孙,均不得再与人斗法,永世不可入昆仑山。
努达一心想要报仇,早就把先辈的话,抛之脑后,即刻启程出发,全然不知已经中了计。
樱陌在地下河迷了路,所以晚到一天,等他上岸的时候,罗氏已经在南国二天之久。
深夜,他单手抱着蓝儿,离开河底深处,慢慢地游出水面,到了岸上之后,才喂她吃解药。
她缓缓睁开眼,看到披散着头发的樱陌,背对着自己。
“醒了?”
“嗯,我们可是到了?”
“应该是,等天一亮,就离开这里,就知道所在何处。”
“哦……”她因为有法术护体,并未湿掉衣服,所以并不觉得冷,缓缓走到他旁边,坐下。
月明星稀,微风徐徐,樱陌望着天上的月,竟然有些出神,记忆中也有过这样的场景,他的面前站着一位女子,模样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她静静地坐在旁边,看着他的侧颜,想起樱陌被人利用,不由得同情起来。
蓝儿的祖先虽是巫女,但爱上了鲛人,而且还怀上了孩子,东洋国国主便听信努达的话,将她们软禁起来,可诞下的女婴,并非如国主所愿,是鲛人族,那位巫女也因此遭到惩罚,被设下诅咒,其后嗣世代为巫女,能够打开秘书,侍奉着祭师努达。
她的母亲也是如此,当年因为国主贪慕母亲的容颜,所以动了坏心思,向祭师讨要,努达竟然毫不犹豫地答应,还助国主一臂之力,下药迷晕巫女,后来怀上了她,却遭国主嫌弃,被赶到渔村居住。
母亲时常说,最后悔的事,莫过于帮助了他,还真心错付,糊涂了一生。
自己是巫女,而她不想蓝儿也是,所以隐瞒了实情。
十岁那年,母亲病重之,唯一的心愿就是女儿能活着,于是写信求见王后,她知道王后是个心慈的人,定会善待女儿。
那夜,她抱着蓝儿,告诉她许多事,把家族的古书交给她,并且嘱咐女儿不到万不得已时,绝不可使用。
蓝儿是个较真的孩子,她想知道母亲口中的他,究竟是何人,搬入王宫后,打探出母亲曾侍奉过祭师,而他后来叛国离开,去了汉国做国师,所以国主气不过,拿她母女二人出气,事事苛责她们,甚至赶出了王宫。
看到自己的时候,也是厌恶至极,好在王后多加照顾,才顺利长大成人,所以东洋国被灭,国主战死沙场,她并没有不开心,反而觉得松了一口气,用不着被迫嫁给老臣。
天刚亮,二人便起身一同离开,由于用了太多法力,樱陌有些倦意,需要祭品恢复元气。
遇到拦截的士兵,樱陌挡在蓝儿面前,恶狠狠地盯着敌人。
“夜将军有令,抓活的。”领头的人说道,然后示意属下靠近。
他因为疲倦不堪,所以速度不必之前,但对付这些人,还是绰绰有余。
不曾想,夜政及时赶到,打开锦囊之后,利用里面的符咒,制服了樱陌,并下令用黑布蒙头,带走他和蓝儿,到军营之后,立刻写信送往皇宫。
罗将军知道抓住了樱氏,才露面于军营,按之前的约定,把他幽禁在南国天牢,等候皇帝的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