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九南手里捧着花，小心翼翼的捅开了窗户纸。
屋内点着一支微弱的蜡烛，火光细细弱弱的，就像是坐在床上哭的抽抽哒哒的孩子一样，细的像根豆芽菜。
张九南的心被狠狠的揪了一下。
夜晚的风，很凉，张九南的后背却出了一层薄汗。
窗户被小心翼翼的推开。张九南一只手撑在窗台上，身子灵敏的翻了进来，落地连一点音儿都没有。
樊霄堂还在哭。张九南进来时带来的风吹了过来，引起一丝寒意。樊霄堂刚刚抬起头，甚至连闯入者的面貌都没有看到，就被拥进了一个怀抱。
小孩的脸上还挂着眼泪和鼻涕，此时已经全部蹭在了张九南的衣服上。
“甜甜...我错了，师哥错了...”
明明还气着，明明还委屈，可是当他把自己拥到怀里，手里还奇怪的拿着一把花，身上的味道冲进自己鼻腔的时候，心里到觉得温暖与安宁。
甜甜是这么想的。
“唔嗯啊...师哥...甜甜、甜甜也错了...别丢下甜甜...呜啊~”
其实，只有在自己相信的人面前，才能哭成一个泪包吧？
张九南不停的乖着樊霄堂的后背，樊霄堂的手紧紧攥着张九南的衣服，像是怕失去，又像是得到。
今晚的月亮格外的圆，也格外的亮。小孩子依旧是小孩子习性，哭够了也就睡着了。
张九南抚摸着孩子的手。那只手还是那么细嫩光滑，略微长一点的指甲修整的干净利落，细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映出淡淡一层影子。
张九南的另一只手伸进袖子，摸出来一个小香囊和一支小玉簪，小心翼翼的给樊霄堂带上。
啧，越来越有女孩子的样子了。
我喜欢。
月亮的光照在玉簪上，玉簪闪了两下，上面刻着的字隐约映了出来。月光下，男人的容貌显得俊美，表情看不出是怀念还是伤感。深邃的神情刻画在男人的眼睛里，显出了几分成熟与几分凄凉。皎洁的月光照射在男人的脸颊上，脸色似乎略微苍白；嘴唇舔了又舔，还轻轻颤抖着，想说出什么话却也难以言出。
初夏的夜晚是宁静的，也是短暂的。
黎明的第一缕阳光照在一夜未眠的张九南的脸颊上，让人感受到一丝丝算不上数的温暖。
张九南轻轻抱起孩子的身子，小心翼翼的放在床上，依旧是翻墙而出。
安定门外，全都是跟他血战过的兄弟。一夜之间，三十万大军集结在北京城外，跟在他身边的还有张九龄。张九南翻上马，引着人浩浩荡荡的向东北走去。
一晚上基本没怎么动，张九南的身子疲惫极了。他也想回家，想去抱着甜甜休息，但是他也知道，他必须走。
只有守护好这个国，他才有资格回家。
枕边人的脚步声远去。樊霄堂睁开眼，眼泪顺着眼角不争气的涌了出来。
九南...
这一晚他睡得好浅，浅到可以记住张九南的每一声呼吸。
大家都以为樊霄堂什么都不知道，只要能使一点小伎俩就可以把他蒙混过去。
可惜，他们都想错了。
咱们战乱里勉强活下来的孩子，哪是什么都不懂的？只是看破不说破，给别人留足了面子。他知道九南要走，去黑龙江，去打仗。
他都懂。
可他不能耽误了九南。
晨光渐起，照亮了身边浅棕色的书桌。以及书桌上的东西——一封信。
泪在脸庞上逐渐蒸发，留下的痕迹感觉干干涩涩的。
樊霄堂的手指有点颤抖。他小心翼翼的拆开信封，里面放着一封信，还有一枚金戒指。金戒指上，是用红宝石镶嵌成型的芍药花，既不妖，也不素。
手指轻轻伸进信封，小心翼翼的抽出来，珍宝一般的捧在手心里。
樊霄堂抬起头，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或者说，哭出声。
袖子擦去眼角溢出的眼泪，小心翼翼的，不让自己的眼泪浸湿宣纸。
纤细的手指颤抖着，终于打开了折好的信。信简短，字体的确是九南的，只是显得很仓促，但也字字透着深情——
“给樊霄堂：
甜甜，这回我走的很仓促，可能会让你觉得难过，对不起。但是很快我就会凯旋归来，请好好等等我，等我回来，我带你去街上最好的衣铺，去给你做一身新衣服好吗？我想，再去娶你一回。
张九南”
“他一直记得......”
樊霄堂笑了。
原来他还记得那年新婚，张九南搂着樊霄堂的肩，说的那句话：
“没能给你万里红妆，我对不起你。等以后，我一定会再娶你一次，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张九南，娶了樊霄堂。”
樊霄堂像是硬扯着嘴角，苦笑着，最后也只有淡淡一句：“物是人非了啊...”
杨花院。
张云雷吃着糖，一只手捧着脸，另一只手捧着书，认认真真的读着。杨九郎在一边，忙的是焦头烂额。
原来张九南在的时候，杨九郎有什么碎事杂事，全都是张九南给他处理的。这时候张九南不在，外加上他杨将军平时就要处理的重要大事，更是忙不过来。
此时，杨九郎正靠在椅子上，右手揉着太阳穴，脑子里面各种事情就跟要揉在一起似的，弄得他心烦意乱。
张云雷像是看出来了些什么，放下书，站起身，走到了杨九郎身边，一只手挽住了杨九郎的胳膊。
“九郎在想些什么呀？”张云雷自然的靠在杨九郎身上，脑袋轻轻的往杨九郎身上一搭，显得娇柔可爱。
杨九郎被身边温暖的触感弄得一愣，顿时觉得心里舒坦了一点。
他的手搭在了张云雷的手上，细细的揉着，：“张九南不在，这对糟心事全压在我身上了。啧，真是觉得张九南重要了诶！”
“你呀，身边能用的人太少了！一有点事就全要你忙活！”张云雷没有动，脸上染上了一片绯红，“要不这两天我先给你帮着点？让你歇歇？”
“小祖宗啊，您就别闹了。就您这身子骨，办事还是费着劲儿呢！”杨九郎低下头，脸颊上蹭过了张云雷的头发，软软的，香香的，“你好好养伤，我自己来就好。”
“别小看我！有些事情啊，我跑不了腿，可以让别人帮我去啊！”张云雷骄傲的仰起头，两人的鼻尖几乎要碰在一起，“我还有李九春跟董九涵呢！”
张云雷办事的速度和质量真的是一般人比不上的。这些日子，杨九郎果然轻松了不少。
而张云雷也捞到了好处。他知道了，张九南这次的军事计划。
