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四月初五这天,镇国公府上上下下起了个大早。虽说只是小孩子家的散生,然而赵太夫人一向宠爱女儿,连带着对小外孙女承欢也是格外的疼爱。陈振轩作为兄长,一向疼爱妹妹,加之李氏与小姑自来关系融洽,这承欢生辰,自是要阖府前往。
卯时一刻,陈文宁就被管事妈妈钱氏喊了起来。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端着各种洗漱用品的小丫鬟。
“都下去吧。”钱妈妈挥了挥手,小丫鬟们放下东西,鱼贯而出。
做为国公府唯一的子嗣,国公爷发了话,希望大少爷“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平日里虽说对大少爷也是宠爱非常,但却要求大少爷事事亲力亲为,决不能养成纨绔子弟的习气。就连贴身服侍的,也只有钱妈妈和夫人亲自指来的芍药二人。
“妈妈,我自己来。”陈文宁起了身,熟练的给自己擦了一把脸。
“我的大少爷,今日出门做客,可得千万注意…”钱妈妈话还没说完,陈文宁就一脸无奈地接过了话:“千万注意,不要和别家公子小姐太过亲密,行动举止都要留意,千万不能让人看出我是…”
“哎哟,我的大少爷!”钱妈妈赶忙捂住陈文宁的嘴:“有些话可说不得!”
“知道了!”陈文宁调皮地冲她做了个鬼脸。
说话间,芍药已经将出行的衣物整理好,拿了进来。两人服侍陈文宁穿好衣服,又拉了陈文宁的手,细细地嘱咐了一番。
等到了正房,已是将近辰时了。正房早已摆上了各色早点,一笼玲珑的虾饺,一笼小巧的肉包子,一碟子凉拌鸡丝,一碟子香气逼人的煎饼,一碟子凉拌小鱼干,几碟子酱菜,并各色粥点,简简单单的菜色,看着却让人胃口大开。
陈振轩与李氏早已穿戴整齐,正坐在炕头喝茶。陈文宁上前行了礼,两人便也下了炕,一家三口围坐在桌边,吃了早饭,便一起去了慈和堂。
太夫人此时也用过了早饭,小丫鬟正侍候着用茶水漱口。见到几人进来,太夫人挥了挥手,小丫鬟就退了下去。
几人给太夫人问了安,太夫人笑着朝陈文宁招了招手:“宁儿,过来祖母这里!”
“是!”陈文宁从善如流地走向太夫人,倚偎到太夫人怀里,“祖母,您今日涂了什么了,可香了!”
“就属你嘴甜!”太夫人乐呵呵地点了一下陈文宁的额头。虽说心里对媳妇是一万个不满意,可不管怎么样,孙子是自个儿的骨血,自是不能亏待了,太夫人对这唯一的嫡孙还是疼宠有加。加上陈文宁自幼懂事,小嘴巴又甜又会哄人,小小年纪也知道不时在太夫人与李氏之间调和,是也这几年婆媳之间虽说称不上其乐融融,却也不像头几年那般剑拔弩张。
陈振轩见陈文宁与太夫人间的互动,心中大觉宽慰,不免凑趣道:“母亲这些年保养有方,若不是总所周知您是镇国公太夫人,又有谁能想到您都有我这么大的孩儿了!”
“哈哈哈!”太夫人大乐,“你们父子今早都吃什么了,一个个嘴都跟摸了蜜一样!”
说起太夫人赵氏,出身于世代簪缨的西北平西军府,十六岁嫁入京中,隔年就有了身孕,生下来陈振轩,因着老镇国公早早殉国,虽说已是老太君,其年也不过五旬出头。多年来更是养尊处优,保养得宜,看上去更是只得四十出头的模样。今日太夫人穿着宝蓝色瓜蝶纹褙子,姜黄色的综裙,乌黑的头发梳了一个圆髻,头上戴的是赤金镶宝石的头面,端的是神采奕奕。
“母亲这么说可冤枉国公爷了,京中上下誰不知道,我们国公爷最是实诚!”李氏捂住笑道:“母亲可不能藏私,可得好好教教儿媳这保养之道!”
“好,好!”太夫人笑道。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面对儿媳难得的奉承,太夫人还是很受用的。
说话间,已有管事妈妈进来禀告,车已经备好了。众人起身,带了各自贴身侍候的,浩浩荡荡地出了二门,上了马车。
皇城以宫城为中心,一众皇亲贵胄,重臣勋贵都贴着皇城根生活。第一代镇国公跟随太祖打天下,从龙之功得封世袭镇国公,太祖所赐镇国公府位处最靠近大秦门的四喜胡同,在宫城的最东面,与一众皇亲比邻而居。而中山侯乃是新贵,其府邸却在西面,故而从镇国公府到中山侯府要绕过半个宫城,虽说不远,却也不近。
陈文宁偷偷掀了帘子一角,看了出去,路上行人无不是衣着整洁面色红润,大街上更是人潮稠密熙熙攘攘,时不时还能见着大家世仆打扮的使唤小子,提着食盒在人群中乱串。街上商铺更是琳琅满目,各色用品是一应俱全。街边那些挑着竹筐的走夫贩卒,个个面上也是喜气洋洋,筐里或是绿油油的新鲜蔬菜,或是家禽鸡蛋,或是自家织的布。有手艺的匠人还做了精致的木簪,滑稽的木头人,拨浪鼓,小小的木马…边走边吆喝着大汉,肩上扛着的冰糖葫芦在熙熙的晨光照耀下也显得格外的可爱。不说陈文宁,就是随车侍奉的钱妈妈与芍药都不由看得嘴角带笑。
不知不觉,马车已经拐进了中山侯府所在的福源胡同。陈文宁放下帘子,正经危坐,小小的身板挺的笔直。不一会儿,马车就驶到了福源胡同的尽头,那里正是中山侯府所在。中山侯府自有那机灵的看门子,远远望见镇国公府的马车,急急地开了大门,马车便徐徐进了中山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