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欣看了此上奏却生起气来:“怪不得总有人说公卿大臣个个懈怠无为,拖延委蛇,这样明显的案子,他刘云自己都招供了,还说疑有冤情?京房《易传》有言‘石立如人,庶士为天下雄’。祭祀立石,纵其不招,其心亦见!这些个大臣是不是见朕寝疾,皆盼着朕驾崩,好迎立刘云,当功臣!”
“君上,您别动了大气,该如何,下道旨意便是。”董贤一面抚着他的背,一面急劝道。
“下道旨意?他们还听朕的吗!”刘欣将奏疏砸到案上,猛烈地咳嗽起来。
“君上……侍医,您快来看看呀!”
一旁的侍医已紧忙过来,刘欣仍是气道:“这等大事他们也敢外内顾望,操持二心,想拖过了今冬,不了了之?”
“陛下,气大伤身,此事虽重,还望以珍重龙体为要。”侍医一面给他按摩,一面劝他。
“这个刘云之父东平思王便是恶名在外,孝成帝仁慈,仅削其二县后又将它恢复,今这刘云愈发无法无天了!下旨,东平王云及其后谒,大逆不道,祭祀邪祟,祝诅寡人,有司请诛,朕念宗室之情,免其死罪,废徙房陵,后谒弃市,国除!又,廷尉梁相、尚书令鞫谭、仆射宗伯凤,在位不尽忠诚,外附诸侯,操持二心,背人臣之义,皆免职为庶人。息夫躬、孙宠、右师谭、宋弘检举有功,擢宠为南阳太守,谭为颍川都尉,弘、躬皆为光禄大夫左曹给事中。”
“好了好了,君上,旨意已经下了,可别再生气了,走吧,别看了先歇一会儿。”董贤说着,把梁相的上奏收到一边。
“陛下,去屋里躺会儿,卑职给您按摩一下,顺顺气吧。”侍医道。
做完按摩,刘欣歪在榻上小憩了一会儿,醒来时已近黄昏,身上没什么力气,命人拿了晚膳来与董贤一起吃了,又闭目养神,董贤担心他睡过了头,胃里不克化,或是卧床久了,更加体倦少力,便缠着他下床走动走动,正巧傅嘉来了,刘欣便披袄起身,宣他进来,问他什么事。刘欣正气虚着,声音弱小,每句话都得董贤再传一遍。
“微臣没什么事,想皇上了,来参见一下呗。”
“饶舌。”刘欣素来嫌他谄媚,并不喜欢,只是平平笑了一下。
“君上说你饶舌。”
“微臣哪敢犯这般欺君之罪呐。”傅嘉笑道:“嘿呦,这株梅花养得不错,腊月里一定能开好多花。”
“圣卿养的。”
“是我养的。”董贤笑道。
“都尉真是心灵手巧!养得这么好!依在下看呐,都尉正与梅花相合,正是花如其人,人如其花,致雅气清,馥郁幽香啊!”傅嘉笑着向董贤伸出了大拇指。
“您可别打趣在下了!”董贤掩嘴笑道。
“诶,我可是字字真心呐!”
“他那句说得对。”刘欣笑道。
“皇上明鉴。”傅嘉笑了,又道:“说来近日天朗气清,日光明照,是个欢庆喜事的好时机呐!”
“庆什么?离春节还有段日子呢。”
“君上问您庆什么。”
“陛下不是一直想给都尉封侯吗?”傅嘉上前一步,小声道:“机会来了呀!”
“什么机会?”刘欣的眸子里忽然闪出一道精光,向傅嘉倾了倾身子。
“东平王谋逆一案不是被揭发出来了吗?把功劳算给都尉一份,不就可以封侯了吗?”
“这怎么行,东平王之案我没有出一点力气,无功怎敢受禄。”
“朕觉得可行。”刘欣凝眉沉思道。
“这就对了!”
“君上,臣不求什么爵禄,息夫躬、孙宠等人首告有功,自可封侯,而臣……”
“诶,您的功劳比他们都大,只是找个由头罢了,你们一起封侯也喜庆不是!”
“朕这就起草诏书,先赐你们关内侯爵,然后找个吉日,一并封为列侯。”
“君上,您今儿累了,先别写了。”
“无妨。”
当日,刘欣便与傅嘉一同涂改息夫躬上告东平王的奏章,削去宋弘之名,改为董贤。待傅嘉走后,刘欣渐渐冷静下来,担心起丞相王嘉不会同意,王嘉是先帝朝的老臣,为人严毅刚直,威望很重,刘欣对他多有敬惮,思来想去,决定先把关内侯封了,至于封列侯之事,待诏书写好后,先让傅晏拿去给丞相和御史大夫过目,若是不同意,便暂缓一缓。
丞相和御史果真不同意,董贤也几次劝阻,刘欣只得先放下此事,不过此后召见息夫躬等人的次数渐渐多了,息夫躬身材高而结实,腰背挺直,走路带风,言辞犀利,论议无所避讳,敢于针砭时事,倒是让刘欣在这沉闷的宫中感到了一股勃勃的生机,愈发喜欢与他交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